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口罩的新出路

口罩正在成为现代人的“手机”。2021 年，美国化学学会曾估计，全球每月都有数以亿计的废弃口罩出现在垃圾箱、街道甚至大自然里。

意大利设计师 Tobia Zambotti 试图呼吁大家关注口罩污染。他在意大利北部家乡的街道上收集了一万多个废弃口罩，和旧沙发泡沫一起塞在可回收的透明塑料盒里，制成了一个“口罩沙发”。

Tobia Zambotti 把一次性口罩“冰冷的蓝色”称为“大流行病蓝（pandemic blue）”，用透明塑料能清楚展示内部的一次性口罩填充物，表明污染问题的严重性。这个思路也运用在他下一件设计作品“口罩羽绒服（Coat-19）”中：突出夸张的轮廓和造型，容器是半透明材料，透出形成“大流行病蓝”的口罩。

你可能会担心，为什么会有人用脏口罩做设计。Tobia Zambotti 早有准备，他用臭氧消毒了收集来的这些口罩。臭氧是一种强氧化剂，可以直接杀灭附着在口罩上的病菌。70 度以上加热和紫外线照射等手段，也是现在口罩回收利用前常见的消毒方法。

其实比起消毒，如何处理废弃口罩更为棘手。制作口罩的主要原料和塑料饮料瓶、打包盒一样，把废弃口罩一股脑塞到某个容器里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填埋降解它们至少需要 500 年，而如果高温焚烧，过程中就会产生有毒化学物质。

2018 年 6 月，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发布的首个全球塑料现状报告指出：全球只有 9% 的塑料被人类回收了。

Haneul Kim 注意到了这件事。他来自韩国，今年 23 岁，儿时受做家居设计的妈妈影响，长大后也入了行，专注于“可持续环保”的家居设计。他发现，大量废弃口罩正在威胁着野生动物和海洋，如果人们随意丢弃和填埋口罩，它们最终会转化为微塑料回到人体里。

从 2020 年 9 月起，Haneul 决定着手处理在学校里收集到的废弃口罩。经过试验，他发现口罩面在近 300 摄氏度的高温下会熔化成液体树脂，并能在锡纸模具中再次冷却成型。两个月时间里，他熔化了一批不同颜色的口罩，做成了几张颜色不同且纹理丰富的凳子。

他的思路和地球另一端的丹麦环保设计组织 One Army 很类似。One Army 称自己是“为保卫地球而战的军队”，目前正与塑料、电子、时尚等行业的污染问题“战斗”。

“废弃口罩”就是一场“战争”。他们从材料角度尝试突破，找来了专门开发塑料转化机器的公司 PRECIOUSPLASTIC 帮忙。

PRECIOUSPLASTIC 原本只是丹麦工业设计师 Dave Hakkens 的大学毕业设计项目，他深信设计可以让世界变得更美好。在得知塑料垃圾回收率不到 10% 的现状后，他从鞋履品牌 Timberland、阿迪达斯包含“废物利用”元素的产品中找到灵感，想设计一个“能把塑料垃圾吃进去，再吐出有用东西”的机器。

经过几年尝试，他和团队在 2015 年 10 月的荷兰设计周上推出了由粉碎、挤压、注塑、加热四台小机器组成的 Precious Plastic 塑料转化机器。这个团队正是 One Army 的雏形。截至 2023 年 1 月，他们共发起了 4 个倡导材料循环利用的项目。

One Army 的废弃口罩实践就是借助 Precious Plastic 机器实现的。当你将口罩切碎，倒进压缩机器，高温就会把碎片压成一块“口罩”板。板的材质和木板相似，可以切割、熔化、打磨、拼接，成为原材料。

△ 在第一次实验中，One Army 团队做了一个灯罩，面板中还能看到丝状的金属条。在第二次实验里，他们去除口罩面金属的鼻夹部分，用杂质更少的塑料碎片压制出花盆、冲浪手持滑板、钥匙扣等密度更高、强度更大的物品。图片来源 | Youtube @One Army

皇家墨尔本理工大学工程学院（RMIT University）的研究团队还想出了另一个点子：用口罩铺路。以博士研究员 Kilmartin-Lynch 为首的团队发现，如果往混凝土里加入口罩碎片，会比普通混凝土的抗压强度高 17 %，让混凝土更耐用。制造一公里双车道公路所需的混凝土，能用掉约 300 万个口罩。在澳大利亚，每年约有 315 万吨再生混凝土骨料无法回收利用，但现在都能拿来做更结实的新型混凝土。

还有许多人在探索口罩作为再生原材料这个领域。英国的几家医院就购买了一台压实机，将口罩和防护服等医疗废物高温熔化，压制成蓝色厚板做椅子和桌子。在法国，有两家公司把切碎的口罩转化为鹅卵石，用于制作汽车塑料部件；回收公司 PLAXIL 则向学校师生收集废弃口罩，做成尺子等几何文具后再送回学校。

如果想得精细一些，口罩还有纤维。口罩由聚丙烯制成，可以从中提取纤维，捻在一起做成纱线。英国设计师 Joe Slatter 在伦敦街头收集了 4000 个废弃口罩，做出了一只毛绒绒的凳子。Joe Slatter 单独剪下口罩弹力带，编成网状，再把提取出来的纱线缠在上面。除了金属鼻夹外，口罩剩余的部分都可以用热风枪熔化，用于制成凳子底座。

也有人从这一耗时耗力的回收过程看到了商机。PLAXIL 和 TerraCycle 都是专门做塑料回收的公司。他们按照生活和工作场景，把常见的塑料制品分类，向家庭或大型企业、公司和学校出售各类塑料回收箱，待垃圾放满后，就集中清洁、分类和再利用。单个回收箱的价格从 160 美元到 350 美元不等，用于支付回收过程中的成本。

人们依然相信事情会变好。Dave Hakkens 从 2013 年起就忙着运营公司 PRECIOUSPLASTIC，很早就免费开放了塑料转化机器的专利，在自家网站上供大家下载和分享。

大公司们也看上了这个创新环保材料领域。2021 年，曾给 Hakkens 带去灵感的阿迪达斯推出了 TERREX 系列户外运动外套，外套保暖层和外层都采用了回收的海洋塑料垃圾。

运动品牌耐克稍早一些，在 2019 年推出 MOVE TO ZERO 计划，积极转向清洁能源、回收再利用以及减少碳排放。这个计划的前身是耐克在 1990 年代启动的废弃运动鞋回收再利用项目 Nike Grind 。目前，MOVE TO ZERO 已经覆盖耐克所有产品线，举个例子，用于鞋面的 Flyknit 聚酯纱线就是用回收塑料瓶等可再生材料制成的。

或许有一天，“大流行病蓝”会以另一种方式融入我们的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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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洵 | 编辑：邢梦妮

校对：李起光 | 微信编辑：吕姝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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