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有间”的当代爱情
豆瓣有一个小组叫“我们都是爱无能”，里面对“爱无能”的特质有这样一段描述，“不会坐10个小时车突然跑去见谁一面；不会大半夜骑车跨越半个城市去接谁；不会因为可以偷偷摸摸出去开个房间而兴奋得睡不着；不会再两个人喝喝馄饨，吃吃汤包就心满意足……”
到底是什么让我们无法再提起劲儿去爱？是恐惧受伤，认为当代爱情已经变质，还是被社会生活磨损到无法再掏一份心力给爱情？
当好不容易进入一段关系之后，又是什么在阻碍我们真正靠近？而在试图靠近的时候，我们又该如何定义爱的边界？
磕CP追恋综，但不敢爱？
据KnowYourself关于爱情投入程度的问卷结果显示，当被问到对“奋不顾身地投入爱情是不明智的”的态度时，有63.64%的被访者赞同“是不明智的”。[1]
在爱情神话已经破灭、微信分手的无痕恋爱时代，人们对爱情的态度恰如经典粤语歌《现代爱情故事》中的歌词，“别离没有对错，要走也解释不多。现代说永远已经很傻。”
电影《爱在日落黄昏时》剧照
一方面，是已经不再相信“永远”；而另一方面又渴望触碰，对于很多人来说，“去爱”本身就是一场下注，所以总是小心翼翼地释放爱的信号，在进退之间徘徊。
我们会发现，比起自己投身进爱情的演练场，当代年轻人更愿意看看恋综，嗅着娱乐八卦的气息磕CP——因为无论这段爱情故事的结局是he（happy end）还是be（bad end），“塌房”与否，都不会伤到自己分毫，最终都能顺利“下头”。
但如果是自己投入一段关系，那就很可能是“上头”容易，“下头”难了。不管看过多少前车之鉴，也一样没信心在爱情这道难题上能不栽跟头。就像在下坡路骑着自行车，再怎么奋力拉住刹车，也抵抗不了惯性下滑，所以宁可选择不踏入爱情的赌场。
电视剧《正常人》剧照
罗伊在外人眼里是那种不需要爱的人，“无爱一身轻”也是她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
其实她并非不渴望爱，只是和很多人一样，觉得爱情的代价实在让人望而却步，“想谈恋爱的时候看看恋综就够味了，想到自己谈，要遭受那么一番爱恨情仇，还没谈就累了。我也不想计算爱情，但它就是有成本的。”
尤其是如今，生活已经够摇摇欲坠了，像玩叠叠高一样，每一块积木：工作、健康、心理状态都是小心翼翼搭起来的，实在无法再承受爱情的那块积木，它是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
我们聊天但不对话
接吻但不亲密
当好不容易跨过了心理障碍，打算放手一爱时，新的难题又出现了。
和男友已经度过“三年小痒”的左左发现，矛盾不是爱情中最让人畏惧的，无话可说才是。“我们的聊天就只是聊天：吃什么了、干什么了、五个W（where、when、what、who、how）……像完成例行公事，而不是更深入的对话。”
左左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再有想进一步了解对方的欲望了，那是一种心慢慢冷下去，再也捂不热的感觉。
左左说，“最近居家办公，我们几乎24小时都在一起，一开始我还有浪漫幻想，会不会像《霍乱时期的爱情》或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中所写的那样，因为封锁和外面世界的动荡而加深彼此的情感。但实际情况是，我们都厌烦了无法逃开对方的感觉，好几次夜里，都想冲出去深吸一口气。说着认真聊聊天，最后却总变成低头玩各自的手机。”
这不禁让人想到以色列诗人耶胡达·阿米亥的那句诗，“我们俩在一起，但彼此都孤独。”
电影《夜以继日》剧照
进入一段关系后，恋人们常会默认进入“自动驾驶阶段”，而忘了相爱也是需要练习的。再加上外界压力分散了注意力，“结束工作后就瘫在沙发上不想开口，连关心自己的精力都没有，自顾不暇，哪还有什么时间给对方。”左左感叹。
其实在注意力的天平上，很多处于高压之下的都市人已在潜意识里，将权重放在了工作那头，默认爱情是可以牺牲、被磨损的那一方，而“面包”是要誓死保住的。
慢慢地，伴侣真的就只剩陪伴功能，甚至变成因为高额房租而不敢分手的“室友”。如果恋人还存在如回避型依恋人格——在亲密关系中持怀疑保守态度，无法完全袒露自己的问题，又觉得没有得到对方的重视，就会加速感情的磨损。
去年大热的日本电影《花束般的恋爱》也向我们讲述了这样令人心碎的“心的分离”。
男女主角一开始因为相同的文学趣味而擦出火花，有聊不完的话题，但开始同居生活后，却因为对事业和生活孰轻孰重的不同认知逐渐冷淡。在这段关系里，没有人出轨，也不能说不爱，但事实上心的距离就是远了，连最后的分手也是彼此心知肚明的。
电影《周围的事》剧照
恋人之间的鸿沟在日积月累里加大，等到感情结束的那一刻，想要尽力靠近弥补，已是不可能。
此时的分手就像慢速镜头下的出拳动作，你能清楚看见它的动线和走向，但就是无法阻止，只能承受这最后的一拳重击。
勇敢去爱
也不能失去“自我”
杨绿同样处在一段看似稳定的情感关系中，即便恋爱五年，彼此之间的吸引力仍然强烈。她认同在这个世代，爱是难得的，应该像大张伟所说，“不要怕，还是要勇敢拥抱爱。”
但与此同时，她也希望在亲密关系中保持独立性。她和伴侣托克租了一个两居室，虽然没有客厅，但保证了各自的空间。“有时候，爱的边界就是爱的护城河，可以更好地保护这段关系。”但除了空间，在其他方面如何定义爱的边界却很难，多一分、少一分可能就是疏离，而非独立。
电影《夜以继日》剧照
其中，最让杨绿在意的就是生育自由。恋爱五年，身旁多有催婚者，“如果不小心怀孕了，正好就结婚嘛。”这样一句调侃的话，在杨绿看来实在太过轻巧，“孩子不该是结婚的契机”。
