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抗疫保供中的木牛流马
作者|油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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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的上海,终于一如往常。
5月31日,上海市在最后一场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宣布,这座城市从6月1日开始,全面实施疫情防控常态化管理,恢复全市正常生产生活秩序。
61天。
自4月1日浦西封控时起,到6月1日城市复苏,这是一个关于上海的数字。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这座2500万人口的城市寂静无声,人们不得不暂时退回到一种各自为战的状态。2022年春天的上海,俨然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接近美团的一位人士告诉品玩,在上海恢复首日上午,配送端突然出现了单量上涨但运力下降的数据异常现象,经电话沟通后发现,骑手们的回复大致相同,“好久没能回家了,今天上午要先回家洗个澡睡一觉”。
“战争”意外到来,最先停摆的是基础设施:城市物流、公共交通、餐饮娱乐……而往日沉默奔走在城市毛细血管配送员,突然撑起了城市溶栓剂的角色,顺应着人们对物资的需求,日夜流淌在第一线。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都市,上海拥有着堪称人类历史上最复杂的城市基础设施网络。参与其中的个体不免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感染风险。人们迫切需要一些新的运输武器,哪怕在某个最小的战场单元内扭转战局。
4月2日,浦西封控的第二天,上海虹桥机场行人寥寥,一支31人的队伍在当天中午突然而至。
带队人韩笑有着多年物流从业经验,如今回想起刚到上海时的紧迫,一切仿佛历历在目,“那时,上海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与此同时,另一支车队正在高速上突围。5辆拖车载着一批自动配送车从北京取道天津,进入山东半岛,再贴着东海海岸线的公路一路向南,终点是上海浦东的一个下高速口。
一天后,这支拖车队伍抵达上海,和早先的支援队汇合。一切从零开始,人和车将一同进入疫情重灾区,建起一张全新的毛细血管网络。
回溯历史战争的胜负手,大多绕不开后勤和补给,长平之战、官渡之战、土木堡之变、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等经典战役不胜枚举。
而这中间还有一个经典:诸葛亮北伐时,造出了木牛流马。这种四条腿、肚中空的木制机械,成为蜀汉十万大军的运粮武器。
斗转星移。将近2000年后,当上海面临一场“无声之战”,空降的自动配送车队,也在上海重演了木牛流马的奇迹。
亟需升维的运输战
3月下旬开始,李达已感受到上海物资供应压力。身为美团自动配送车运营负责人 ,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自动配送车派过去。
上海16区中,浦东新区面积最大、人口最多。4月末,无症状感染者数已经临近20万人。当地的社区和医院,是运力首先告急的地区。
上海迪士尼乐园,浦东新区的标志性建筑,3月21日正式关闭。这里往西10公里,容纳5000户住宅的社区“绿洲康城”,志愿者一直超负荷运转。
再往西走12公里,前滩出现相似一幕:一个70栋楼组成的老小区突然封闭。1400位居民的核酸检测、物资流转工作,落到基层7名志愿者身上。
浦东第一家三甲医院仁济医院,每天进出90辆救护车,是平日两倍还多。患者数量激增,救护车堵在屋外找不到位置,屋里的病人只能躺在缴费机前休息。医护人员不但要承担问诊压力,还要搬运核酸检测试剂等医疗器械。
2020年之后,武汉成为全国人民关于疫情的一场集体记忆。当奥米克戎袭来,这场记忆再次被唤醒,慌乱中的人们不得不承认:一个几乎完全依赖人力搭建的城市运力体系,背后依然蕴藏着结构性风险。
也正是看到了此间种种,3月31日晚上,李达和同事开始讨论支援上海的计划。他们最终决定,在保证北京最基本需求的前提下,将其余所有资源都投入上海。
北京顺义的业务线上,近30辆正在运营的自动配送车首先被征调,加上两批分别停放在仓库和正在路测的车,首批支援上海的自动配送车达到50辆。
31人支援团队也很快确定下来,4月1日中午,美团总部的“渝北厅”成了临时的作战实验室,随之而来的就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50辆自动配送车,光是“登机”就要一整夜。确诊数量还在上升,怎么将大规模车队送往千里之外的“孤岛”,是李达他们面临的第一个挑战。
“最快的办法是空运,但那时候去往上海的货机已很难租到,接近2米的车高也无法进入客机货舱。”李达只能将目标转向公路运输。
