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刚的商业版图:服装、锂电与金融帝国
在企业界,浙商是一支出名的队伍。
他们吃苦耐劳、敢于开拓、善于把握机会、勇于自我纠正。在强烈寻求发展的欲望驱使下,外出打拼与背井离乡是他们的常态。
他们永远在创业的路上,“做不大就不做”也是贯穿于浙江商业血脉中的一种创业精神。而在这支著名的从商队伍中,近年来有一个企业家被称为浙商界的「常青树」,他就是杉杉股份的郑永刚。
从上世纪80年代接手行业倒数第一的国企甬港服装厂(杉杉股份的前身)并用3年将其做到服装行业第一,到巅峰之时勇于转换赛道,寻求新能源行业的机会并取得正负极的技术并一度做到第一,再到通过投资成为“金融人”实现产融结合,在企业家这条路上,郑永刚创造了很多近乎不可能完成的奇迹。
他自信、敏锐、勇于创新、热爱创造,对商业有着痴迷一般的热情。
郑永刚曾经对采访他的记者说过一句话:
“如果我郑永刚的生命周期结束了,但杉杉企业还在,就是成功。”
这位耀眼的企业家如今在众人的不舍中结束了属于自己的生命周期,2月12日晚间,杉杉股份发布公告,公司实际控制人、董事长兼法定代表人郑永刚因突发心脏疾病救治无效,于2023年2月10日与世长辞,享年65岁。
但他一手打造的商业帝国——杉杉集团——还在继续创业的征途上,从未止歇。
在他的定义中,此刻他的商业征战之旅应该已经配得起“成功”二字。
专注与升级
1985年,郑永刚被派到鄞县棉纺厂当厂长。在艰苦的环境中,他三年中年年都是纺织部的先进生产者。
在突出的业绩加持下,郑永刚被委以了重任,于1989年再次工作调动,这次是被调到国企甬港服装厂(杉杉前身)当厂长。这是一家当时已经资不抵债的企业,地位行业倒数第一, 厂长一年换一个也没有挽救局面。
但郑永刚接手后,这个厂子神奇地在他手中重新焕发了生机,三年内不仅扭亏为盈,更是登顶了行业第一,成为了家喻户晓的服装品牌。
在从行业倒数第一做到行业第一这个问题上,郑永刚曾经对媒体谈及他认为的秘诀:
“道理很简单,就是专注。我接手后,没有任何杂念,只是充满激情,一根筋地做企业。”
不了解服装行业,那就专注地去学习,接手服装厂之后,郑永刚花费大量的时间在国内外的各个市场上学习了解品牌与时尚;
设备有问题,却因为负资产无法从银行贷款,郑永刚选择去友商“二毛”(上海第二毛纺厂)借设备生产;
没有自己的品牌、没有知名度,订单不稳定导致财务不稳定进而发不出工资,郑永刚选择用面料做抵押借了3万,最后去央视打广告,“杉杉西服,不要太潇洒”,从此走进全国消费者的视野。
在这段艰苦的创业期,是“专注”的企业家精神支撑着郑永刚坚持下来,一心只有将企业做大做强,对自身的境遇毫不在意。而将企业做大做强的信念,则来自于郑永刚对于企业的认知:不做生产型工厂,只做品牌型企业,做到服装业的升级。
在这样的思维之下,郑永刚将濒死的杉杉做到全国市占率37.3%的龙头地位,利润率也持续走高。
1996年1月,杉杉股份在上交所上市,成为服装行业首家上市公司,验证了企业家精神的成功。
但这对郑永刚来说,还远远不够。
敏锐与转型
后来的A股投资人们熟悉杉杉,主要是通过新能源汽车带动的锂电行业发展高潮而认识它的,但那时距离郑永刚准备带领杉杉进行创新、转型的念头已经过去了近20年。
在访谈中,郑永刚曾经提及当时的情景:
“早在1997年,中国服装产业最火的时候,我就预感到这家企业快死了,我要找到下一个具有爆发性增长空间的产业,我进入锂电材料行业时,10个人里有11个说我疯了,可是企业家本来就不是常人,企业家看的是未来。”
