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经济缘何疲软？衰退风险有多大？

图/视觉中国

文｜《财经》特派记者 金焱 发自华盛顿

编辑｜苏琦

当地时间4月28日，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数据显示，美国一季度GDP季调环比折年率-1.4%，远不及市场预期的1.1%。美国一季度经济萎缩1.4%，与去年5.7%的经济增长形成反差，后者是1984年以来的最快全年增速，而去年四季度的年率增长率达到6.9%。

这是美国经济增长自疫情暴发以来首次下降，主要原因在于创纪录的贸易逆差。数据显示，今年1月-3月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大幅下滑。 贸易逆差本身就使GDP削减了3.2个百分点，是有记录以来第二高的数字。政府支出减少以及库存下降也导致了GDP数据的疲软。

评级机构穆迪公司（Moody’s）旗下穆迪分析首席经济学家马克·赞迪（Mark Zandi）对《财经》记者指出，GDP出现负数是一个意外，但它不是实质性的。正如预期，国际贸易、库存和政府支出都是影响一季度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而它们的权重比预期的要大。更基本的因素是，奥密克戎和俄乌争端的影响在一季度抑制了增长。话虽如此，从变幻莫测的季度数据中抽象出来，美国经济继续强劲增长，并以失业率持续降低的速度增长。 

能够印证这一判断的是，初请失业金数增加是经济放缓的领先指标，但目前该指标还没有出现任何上涨迹象。由于劳动力需求高，美国初请失业金申请人数接近几十年来的低点。美国劳工部28日公布的数据显示，美国截至4月23日当周，初请失业金人数为18万，前值为18.5万，预期18万。截至4月23日当周，美国续请失业金人数为140.8万，前值为141.7万，预期140.3万，持续处于1970年来最低水平。因雇主在人手短缺的情况下设法继续留住员工。首次申请失业救济人数可以作为裁员情况的一个替代指标。企业正招聘人手并上调薪资，这对消费支出构成支持。

劳动力市场是美国经济动力的一个重要来源。首次申请失业救济人数已接近历史低点3月失业率是3.6%，略高于疫情席卷美国前的3.5%，后者是50年的历史新低。

美国经济分析局表示，一季度GDP的下降反映了库存投资、出口、联邦政府支出以及州和地方政府支出的减少，净出口和库存累加在一起，使总体经济增长下跌了约4个百分点。库存投资疲软有些超预期——共拖累GDP增长0.8个百分点。

自2020年新冠疫情以来，全球供应链瓶颈导致库存短缺，企业补库存的意愿上升。去年四季度库存一度出现强劲反弹，私人库存投资的增长是拉动经济快速增长的一个主因，它对整体数字的贡献超过5个百分点；零售商和批发商在经历了几个月的旺盛需求后，希望补充库存。但今年一季度却又再次回落。考虑到目前耐用品消费（尤其是汽车及零部件）仍比较强劲，预计企业补库存的动力会持续存在，二季度库存对GDP的贡献可能会转正。不过随着企业继续补充库存，如果库存再次大幅上涨可能是今年晚些时候经济大幅放缓的早期迹象。

此前一天公布的贸易数据显示，美国出口3月达到创纪录的1693亿美元，进口为2946亿美元。自2021年以来，美国进口额一再创下新的月度纪录，主要是因为美国经济从新冠疫情中迅速恢复过来。近来，高通胀也成为了一个影响很大的因素。去年美国的贸易逆差创出历史新高，其中的商品贸易逆差首次超过1万亿美元。上个月商品贸易逆差扩大了近18%，达到1253亿美元，创历史新高，也远高于分析师的共识。其中出口下降5.9%，进口增长17.7%，净出口拖累GDP增长高达3.2个百分点。出口下降主要发生在商品出口方面，下降幅度远超预期，服务出口增速则小幅上升。出口下降较多的是农产品、能源商品、以及消费品中的非耐用品。进口方面，商品进口增长20.5%，较去年四季度的18.9%进一步上升，服务进口也维持正增长。

美国大部分消费者最为担心的是通胀，高通胀率正在削减家庭的购买力，尤其是食品价格和汽油价格的升高会紧缩家庭开支。3月消费价格年比增加了8.5%，创下40年来的新高。美国第一季度CPI同比上涨7%，经通胀调整后的美国人税后收入连续四个季度下降——通胀上升抵消了许多工人的薪酬增幅：同期平均时薪增长5.6%。由于通胀高企，拜登政府的财政刺激政策难以推行，因此2022年财政对美国GDP增长的贡献大概率为负。政府开支下降2.7%，连续两个季度下降，对GDP增长拖累0.5个百分点。其中，国防、非国防、地方政府支出均呈现下降趋势，说明疫情后的财政刺激政策在逐步减退。

美国经济主要依靠内需，也就是消费和投资，一季度这两项表现仍比较强。一季度私人消费支出增长2.7%（环比折年率），较去年四季度的2.5%有所上升，对GDP增长贡献为1.8个百分点。从分项看，耐用品消费增长4.1%，表现较强，其中，汽车及零部件消费增长10.4%，消费者购车的热情依旧旺盛。非耐用品消费下降2.5%，其中，汽油和能源商品消费大幅下降15%，可能与油价上涨导致消费者降低汽油消费支出有关。私人消费占美国GDP的比例接近70%，消费稳健扩张意味着美国经济仍然有韧性。

为抑制通胀，美联储官员3月将基准利率从接近零的水平上调了25个基点，官员们还暗示接下来可能会有更多次加息，将于5月、6月各加息50个基点。多位经济学家对《财经》记者表示，美国经济能够承受加息的影响，一季度之后会恢复温和增长。部分原因是消费者和企业仍在支出。但随着美联储紧缩加码，美国经济增长动能也会逐步减弱。

一季度美国服务消费增长4.3%，其中的交通、餐饮、住宿消费稳步扩张，说明疫情消退后与外出相关的服务项目仍在恢复。随着美国逐渐走出新冠疫情大流行阶段，抗疫限制措施正被逐渐取消，美国公众的服务类支出正在增加。以旅游业为例，据全球酒店业数据和分析公司STR数据显示，截至4月23日当周，美国酒店入住率为65.8%，高于1月底的49.6%。在此前奥密克戎疫情导致航空旅行放缓后，目前乘飞机的人数也在增加。根据美国运输安全管理局（Transportation Security Administration）的数据，4月底约有210万人通过机场检查站进入机场，高于三个月前的140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