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亿被高管胡乱花光?威马汽车告急
◎作者 | 杨俏
◎编辑 | 孙春芳
◎来源 | 市界(ID ishijie2018)已获授权
曾经风光无限、融资400多亿的威马汽车,如今工厂停工、官司缠身,而在一个月前,它还试图借壳上市。它,真的是在造车吗?
曾与蔚来、理想、小鹏位于同一梯队的威马汽车,如今却接连曝出降薪裁员、债务缠身、工厂停工等消息。
兴衰只在一瞬间。一个月之前,威马还在努力借壳上市,试图挽救颓势,外界也一度以为威马获得了转机。
2023年1月12日,港股上市公司APOLLO打算以20.23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38亿元)收购威马汽车已发行全部股份。
同时,威马宣布新获得了总金额超20亿元的三笔资金支持:港澳地区某知名商业银行的2.5亿港元;世界500强正威国际的5亿元人民币;房地产巨头雅居乐集团的15亿港元。
威马的员工也得到了公司的承诺:融资到账,立马解决欠缴的五险一金和补发工资。然而截至目前,威马员工的欠薪问题并未解决。
一方面是员工发不出工资,另一方面,威马内部一个千万级的项目,不能产生任何利润,却随随便便地上马了。不仅如此,威马高管的薪酬也是高得惊人,威马创始人沈晖年薪12亿的话题曾一度被送上微博热搜。
多位受访员工都表示了极大的困惑:威马从创立至今,融资400多亿,这些钱,是怎么被花光的?
裁员降薪停缴社保,老板高喊“活下去”
2月13日晚,威马开始了第二轮降薪,一部分员工被停薪留职,一部分人每月仅能拿到25%的工资。“25%的工资是基于去年打完七折的工资,而不是原来的正常薪资。”一位威马员工称。
市界向威马汽车求证上述消息,但截至发稿前,暂未得到回应。
但威马多位研发系统的员工表示,公司已经通知不用上班考勤了。有在职员工向市界表示,目前暂未接到“停薪留职”的通知,不过公司没有通知上班,“啥也不干,1月份的工资也不知道能不能到账”。
威马成都公司在职员工王翔告诉市界,“成都目前还没有收到相关的通知,具体情况高层也没决定,还在商讨”。
王翔称,上周去公司办公的时候,还未出现异常。2月12日左右,地区公司才通知员工居家办公。
由于年前第一波降薪,很多威马员工选择了离职,公司内部年后也随之进行了相应的调整。威马在成都龙泉区某园区内原来有独立的4栋办公楼,如今只剩下2栋,很多部门合并工作。
“我所在的部门此前有几间独立的办公室,合并后与其他不认识的同事一起在办公大厅工作。”王翔说道。
威马高层在年会中表示,为了缩减开支,成都的研发部门可能要搬到上海。“如果威马不能自己造车了,就转型做代工,你们这些成都的技术人员将来就负责咨询和技术指导吧。”王翔在年会上听到公司高层如是说。
朝不保夕的员工还遭遇了更大的“打击”。
有员工发现,2022年下半年开始,威马一直未给北京员工缴纳社保,从11月开始,公司还延期发放工资,五险一金也没有按时交纳。
在成都办公的王翔的五险一金,也在2023年1月被停缴了。HR当时给了员工两种方案,一,个人先办理停保,公司已经与当地社保局协商过了,延期半年,不影响断缴;二,等公司有钱了补交。
尽管员工已在水深火热之中,威马高层还在不断向外界传递“活下去”的声音。
威马汽车创始人沈晖曾于不久前发了一封内部信,鼓舞士气。他希望全体员工继续坚持,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
这不是沈晖第一次发信了。去年年底,沈晖就发布了一封内部信,信中直言威马汽车正在面临着较大的资金压力。
为了应对资金压力,公司管理层带头主动降薪一半,其他员工发放70%的基本工资,公司发薪日从次月8日调整为次月25日。2022年度不再发放额外奖金(第13薪)、留任奖金(第14薪)及年终奖,暂停发放购车补贴。
