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30岁以上求职者经历过的致命面试

前阵子在微博看到一个关于#面试一趟有多难#的短视频，台词在我心中引起了极大共鸣：

去面试，面只有三分钟，通勤三小时的试

面HR为了达成KPI的试

面一轮二轮，没有下文的试

面薪资待遇线上线下不一样的试

面还没入职就被PUA的试

面不能与你共事的试

面真的很遗憾我们不合适的试

我从去年9月开始陆陆续续投简历、面试，基本上也经历了以上所有的情况。有时候感觉面试就像在经历一场大型审问，在无穷无尽的盘问里，被挑拣、被压制、被刺探隐私，最后就像一本被草草翻了几页的书一样被弃。

在一次次的拒绝和质问中，我被迫成为一个充满韧性的人，我没办法改变这些充斥着不平等的面试模式，只能在粗暴划线的年龄限制中，在别人一知半解的评价里，在一些毫不客气的批评声中调整自己的心态，对理想职位和职场环境不断探索。

说来还有些PTSD，我离职后最开始的一场面试简直就是灾难。

致命提问：你是不是精神状况有问题？

那场面试时间赶巧在last day下午的2点钟。

经历了前一份工作的痛苦，我真的很想休整一阵子，但现实一直在拉扯我：失去这份工作之后，自己好像就没有社会价值了，对父母来说我只是没用的女儿，对伴侣来说我接下来可能需要依附他生活而失去独立性，这样的想法一度让我很焦躁。

在提交辞职信后的一个月，我盲目地投着简历，祈祷与下一份工作可以无缝衔接。

可是当我到达面试地点时，会客室透明的玻璃里却映射出一个瑟缩、没有精神力的中年人，她一脸忧伤和疲惫。之前被频繁叫到会议室“谈心”的场景如鬼魅般闪现，让我忍不住开始颤抖。

所以当HR问我：“不好意思，请问您是身体或者精神上有什么不适吗？”我真想直接夺门而出。HR的问题让我意识到，以当下这个状态，不管去哪里面试都是不行的。

我需要停下，可是我依然很担心，我担心简历上的“空窗期”会成为面试官向我开炮的武器。

这是一个只看重结果，而不关心个人体验的社会，停止工作意味着简历上的一段空白，意味着经验上的断层，意味着你方向不清晰、状态不稳定，是个不合格的社会人，连招聘app都会提示“你的简历有缺失”——就好像你的生活平白无故缺失了一段，整个社会环境就默认你在这段空白里的无价值的。

可是在漫长的一生中，大家身上就是会发生很多很多的事，生活是线性的吗？这根线是不允许断裂的吗？就连写稿也可以另起一段呢。短暂的停止是个体本应该拥有的权力，为什么就要成为“不合格”的佐证？

难道我们不能对工作这件事本身感到“厌倦”吗？

离职理由千千万，谁坦诚谁完蛋？

经过几个月集中精力地阅读、散步、短途旅行，我渐渐把过往的不快从记忆的海绵中挤出去，我感觉我好像又行了！

但是随着休息时间的延长，我发现了一个新的“恐怖故事”——我超过30岁了。

“30岁”就好像逃生电影最后阶段的那道门一样——怪物密布的密室正在轰然倒塌，唯一的出口处那道又厚又潮湿的大门缓缓落下，28岁、29岁的人可能都需要躺下滑铲才能跑路。

大部分人开始工作的时候就已经25岁了，5年时间必须要卷成“头部人才”，才能成为被选中的人吗？

陆陆续续申请了一些“年龄不超过35岁”的岗位后，困在密室里的我收到了一些面试邀请，所有面试的流程也都很相似：自我介绍，然后被问离职原因，最后再被刺探一下个人隐私。

因此又一个难题出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离职的原因。

好在社交平台上有足够多的说辞范本可以给我学习，但是这个现象也很有意思——面试官和候选者都知道这是一个无法完全坦诚的问题，导致询问“离职理由”就像一个加密和解密的过程。