公路运输意味着要面对更多的不确定性:疫情正在从上海向周边扩散,各省市进出管控都在收紧,沿途的高速口随时可能关闭,合适的货车与司机难寻。
以往常用的跨市托运商,无法负担起大批自动车同时运输的需要。李达当天曾联系另一个托运供应商,所有细节都敲定后,对方却在装车当晚突然反悔,“货车司机们不愿在这个时候冒险去上海,给多少钱都不去。”
事发突然,最终顺丰给美团协调出了车和司机的资源:五辆18米长的拖车经过12小时的通宵装车后,4月2日中午从北京出发,3日晚上到达上海浦东。
自动配送车出发的当日下午,前线负责人韩笑带着支援团队抵达了上海虹桥。从无人的到达层走出去,稍作休整,他们就前往设定好的接车点与车汇合。
重建“毛细血管”网络
环境复杂了,美团自动配送车运维的逻辑就需要变化。
理论上,韩笑的支援队要一路跟车维护。可政策上“只进不出”的限制,让支援队无法进入社区和医院,只能在前期部署、远程调度上下功夫。
4月5日中午,自动配送车车队第一次开进上海绿洲康城的社区大门,选择这里是因为到上海前,团队就接到了社区不远处的一个美团买菜菜站的求援信息。
由于每天爆单,这家菜站的工作人员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骑手和拣选员连轴转,也免不了积压大批等待配送的订单,“站里就有兄弟提议向总部求援,看看能否把北京的新装备借来用用。”站长杜海涛说。
支援团队到达后与社区快速沟通,社区负责人第一时间同意了车辆驶入。根据他的描述,社区内居民日常订购的必需品每份重量会超过10斤,但小区面积大,往返一趟20多分钟,几十个人照顾5000多户,“时间久了确实没人能扛住。”
就这样,自动配送车成为社区志愿者的新帮手。这些志愿者从未想到,眼前这些能快速熟悉社区路况的小黄车,三天前还跑在北京顺义的一条马路上。
当然,李达也没料到,看似仓促上马的绿洲康城却是上海之旅最简单的一站。
4月8日,上海瑞金医院。这个平日就得接纳1万以上门急诊病人的大型医院,迎来了一批美团自动配送车。
医院中物资流动频繁,流向固定,人类感染风险极高。这些特性,让自动配送车有了更大发挥空间。和社区场景不同,这次自动配送车主要的装载物除了餐食,还有医疗设备和核酸样本。
这里最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场景:志愿者在美团自动配送车上放置好物资,在车身屏幕或自己的手机上简单操作一下,车门关闭,随即进入下一趟不同路线的运输。而车的周围,没有常规道路上必备的安全员身影。
事实上,作为高风险场景之一,车在进入医院开始服务后,就完全委托给了医院工作人员。这也是美团自动配送车上海抗疫中的惯常操作,为了防疫安全考虑,车子进去后由志愿者独立操作。
韩笑每次看到小车自己开进封闭区,就感觉像父母在告别孩子,“说放心是假的”,但还好“孩子进去了,远程也有人管”。
车背后“远程的人”
这些“远程的人”,是自动配送车的云控安全员。
云控平台是这次上海抗疫场景下非常重要的支撑力量,它让小车和志愿者们不再需要孤军奋战。
根据韩笑介绍,每一辆“小黄车”进入疫区时,位于北京的美团自动配送云控团队的屏幕上就会开出一个新的视野,“上海社区志愿者可以通过手机对车做一些简单的指令,远处的云控团队也会同步待命,揽下每辆车运行中一切意外情况的应对工作。”
在这一协同过程中,自动配送车中“人”的分量依然很重,但人的位置开始后置,而“小黄车”得以摆脱近场运维的桎梏背后,成熟的云控能力是其中关键。
韩笑还用地图标注举了个例子。
自动配送车在投入使用前需要经历一个复杂的信息采集工作。
简单来说,一辆地图车会先行进入目标区域跑一遍场地,收集路线和周围环境信息,形成一张反映区域空间物理特性的高精地图。但对于需要点对点运送的自动配送车来说,这样简单的地图远远不够,它还需要与现实中每幢楼的具体信息对应起来。
“这就像是在送门诊楼的物资之前,得先知道哪一幢楼是门诊楼一样。”
韩笑告诉品玩,这些点位信息首先需要后方的云控团队和前方志愿者做协同的摸排,标注在高精地图上。然后自动驾驶技术加入进来与高精地图匹配,才能制定行驶路线。
疫情的场景下,志愿者与云控技术分担了原先的“近场运维”角色。运维团队通过云控可以远程对车进行具体场景下的设置,甚至在车遇到突发情况时直接进行接管。而此时自动配送车身边的志愿者,可以协助前者完成一些信息采集和标记的工作,或者通过一些简单的操作实现对车的控制。
美团此前建立分布式云控团队,是想帮助自动配送车识别和解决运行中的问题。但疫情当前,大部分车空降上海,云控能力发挥出了更大的价值,让人们身处远在千里之外就能参与到抗疫保供的工作中。
韩笑解释,云控不是自动配送车在疫情中落地的全部倚靠,它更像是自动配送在落地体系中一种协同一切的效率手段,“这背后也是美团对自动配送应用场景长期投入的意外收获。”
再造木牛流马
长久以来,外界对于自动配送的质疑一直都在。
有人认为,这是一种从来都固定在科技展台上的概念技术,或者是在自动驾驶的高速场景无法短期内实现之前,科技公司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技术、成本以及落地政策……自动配送浮于众多的不确定性之上。外界很多时候也以这种质疑去打量那些积极投身其中的科技公司,认为入局者中的大多数,都是希望用这张“看起来很美”的空头支票,来兑换一种言不由衷的长期主义。
