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秃的那一刻，理解了被背叛的滋味

这件事发生得很突然。

回上海后，约了理发师剪发。这一天就跟往常一样，我坐在座位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跟托尼聊天。剪了好几年头发，早已不需要交代该怎么修剪，每次过来，心情都很放松。

嗨，还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么？

正当聊着巴厘岛天气如何时，他拨开我前额的刘海，小声惊叹道：喔，你这里头发掉了一小块。

啊？什么？！我不敢相信，心中大惊，怎么可能？

我的头发对我无比忠诚！这辈子从来都没担忧过它，它怎么会无缘无故缺一块？

理发师安慰我：还好还好，已经有小头发长出来了。

作为爱面子的狮子座，这种场景下我努力打着哈哈，哦，是吗？那就好。实际上内心就像刮起八级风暴，我再次要求他拨开前额那一片刘海，果然，在正中间的地方，有半个硬币大小区域，光秃秃一小片，触目惊心。

这事是真的。

理发师为了安慰我，说起他有很多斑秃的客户，某某客人，有一年也是，他秃了好几块呢，整个头像个足球一样。

等等，你说这是斑秃吗？原来这就是斑秃啊？我情不自禁冒出一连串的问题，我会好吗？不会越来越严重吧？

他极力安抚我，不会不会，你看你都已经长出来了。主要是精神压力大引起的，你调整调整就没事了。

我还在错愕之中，嗫嚅道：可是过去一个月我心情好得很，压根没有丝毫压力。

空气仿佛就此凝固，我继续问：如果再秃下去怎么办呢？

理发师的口气凝重了一些，他郑重其事地承诺道：放心，真要那样的话，我会努力用技术遮盖这一点，让周围的头发来支援这片地方。

想笑，又想哭。

原本需要大片修剪的刘海，就此没做任何改动，走出理发店时，一个完整的女人就此破碎，一切都不同了。

我遭遇了来自头发的背叛。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妻子，一直觉得跟丈夫感情不错，虽然从不声张，但是你对他如此信任，从不担忧你们之间会发生任何问题。网上说的什么夫妻保鲜法，什么婚姻维护秘籍，你都嗤之以鼻。你就是这么盲目且自信，相信两个人之间不存在任何分离的可能。

你认为就算所有男人都出轨，自己的也不会。直到有一天走在马路上，别人跑过来说，啊，这个，你老公好像在跟别的女人约会啊，你看看，那不就是他吗？

那可不就是他吗？！

在斑秃之后，我甚至理解了那些离开男人不能活的女人。

我可以没有男人，但我不可以没有头发啊！可能男人的存在，对于这些女人就像头发一样吧。发现被背叛的那一刻，首先想到的是要保住，一定要保住。

被别人看见老公好像出轨，反而在朋友圈大秀恩爱，证明给所有人看，我们没问题。

这可不就是保住大片刘海的我吗？

我还知道了以前自己有多么残忍，我助理经常烦恼自己发际线退后，头发太少。我常常安慰她，这有什么嘛？有什么好烦恼的，现在不是都流行假发片嘛？大不了你去植发啊。

听起来就像劝慰一个老公出轨的女人：没事啦，出轨的人多了去了，大不了换一个，你干嘛要为他那么伤脑筋？不值得。

自己经历了才知道，曾经相濡以沫过，怎么可能相忘江湖，你根本就难以理解，为什么他/它会做出这种事？

想到原来曾经那么口气轻飘飘地安慰助理，更加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安慰的话张口即来，是因为自己根本不用经历。

当你也秃了，才发现那些说看开点的话，压根就是胡扯，不行，我就是要它回来！

那些老公出轨后，回家唯唯诺诺，试图百般讨好男人的女人，曾经你压根看不起，直到你发现，秃头后自己也跟她们差不多。

过去一个月我用的都是酒店洗发水，我对自己的头发从来不屑一顾，不用吹风机，甚至很长一段没用过护发素。实在找不到洗发水，可以用沐浴露随便凑合下，只要有泡沫就行。

你知道，这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你再也不能这么莽撞，这么无所谓，这么不珍惜。

只要遭遇过背叛，那种亲密无间就会立刻消失。

回家后我甚至不敢用力往后拨一拨头发，有时会觉得头皮隐隐作痛，有时又怀疑斑秃会不会扩大，有时琢磨到底是哪里没做对，甜食吃多了还是睡觉太晚了……

我开始不停地回忆从前，回忆那些美好的日子，理发师说：你头发太多了，需要打薄才能有好看的型。哇，你这个年纪还没白头发，也算很出色了……

听起来就像别人说，你老公对你多好啊，这个年纪还能这么恩爱，真的很难得了。

现在，当我在浅色外套上，捡起一根新掉的头发，仿佛又引起一次小震动：难道又开始掉了？

38岁刚刚开始，卵巢退化了，头发也秃了，我母亲震惊地看着我说：你真的这么老了吗？

一个比我年长的朋友则安慰我：毛老师，不要焦虑这么多，随着年龄增长，你焦虑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凡事往好的一方面看，理发师说，还好啦，秃在不明显的地方。

还好啦，未来的日子里，现在将是最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