如果给求职者一个可以完全坦诚的机会，我猜答案只有一个——不想干了。

也许因为薪酬不满，也许是遭受不公，也可能是被骚扰被PUA，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人在乎答案是否真实。

有一次我坦率回答对方离职是因为公司制度混乱导致内耗，结果对方“教育”我：“你换一个游泳池也学不会游泳”。

我震惊了，她是对的！因为整个大环境就像一个游泳池一样，我一直在里面溺水，是一个学不会游泳的失败者。

可是这个世界上只有游泳池是正常的吗？是不是还应该有沙滩，有草原，有森林，有农田什么的。我可以不去学游泳吗？

有些人离职可能就是想FIRE一阵子，有些人可能突然想去开房车旅行，还有人或许只想去救猫猫狗狗，不论是什么原因离职，每个人都有自身不得不离职的原因，靠离职原因判断一个人，判断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是我目前为止见到的最叹为观止的离职理由

不知道为什么，在面试-被拒的循环中，我好像也变得很有韧性了，只是偶尔还是会觉得很受伤，不仅仅是因为我学不会游泳这件事，还因为这么大的世界，我们好像只能选择游泳。

有时候看到网友谈论考公、求职的压力，我特别能共情，谁不是一直溺水，一直还得跳水呢？

2分钟速问婚育状况，1秒钟被拒

如果说“30岁”这个年龄将我们割裂成两种人——30岁之前是有用的人，一到30岁我们就没用了。

那30+女性、已婚未育则将我们引向了另一条求职之路：走投无路。

在诸多面试官中，曾有一位雷厉风行的女性让我印象深刻，在那场面试中，我直面了职场对女性的“特殊待遇”。这位女性领导在打断我的自我介绍后，只问了两个跟过往经验毫不相干的问题：

2.你现在有小孩吗？

事实上我结婚四年多，也确实没有小孩，其实生育也并不在我们小家庭的规划之中。

但是对方听完非常果断地拒绝了我，她微笑着地对我说：“不好意思，感觉你跟我们的需求不是非常合适，谢谢你今天过来面试。”整个面试过程不到2分钟，甚至没有我等待她的时间那么久。

不要说已婚未育处处碰壁，大龄单身女性也惨遭为难。

我在一篇报道中看到，一位单身女性才27岁，就被频繁问起结婚生育的计划。最终她选择剃短头发，中性穿搭，也不再化妆，来显得自己毫无结婚的可能性，才能逃过隐性歧视。

更可笑的是，还有公司“用魔法打败魔法”——女职员入职后怀孕，公司连夜注销，然后又成立了另一家公司，并且还招聘了原班人马，唯独没有那位怀孕女职员。

对女性的“特殊对待”好像已经成为社会环境的一种约定俗成，逼迫着女性群体“退出职场”，看不见女性，一定也看不见其他弱势群体，一个看不见弱势群体的环境，未来会更好吗？

这些社会结构性问题为什么需要我们个体来买单？我不明白。

在一次次的面试过程中，我们经历着被“标准”筛选，被“标准”诘问，被“标准”压迫，最终只能将一切挫折归罪于个体自身，失败的年轻人被评价为：

——没有理性规划职业和人生、浮躁、自己不努力，就好像我们生来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努力就行了，就成功了。哇，好顺利的人生。

面对这样的现实，个体能做的，首先就是不要emo，不要把原因都怪罪在自己头上，也不要内耗，看到想去的岗位就冲，觉得累了就休息。

曾经的我害怕面试，害怕被拒绝，但现在我把面试当成了一种个人体验，当成一种社会观察，以及与不同的人交流的机会，感兴趣的岗位就投简历，获得面试邀请就去面。

“标准”给个体设限，那个体就更不用给自己设限，30岁也没啥的，不还得工作到65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