在威马汽车任职近4年的老员工高琪告诉市界,收到该消息后比较震惊,前几个月公司还有一个大项目正在落地,自己也参与其中,没想到公司却没钱发工资了。
大幅降薪是为了缓解公司的财务压力,但以威马的状况而言,降薪对解决资金问题只是杯水车薪。
门店关闭供应商讨债,车子停在4S店三月没人修
裁员潮之后,关店潮紧随其后。
威马北京地区最大的经销商展厅——位于五方桥的威马用户中心人去楼空。威马工作人员表示,由于没有展位与库存停放空间,配套零件迟迟无法下单,这里的销售与维修工作均已暂停。
威马汽车官网显示,北京地区目前有13门店显示“已开业”,但这些门店的联系方式并未公开,官方客服电话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包括上海、苏州等地在内的多家威马汽车店面都关闭了。
门店关闭,苦的是车主们。多名威马EX5车主反映,现在威马APP已无法进行车辆控制,他们投诉无门,问题反馈到销售和售后,但他们都联系不上厂家。
一位浙江的威马车主表示,自己买的新车,不到半年配件坏了,目前停在4S店3个月了,仍无法解决问题。
高琪称,因拖欠供应商的钱,威马缺的零部件,工厂早就不再给生产。
“欠供应商这么多钱,谁敢给它供货”。高琪还透露,离职前自己所在的4000多人的销售企业微信群里,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每天都有人在群里询问何时能够正常发货。
据他所知,因威马欠账供应商的问题,其所在的全国零部件大库已经关闭了。去年有媒体曾报道,由于拖欠供应商贷款,威马工厂陷入了停产状态,第一款轿车M7项目停滞。浙江温州和湖北黄冈的两个生产基地,目前也是停工的状态。
由于威马极度缺钱,直接导致其与供应商对簿公堂。
天眼查App显示,2022年12月份,威马汽车、及其子公司新增多条开庭公告,原告包括多家制冷设备、汽车零部件、机械、广告公司,案由多为买卖合同、承揽合同、服务合同纠纷。
此外,威马新能源汽车销售(上海)有限公司所持2286万股权于近期被冻结,该公司还被上海广告设计、昆山汽车销售、重庆长安民生物流等5家公司申请诉前财产保全,价值约1.3亿元的财产被查封、冻结。
威马的经销体系也存在着很大的问题,一位受访员工甚至质疑:威马到底是在卖车还是在输送利益?
2020年,威马汽车为了提振产品销量,改革销售体系,将类直营的合伙人模式变为了传统经销商模式,并鼓励高管建店。
威马内部掀起了一阵高管带头开店的热潮,“部分高管直接用自己的名字代理了很多家威马销售门店。”高琪提到,公司为建店提供了大规模的补贴。
威马汽车曾公开回应,这种模式是“内部创业”尝试,高管个人投资销售门店是因为他们看好公司发展,才与公司深度绑定。
威马向港交所递交的招股书也体现了这一点,2020年和2021年威马最大的客户均为成都明欧凯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来自该公司的收入占比分别为12%和17.2%。据了解,明欧凯与威马汽车联合创始人、执行董事侯海靖关系密切。
高琪补充道,包括黄冈工厂和温州工厂的生产制造,也成了侯海靖旗下的业务。
招股书披露,2019年至2021年间,威马向合作门店分别支付了3.48亿元、7.75亿元和16.21亿元的返利和补贴,使得公司利润被大幅蚕食。据电厂报道,威马每家门店的补贴金额在100万-500万元之间。高琪表示,“甚至一些手里有点资源却不懂销售的人,也去开店了”。
过去三年里,威马汽车始终处于亏损状态,三年累计亏损达174.35亿元,且亏损逐年加剧。