她最近看了一档韩国的离婚类综艺节目，发现几对年轻的离婚夫妻都是因意外怀孕而“奉子成婚”，最后因缺乏物质基础和心理准备而疲惫不堪地选择离婚，孩子也因此受伤。
家中长辈常会觉得年轻一代缺乏成为父母的勇气，“谁都不会当妈妈，生了就会了。”杨绿认为这是类似于为母则刚的道德绑架，自己并非丁克，也不将成为母亲和失去自我挂钩，正是因为想要对自己和下一代负责，所以要求自己更谨慎地对待这件事。
电影《周围的事》剧照
所幸，托克和她有着同样的认知，“避孕责任应该是男女一起承担，如果她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成为妈妈，又或是被迫去做人工流产，对她，对我们的关系都是巨大的伤害。”
就算是现在，人们在公开场合对性以及避孕相关的话题仍比较回避，还得靠自己摸索。一开始，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们用避孕套或避开安全期作为避孕措施。后来他们更进一步去了解其他的避孕措施，如短效避孕药、紧急避孕、皮下埋植、输卵管结扎术等。
在杨绿看来，“这是对我的身体负责，也是对这段关系负责。”
在女性争取独立自由的道路上，生育自由是无法忽视的一环。
上世纪50年代，由于人口激增带来的社会压力，再加上女性意识的觉醒，人们对节育的需求增加，《魔丸的诞生》一书就曾提到，“二战之后，人们对于两性平等、性爱和家庭结构的态度正悄然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大量家庭，而不只是妇女，都有节育的需求。”[2]
女性意识到母亲、妻子都仅是人生的一种身份，渴望拥有更多的自主权和时间自由，而诸如安全套避孕、紧急避孕等避孕方式的出现和普及，确实为女性争取了对自我身体的处置权。降低因意外怀孕而回归家庭、中断学业的概率，改善男女生理结构差异带来的限制和不平等处境，提高她们的就业率和受教育水平，更大程度实现自我价值。
1960年，第一个COC（复方口服避孕药combined oral contraceptives）在美国上市[3]，这是女性争取自主生育权历史的一大进步，其背后的成功还受益于两位女权运动先驱：桑格和麦考米克，她们大力宣传节育的重要性并提供研发资金，希望研制出的避孕药可以改善女性因无法掌控生育，诸如不断受孕、堕胎而陷入的糟糕生存处境。
今天，复方口服避孕药的临床使用距今已超过60年，避孕话题已不再伴随着禁忌和耻感，女性意识的觉醒和现代医学的进步，让人们对生育自由的重要性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女性对自我身份的认知更加清醒，科学避孕是保护自己是否成为母亲，以及何时成为母亲的选择权。在亲密关系中，与伴侣一同认真地看待避孕问题是对自我和关系的负责。
如今，大众对避孕方式的认知也已提升不少，愿意以更科学的视角去看待避孕，除了复方口服避孕药外，紧急避孕、安全套避孕也是大众多采取的避孕手段。其各有特点和适用人群，需要每个人在充分了解相关使用说明和风险禁忌等信息后，根据个人健康状况、生活习惯和实际情况并在医生指导下理性选择。
安全套第一次出现要回溯到1839年，19世纪中叶的橡胶制造工艺与20世纪初的乳胶制造工艺，推动了安全套的发展和应用，直到今天，安全套依旧是最被广泛使用的避孕方式之一。
宫内节育器（IUC）最早于1909年用于避孕，20世纪60年代开始广泛用于临床，发展至今，形状品类多种多样。[4]
此外，像皮下埋植这种新型长期避孕手段也逐渐为人所知。20世纪60年代皮下埋植剂最早开始被应用[5]，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目前国内已有几类不同类型的皮下埋植剂。
当我们谈论亲密关系时，不仅是情感亲密，还有生理亲密，性——是不可回避的环节。较为安全的避孕措施可以降低意外受孕给女性带来的不必要伤害，不仅是生理保护，也提供了心理支撑。将生育自由掌握在自己手中，是对自己和这段关系负责。
在当代亲密关系的修炼场里，我们既要勇敢跨越阻止自己去爱的“心的藩篱”；也要在关系中保护自己，尊重对方，学习“亲密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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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 《64%受访者认为“全情投入爱情是不明智的”。反爱情时代到来了吗？》，KnowYourself，2022.5.15
2 《魔丸的诞生》, [美]乔纳森·艾格、语冰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3 《复方口服避孕药临床应用中国专家共识》，《中华妇产科杂志》，2015年2月第50卷第2期
4 《长效可逆避孕方法的新进展》，《中国计划生育学杂志》，2019年5月第27卷第5期
5 《皮下埋植避孕剂的研究发展》，《国际生殖健康/计划生育杂志》，2013年3月第32卷第2期
策划丨三联.CREATIVE
监制丨沈艺超
微信编辑、设计排版丨林翠羽
作者丨Feathers
图片来源丨 网络；首图出自电视剧《正常人》
*文章版权归《三联生活周刊》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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