1997年,是杉杉股份上市的第二年,正是服装业务的高光时刻,郑永刚已经开始思考未来。
而这种“居安思危”中,包涵的是他对于国际格局、产业、技术的前瞻与预判。那时,中国尚未加入WTO,但常年浸淫在服装业中的企业家,已经嗅到了味道。“国门迟早要打开”是他决心要转型升级的背后支撑认知,他认为大量国际品牌会涌入中国市场,而中国品牌短期内很难与国际品牌竞争。
在面临产业周期时,郑永刚认为有两种方法可以突破:其一是升级,其二是转型。
其中升级这个方案已经在杉杉发展的第一阶段时使用过了,1997年的郑永刚认为杉杉已经到了转型的时刻。
转型的思路围绕着人的生活品质,郑永刚曾经提及:“改革开放初期,解决了衣食,再解决了住行,接下来,我们要解决的就是生活质量和生命质量的提高。”
在生命质量方向上,他选择了“大健康”,在生活质量的方向上,他选择了“新能源新材料”,并开始一场在“新能源材料”上的豪赌。
到上海寻求机会的郑永刚,听说鞍山热能院在做一项关于锂电负极材料的国家863项目,当时这是一个还停留在实验室的项目,但郑永刚决心投资8000万元,押注这个自己并不熟悉的技术,此后又追加投资于上海浦东建厂、成功带领负极材料项目产业化并收购杉杉科技,开始新能源大佬之路。
不过转型这件事,需要的不仅是敏锐的嗅觉,更要有坚持的耐心。因为在投资后的8年内,负极材料都没有任何起色,却一直在用亏损拖累服装业务的利润,直到2007年。
说起来,杉杉股份的崛起与宁德时代(CATL)及其前身ATL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负极材料最早爆发,是2007年的第一代苹果手机发布后;而ATL正是苹果的电池供应商,杉杉则通过切入ATL的供应链从而成为苹果产业链中的一环。
2013 年时,杉杉股份的锂电材料业务收入,全面超过其服装业务,随后的故事大家已经熟悉了,随着宁德时代(CATL)从ATL中分离出来,中国动力电池行业迎来了一段黄金期,早已布局的郑永刚也等来了杉杉股份的春天。
企业家的敏锐有时会太早,而在负极材料蛰伏的8年间,郑永刚一直在服装业务贴补锂电业务,而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需要坚定的信念,也需要股东放弃分红的支持。
但事后对记者谈起这一段时,郑永刚已经风轻云淡:“杉杉西服那个时候如日中天,还是很赚钱的,所以大马拉小车,应该说没啥问题。”
不过郑永刚的野心不止于此,他想拥有的更多。
野心与布局
企业家与投资人的身份,似乎很难在郑永刚的身上明确地被区分。
他在产业之间跳转的同时,也在尝试一手资本、一手产业的方式实现互哺生长,甚至当我们回顾杉杉历史上的三大主营业务时,会发现除了最早的服装业务是他接手烂摊子一手做起来的,后来的主要业务都是通过收购与投资得来的。
在收购鞍山热能院的负极材料项目并最终成长为负极材料龙头后,杉杉还有一个重大的主营业务也是通过收购完成的——2021年时,杉杉股份以53亿元代价,收购了LG化学偏光片业务的七成股权,并成立了杉金光电,成为了全球偏光片市占率第一的企业。
在如今的报表中,锂电池材料业务和偏光片业务各占半壁江山。
在早期郑永刚接受过的媒体采访中,就曾经把做企业和做投资相对比,在他看来两者的关键都是“把制度设计好,把标准设计好”。
如果说,收购业务对于郑永刚来说还算是“战略投资”,那么“财务投资”部分可能才真正体现郑永刚作为一个企业家与民营资本掌舵人最为独到的部分。
事实上在一众资本大佬中,郑永刚涉足金融业的时间是最早的。早在1993年时,他就申请设立了宁波杉杉城市信用社,也就是宁波银行的前身。这也是“杉杉系”金融版图的起点,而除了信用社之外,郑永刚还成立了宁波杉立期货,是兴业期货的前身。
