愿这新一年的春景，对得起我们曾经的忍耐与艰辛

各位好，大年初一，很多朋友私信给我拜年，不能一一回复了。这里统一跟大家说一下，海边的西塞罗向我的所有读者拜年了——感谢您过去一年的关照，在下一个春天，愿我的努力与您的喜爱都能继续。

白兔捣药成，问言谁与餐。新的一年，我将继续为您执笔。

昨天看春晚，有朋友给我发来一张组图，点开一看发现是这样的：

是的，今年春晚节目其实算不上有多出彩，但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所有现场观众都不戴口罩了。

我想这应该是一个别有深意的统一安排，标志着中国这一年起正式告别了刚刚过去的艰难三年，一个崭新的季节，正在到来。

而所有人都希望，在历尽寒冬之后，即将到来的，能是一个让大家都缓口气的春天了。

此刻，我莫名想起了曹雪芹在《红楼梦》里给元春写的那首判词：“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兔相逢大梦归。”

当然我知道，在原书当中，这首诗的解释是暗喻了贾元春那悲苦的命运。但有趣的是，如果允许歪解一下，这首诗放在这个春天，倒是刚好暗合——这个更够让人们自由呼吸，展现微笑的初春，是过去三个艰难的春天换来的。而在虎兔相逢的这个年交时刻，中国人终于结束了一场连绵三年的长梦，熬到了梦醒时分。

而在这长梦醒来的时候，我们该想些什么，又做些什么，其实是非常重要的。

我想首先应该是铭记，请让我们记得这三年之前我们的生活是怎样的，请让我们记得一个开放自由的市场与公众心态曾经能给我们的社会带来多大的繁荣。而今，在这个即将到来的春天，愿我们能重新开始，用这份美好的记忆，去“寻找回来的世界”。

当然，这铭记也是对过去的这三年的，我毫不怀疑，如一切公共事务一样，在放开之后，疫情防控当中曾经发生的种种，会被公众舆论迅速遗忘，你看今年春晚的节目中，关于防疫话题的节目就已经非常稀少了。中国人过年喜欢讲吉利话，不愿意争吵，聊到什么争议巨大的话题，经常来上本山大叔当年在春晚上的那个名句“这一页翻过去，谈下一话题！”

然而有些话题，并不是翻过就能够规避的，就像我之前曾经在《要钱？还是要命？这是个伪问题。》一文中谈到的，像防疫这样的公共卫生话题之所以会引发巨大争议，是因为它触及到一些社会本源性的问题，比如该不该给人命进行估价？社会资源究竟该怎样调配才能够实现帕累托最优等等。这些问题平素被潜藏在社会的表层下，只有疫情这样的重大危机才会将它翻开，暴露在公众面前。

而当我们终于将这样的问题翻开时，我们终不应该以“时过境迁”为由轻易地将它们重新掩埋。那样，我们就太对不起曾经吃过的那些苦，逝去的那些人了。

是的，在这个寒冬即将过去，新春即将到来的时候。我更呼吁，我们应该记住那些曾经在艰难时刻，直言敢谏、为民众的福祉鼓与呼的人们。时光可以消弭他们的容颜，但愿今后的日子，我仍记得他们。文天祥言：“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鲁迅先生说：“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就有拚命硬干的人,就有为民请命的人,就有舍身求法的人。—他们是中国的脊梁。”虽然风暴过去了，但让我们仍记得这样的人，以便在下一场严冬来临的时候，仍有人愿意为我们守望，示警。

因为，这个世上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

而凡人，更需要被保护，被铭记。

是的，新的春天也许要来了，我们确实应该向前看，全力奔赴新的生活。

但这份期望与干劲，并等同于只说吉利话。我们也应该回望、铭记、反思，带上对苦难的记忆与下不为例的决心重新启程。

这就是为什么苏格拉底会说：“未经反思的人生是不值得一过的。”

这就是为什么陀思妥耶夫斯基会说：“我唯一担心的事情，是我们明日的生活，能否对得起今日承受的苦难。”

一个漫长的冬季过去了，一个春天也许即将到来。但人非草木，不应该只在这季节的流转中随波逐流，一岁一枯荣，人不应只做时光与大势的奴隶。我们应该学会铭记和反思，曾经失去过什么自由，追回来后就更珍视。曾经走入过什么迷局，看清来路之后，归途就将更加清晰。这铭记和反思，就是我们对苦难这种疫病的抵抗力，有这种抵抗力的人和族群，方才配有自信能把日子过的越过越自由，越过越富足。

这世上，终究只有记性好一点的人和民族，才是伟大的。拒绝记忆，拒绝反思的人，只能永远在苦难的涡流中打转。

这，就是我今年给您的年节贺词，我知道大过年的，大家都更愿意听吉利话，还不愿多提曾经吃过的苦。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你看连今年春晚都几乎没有和去年时事相关的节目了。大家知道过去三年尤其去年过得苦，过的难，大过年的都选择了黑不提白不提。

可我依然想在此时说，苦难仍有它的意义，它是震破奴隶心胆的枷锁，却也是勇敢者来日的勋章。新的一年，当我们终于可以自由出行、自由呼吸、放手为自己的生活奋进的时候。愿我们有所反思，有所铭记。

当虎兔相逢，我们对过去留下的，并不应该只是兔子对老虎般，猎物对凶兽的恐惧。我们不是猎物，我们并不只知躲避与逃离。

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兔相逢大梦归。在这冬日将去，春天未来的时刻，我给所有看到此文的你拜年。不说什么恭喜发财、万事如意的吉利话了。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愿我们都能加速奔向那新的生活。

更愿这新一年的春景，对得起我们曾付出的忍耐与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