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 :第五种威胁
第五种威胁
文/方方
因为家里没有人抽烟,故而对所有关于烟的话题都无甚兴趣。有朋友赠书一册,名为《第五种威胁》,谓战争、饥荒、瘟疫、污染为人类4种威胁,而第5种威胁便是烟草。这样一读便甚觉紧张,好在很快这紧张感便在转念中消失,因为我家横直是没人抽烟的,威胁不威胁不干我事,如此便又放下心来,坦坦然然地过日子,依然不介意香烟何牌子好何牌子不好,更不关心它涨没涨价以及怎样识别真烟假烟之类。
前不久到贵州开笔会,贵阳烟厂接待我等并领我们参观车间。参观时许多人都说贵烟如何如何之好,如何如何有名望。我却一片茫然,说我怎么从来也没有听过有贵烟这一说呀?显然这话说得太外行了,令在场的人,尤其是烟民们都哄的一笑,那笑意仿佛是说没吃过猪肉未必也没有见过猪跑?真也太蠢了。
不识赫赫大名的贵烟,充分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无知。夜里回到宾馆,想想这事,心说自己竟然是一个烟盲了?便觉得好笑。自笑间,不由回想往事,一想就觉得自己当年也同烟打过不少交道。
小时候家里的父亲也是抽烟的人。记得他常常抽的是“飞马”或者是“大重九”,似乎还有“白金龙”什么的。那时我对父亲的香烟毫无兴趣,但却热心于收集香烟盒,故而也知道“老刀”哈德门“,甚至还晓得老百姓当年因“老刀牌”烟盒画的是个持刀海盗,故称”老刀“为”海盗“烟。就凭这,不能不说我对香烟颇有了解。像所有烟民的子女一样,我也常常肩负为父亲买烟的重任,只要父亲一声召唤,不管乐意不乐意,都得颠颠地奔入商店,而跑腿的报酬也就是得两个空烟盒。
“文革”中有一阵子,突然市场上没什么烟卖了。不要说“飞马”“游泳”这一类烟,就连最便宜的”大公鸡“都是购者如云并且难以买到,这就急坏了父亲这样没有烟抽就不自在的烟民。起先父亲将他好不容易排队买来的烟一分为二,每次都只抽半支,这样抽过几次后,我在高中读书的二哥便提出这样的抽法实际更加浪费,因为这一来就有两个烟头,两个烟头加起来相当于等于丢了半支烟。父亲一听大悟,又改为每次抽一半即熄灭,可这样做的弊病乃是抽得一半时,往往舍不得熄火,或是边工作时边抽烟,根本就不记得熄火。只是待到一支抽完后,才后悔于自己的“超抽”。因为这个,父亲的香烟来源怎么也赶不上他抽烟的速度。在香烟断顿的时候,父亲便犹如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父亲是一家之主,他的痛苦就是我们全家人的痛苦。母亲为了拯救受苦受难的父亲,便给我和我的哥哥们全都派上了买烟的任务。只要听说哪家商店可能有烟卖,母亲便凌晨四五点将我们叫醒,驱我们出门。等我们摸着黑跌跌撞撞到商店时,那里多半已排上了不少烟民或烟民的儿女们。当时排一次队只允许买两包烟,我和我的哥哥便重复地排队,几近中午回家时,往往能买了一条有多。虽然也只是档次最低的“大公鸡”什么的,可对于父亲来说,业已相当满意了,为此他总是十分开心。往往一边美美地抽着烟,一边夸我们能干,且偶尔对母亲说养儿女养到这时候就有收获感了。只是在父亲得意之时,他能干的儿女们多已困倦得歪倒在床上。
记得那时排队在黎明中的我,常常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想,等将来我有了钱,一定给父亲买很多很多最好最好的烟,让他过足烟瘾。只是可惜,在我有了这样的能力时,父亲却早已离我而去。正是因为父亲的早逝,使我不再存在与香烟打交道的机会,因此我就成为了一个对烟事茫然无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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