这早期的金融涉猎,为郑永刚带来了丰厚的回报:2007年宁波银行上市时,杉杉所持的股票,一举获得近20倍的回报。这一年,也是锂电池业务终于迎来拐点的一年,但相比之下,锂电池的利润比起投资收益来说还是不足挂齿。
此后的多年时间里,杉杉系涉足过的金融机构包括徽商银行、浙江稠州商业银行、浦发银行、乌鲁木齐市商业银行、贵州银行、华创证券、天富期货、太平洋人寿、中融人寿等。
除了金融机构外,在资本市场上,郑永刚还有一个著名的称号是:“壳王”,他曾经先后收购中科英华(诺德股份的前身)、希努尔(*ST雪发的前身)、艾迪西、江泉实业(绿能慧充的前身)、新华龙(吉翔股份的前身)等一批壳公司,不过最终只有申通快递借壳艾迪西这一笔是成功的大赚。
在2015年,郑永刚的金融事业最得意的时候,他曾经意气风发地表示,“希望大家称呼我为金融家”。
他的投资实绩从杉杉股份的财报来看,还是为上市公司贡献了不少利润:2016年至2021年,杉杉股份的非经常性损益占净利润比重分别是22.34%、50.78%、72.81%、40.34%和43.54%。
但后来的恒丰银行事件、徽商银行股权纠纷等民营资本界的重大案例,为郑永刚的金融之路增加了许多坎坷,而随着监管逐渐规范并收紧对于金融控股集团的风险防范,一众资本大鳄正饱尝盲目扩张的苦果。
郑永刚的嗅觉再次发挥了作用,2016年开始,他开始逐步收缩旗下的金融版图,退出保险业务,转让期货牌照,回归实业发展。
尾声
2007年之后,郑永刚忙于集团层面的其他业务,不再担任杉杉控股上市公司的董事长。
直到2020年,郑永刚再度出山,重新执掌业绩下滑严重的杉杉股份(负极材料出货量已被贝特瑞超越),并开始聚焦负极材料,剥离杉杉股份的正极材料、电解液以及其他非核心业务。
2023年1月12日,郑永刚在主持杉杉企业2023年度经济工作会议时提出,杉杉企业要向实而行,做强产业,不断提升上市公司价值;要继续做减法、去杠杆,加快处置非主业资产。
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兑现自己的诺言,便已经溘然仙逝,留下未竟的再次创业梦想与集团资产587.54亿元、总负债331.12亿元,以及两家实控的上市公司:杉杉股份与吉翔股份。
不过,早在2018年时,郑永刚接受浙商杂志采访时就曾明确表示,正在培养儿子郑驹接班。
这位1991年出生的“企二代”从高中起便出国留学,归国后在2015年前后开始逐步进入家族事业。2015年12月,在上海君康金融广场奠基仪式、湖南杉杉新办公大楼罗成庆典上,郑驹均以杉杉控股总裁的身份出席活动。而到了2018年,郑驹接棒的意味更为明显。2018年2月,郑驹出任杉杉控股法定代表人及董事长。2019年9月,郑驹出任杉杉集团董事、副总经理,并于2020年1月升任杉杉集团总经理。
去年开始,郑驹也开始涉足私募基金领域,似乎父辈的“产融结合”思维仍在新一代身上传承着。
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需要的是拥有从零开始的勇气、随时推翻自我的魄力、领先行业的预判、在亏损中坚守的耐心……
而这位不足32岁的年轻接班人,是否拥有这些企业家特质、能否获得管理层的信任,并带领杉杉完成郑永刚未竟的减法,对于当下的杉杉集团来说,是最大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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