上市前,威马累计完成了12轮融资,累计融资410亿元,堪称造车新势力中融钱最多的一家。这些钱到底去了哪里,在很多员工眼里,成了一笔糊涂账。
威马汽车的经营之所以到如此境地,在于造血能力永远赶不上烧钱速度。
自建工厂首当其冲成为了威马沉重的“包袱”,在威马创始人、董事长沈晖的规划下,威马汽车是造车新势力中首个自建工业4.0标准工厂的车企。
但这些重资产的投入占用太多资金,加大了威马的资金压力。
2021年末威马汽车的资产负债率已达到惊人的202.36%,远超出另外三家蔚小理的30%-55%。
超高的资产负债率背后,是威马汽车当前更大的偿债压力和更高的财务成本。
从带息债务的角度来看,2021年末威马汽车将于一年内到期的有息借款达到30.3亿元,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却只有41.56亿元,相比之下蔚来汽车虽然短期借款高达72.98亿元,但账面现金超过150亿元,腾挪空间显然更大。
多位受访员工认为,威马发展进入目前这种境地,高管们早已忘记了造车的初心,内部高管的乱作为与管理混乱,是将威马拉下深渊的根本原因。
创始人年薪12亿,不挣钱的千万项目上马
威马的危机体现在资金链上,但根子却在管理。
高琪震惊于公司没钱发工资,却有钱做项目。
2022年6月,威马成立了“智慧停车”项目组,威马车主可以通过APP了解到全国各地附近停车场的“空满”状态。
高琪提到,公司内部将其视为提升估值的重要项目之一,说白了是公司常年租车位为威马用户免费服务。“实际上,这个项目不会为公司带来利润;它可以提升用户体验,但对于现阶段的威马而言没有意义。”
员工工资都发不出来了,这种项目却能付款落地,高琪感到非常奇怪。
威马汽车对于高管,除了鼓励他们投资建销售门店,跨界搞项目之外,在薪酬待遇上,更是大方之极。
威马招股书显示,威马创始人、董事长兼CEO沈晖薪金及花红人民币201万,受限制股份(股权)12.59亿元。一旦上市成功,沈晖可以一次性获得这些酬金。
2021年,威马汽车的行政费用同比大增54.5%至27亿元,威马解释为“主要是由于向若干管理层成员授予股份奖励导致的以股份为基础的付款开支大幅增加,以及向C+系列境内投资者支付的以股份为基础的付款。”
这些拿着大把薪酬的高管,在“内斗”方面也是毫不手软。
侯海靖此前是吉利集团副总裁,后成为威马联合创始人,主要负责技术研发、管工厂车间等业务。威马高级副总裁陆斌则负责销售。
“陆斌注重后期市场用户反馈,根据用户反馈提出修改意见,但侯海靖却统统否定”。高琪回忆道。
因为销售不达预期,威马的高层分工进行了调整,陆斌被调离了销售公司。此后,销售体系全都掌握在了侯海靖手中。负气之下,陆斌离开了威马。
2020年,担任威马CTO的闫枫和侯海靖爆发了激烈的争执,因双方各自的团队都做了一个版本的车机,都想在即将推出的EX5 Z上用自己的系统。最终EX5 Z推向市场后,消费者吃惊地发现这款车居然有两个版本的车机系统。
最终,闫枫一帮人被迫离开了威马。
高琪指出,沈晖是一个比较容易受别人意见左右的人,决策力度不够强,“不太会拒绝别人”,导致某些高管有一些背离公司利益的小动作时,也被沈晖默许了。
作为国内最早的新势力之一,威马汽车曾经风光无限,与蔚来、理想、小鹏齐名,一度处于造车新势力第一梯队,却“起了大早赶了晚集”,内部的“矛盾”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与经销商交恶、资金短缺、工厂停工等,这些,最终导致威马全面崩盘。
*因受访者要求,文中王翔、高琪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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