这体现出自动驾驶自身的困境:几乎所有的落地场景都要深入到人类环境去实现交互,但出于安全性和民众接受度的考虑,这种打磨困难重重。某种程度上,疫情让冷清又急需运力的城市成为这股新势力的练兵场。
现在看起来,美团自动配送车队在上海平稳服役,是一次迟到又匆忙的应答。在此之前,少有人理解,为何美团自己的配送业务刚站稳脚跟,就早早进入自动配送领域,甚至将无法行走的“孩子”丢到街上,边工作边成长。
李达加入美团超过9年,见证了这家公司几乎所有城墙的建立。
“外界对我们一直有两种看法,好像不太有边界感”,李达说,“又好像挺聚焦的。”这很恰当地体现了美团的矛盾性,在搭起成熟的配送场景闭环后,美团也乐于寻找自我迭代的试验场。
2016年成为美团一个承前启后的节点,它踩实了中国最大本地生活服务平台的位置,自动配送业务也同时开始启动。这一年,一个隐秘的W项目组在美团内悄然成立,成为一年后自动配送车事业部的前身。
2018年拿到一笔40亿美元的融资后,王兴有些“出人意料”地表示,公司会将业务重心放在自动配送和人工智能上。这番表态在当时看来有些不着边际,因为外界不理解,已经在与饿了么的竞争中占得先机,配送规模又接近300万人的美团,为什么急忙向一个看起来站在自己业务反面的领域落子。
但无论如何,王兴的话成为了美团后续四年的发展纲领。公司甚至在2021年宣布重新调整公司战略为“零售+科技”,并重申会围绕“科技”进行长期投入;而当年研发支出大增53.1%至167亿元人民币,增速领跑全行业。
当然,只有自研并不能满足美团对“科技”加速布局的野心。四年时间,美团还大幅扩容了自己的科技“朋友圈”,先后参与了高仙、普渡、毫末等自动驾驶和人工智能相关的头部企业投融资事件。
“现在无论是什么样的雨天,我们的车都不会停止运营。”韩笑说,入春的上海雨天很多,这种天气对自动车配送有很大影响。他坦言,如果放在三年前,美团自动驾驶的技术还无法应对复杂天气,现在已经可以了。
这种运营稳定性是自动配送车的核心指标,在一个商业化的语境里直接决定着能否满足用户需求。
“车子能力不完善,就会超时,订单就少。反过来,超时的订单越少,顾客满意,订单就会越多,这是一个正反馈”,韩笑表示,“从数据上来讲,这里有更大的规模化可能。”
直到去年,美团自动配送车日单量还在几百到几千之间摇摆,这一数字在今年却稳定超过了1万。最近一个月,仅上海一城配送量峰值就曾到达2万,如果把上海服役当作一次高强度规模化运营冲刺测试,结论无疑是积极的。
人和车的“共生空间”
自动配送的运行轨迹上,另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是“人”。
电商与外卖的出现和繁荣,深刻改写了中国互联网的商业格局。但人口老龄化带来的劳动力不足,眼看即将重塑这两门生意的成本结构。高度依赖人力的末端配送场景常常“无米下锅”,因此诞生了围绕“驿站”的自提模式。
但从少有人愿意下楼拿快递来看,这种服务水平无法满足大家的真实需求。自动配送作为运力补充,自然被视为一个有望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越来越多人意识到,这或许是运力升维的关键一环。
当然,如果仅仅将自动配送看成人力配送的反面和替代品,似乎又把这件事简单化了,这二者的矛盾中并不是没有共生的空间。
慢速场景下的自动驾驶对于配送体系增效的潜力巨大,但自动配送的本质不是替代人,而是去降低人的劳动强度,同时提高配送效率。“我们认为,在非常长的自动配送发展周期中,还会是人和车共存的关系”,李达表示。
此次在前线的美团运维队伍中,有骑手经验的人比比皆是。在小黄车的周围,一个从车辆维护、充电、云控到地图标注等,由近及远的多角度运维体系正在成型,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新职业的崛起。外卖配送业务的兴起,让中国很大一部分劳动者有了相对自由的工作机会。
“如果有车存在了,能否让外卖小哥们去做一些本身劳动强度没那么大的工作,比现在更体面?”这也是美团自动配送业务创新的出发点之一。
前期种种质疑,都在极端疫情挑战下得到某种回应。自动配送车重建城市毛细血管的同时,人机共存的图景慢慢拉开,一些猜测开始得到验证。
两个月的时间里,美团自动配送车在上海提供了日产能2万单的运力,累计配送54万单物资,换算下来,相当于接近300位志愿者的人力。美团在自动配送等“零售+科技”领域的探索收到回响,而关乎人的思考,答案也更加清晰。
回望过去,木牛流马之所以为人津津乐道,核心原因不是蜀道有多难,也不是技术设计有多精巧,而是这股为“人”考虑的技术力量,改变了过往用命铺路的血腥。时光流转,相似的出发点让历史重演,自动配送这项新科技也为更多人知晓。
疫情最终会过去,美团的自动配送车也会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像木牛流马一样跑在路上,像孩子一样去真实生活里成长,学会与人走得更近。可以肯定的是,未来自动配送车还会出现在上海,但那时或许不是紧急保供的面孔,而是成为人们生活里一个长期可靠的常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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