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办葬礼,有啥好处理的?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亮哥。
遇到自己老家的事,自然要说一说。
2月27日,我们安徽省涡阳县,义门镇赵屯村一位80多岁的老人,花了万把块钱,给自己风风光光地办了一场葬礼。
老人穿好寿衣,站在大红的棺材旁边,笑着指挥,希望有“皇上出宫的那种感觉”。
老人躺在棺材上招摇过市,脸上蒙着布,偶尔还起身跟路人打招呼。
最厉害的是,老人还请了“吹响的”(我们当地的说法,就是唢呐班子),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
老人还自己花钱大摆宴席,请乡亲们帮忙“热闹”一下,而乡亲们也不嫌事大,又有酒席吃,都乐得帮忙。
于是,一场本来只能在电影里看到的活人葬礼,在现实中如期上演,除了不火化不下葬,老人算是把葬礼的所有流程都乐呵呵地体验了一遍。
最后,老人还笑着对来吃席的人表示感谢,“我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对我的厚爱”。
老人为什么要给自己办这个葬礼呢?
老人在接受“极目新闻”采访时表示,他的老伴两年前过世,几个孩子都在外工作,自己一个人在村里生活,平时感觉很孤独。
前些日子他为自己从山东买了一口棺材,棺材送到后,几个老邻居觉得这是喜事,建议他办几桌酒。他觉得老邻居说得有道理,他决定不但要办几桌酒,还要提前为自己举行葬礼,看看自己死后的场景,用这种方式高兴高兴。
“这个事没有告诉孩子们,也没有通知亲戚朋友,都是乡亲们自发来捧场。整个葬礼办下来花了一万多元。”
一万多块钱,对老人来说算是个不少的数目了,而且穿寿衣、蒙着脸、请唢呐班子、吃酒席,每一项都没落下,看来老人是真的想看看自己死后的场景。
而且,老人也表示,整个葬礼办下来他感觉很满意,很高兴。
然而,煞风景的是,义门镇政府工作人员表示,已经看到视频,并将此事向上报到县委宣传部,在等待领导处理。
涡阳县民政局工作人员称,当地没有这样的风俗,会马上去调查处理。
我就不是很理解了,老人有儿有女,自己决定给自己办婚礼,没有被胁迫,办葬礼就能自己掏出1万多,肯定也不属于贫困户,这有什么好调查的,又要怎么处理?
我们县确实没有这样的风俗,但这个事里面,也没有人说这是我们县的风俗啊。
它不过是这个老人一个人的狂欢节,既没扰乱社会秩序,又没违法犯罪。当地官方直接一句“这纯属个人行为,在不触及法律的情况下,老人开心就行,我们无权干涉”,把媒体打发就完了,说不定还能获得一片喝彩声。
当然,当地说的“调查处理”,可能也并非真的要处理谁,它更多的像是一句谨小慎微的套话,担心给自己办葬礼这件事,会给人们带来心理上的冲击,从而引发不必要的舆论麻烦。
而在我看来,这种担心背后,是现代人对死亡的陌生——无论是生前的葬礼,还是死后的葬礼,城市里的现代人,似乎很久没有见过可感可知的葬礼了。
英国雷丁大学社会学系教授托尼·沃尔特(Tony Walter)认为,死亡与悼念形态随历史变迁可分为四个阶段:
1、前工业化时期的“传统型死亡”,个人在所处的家庭和社区中公开地死亡,悼念仪式是一种社区性集体规范;
2、进入20世纪之后,以城市化、工业化为主要特征的现代性社会所对应的“现代型死亡”转向更加私密化的死亡与哀悼经验,个人在家庭、医院等封闭空间内私密地死去,居住的远距离与社交网络的碎片化使得丧亲者悲伤的表达与疗愈局限于私人体验,除非主动讲述难为外人所知;
3、20世纪后期至21世纪初,人们进入“后现代型死亡”,名人文化、大众媒体和互联网的结合为新的集体性哀悼提供了可能,去世的名人或在灾难、事故、战争等特殊情境中去世的普通人,会同时在线下(如灾难现场的鲜花)与线上(如Web1.0形态的纪念网页)得到大规模的公开哀悼与纪念,但这并未改变绝大多数情境下普通人死亡的哀悼依然处于私密的个体化状态;
4、第四阶段则基于以UGC(用户创造内容)为主要特征的社交媒体崛起和移动互联网技术的普及,使得对名人和普通人的哀悼都进入大众书写的“网络悼念”时代,沃尔特称其为“社区的回归”——世界变得有点像一个前工业化时代的村庄,“所有人都能看到送葬者,所有人都能听到敲钟声” 。
而在城市生活的现代人,更熟知的,是后三种死亡与悼念形态。
在现实生活中,死亡被现代化的手段接管,因为医院、火葬场、殡仪馆和墓地的介入,死亡成为了一整套相当程式化的流程, 与死亡相关的事宜也往往不被纳入日常考量。总之,死亡在城市里,是隐形的,缺席的。
社交媒体的发展,虽然让死亡变得可接近和可感知,但它也同样模糊了公共和私人、真实和虚拟的边界。换句话说,因为缺少传统物质性的丧葬与哀悼仪式,死亡正在变成一个虽可感知但却无感的“身外事”。
但乡村不一样,乡村里的死亡和葬礼是一件重大且公开的事情,它不仅是一种社区性集体规范,更是一种死亡教育。
在我们老家,葬礼是一整个村的事,有告别仪式,要到村口按铜钱烧纸人纸马,下葬时村子里的孩子拿纸人去墓地中午可以吃席,而这整个过程要持续四天,整个村的人都来帮忙和围观。敲锣打鼓,吹拉弹唱,很是热闹。
死的是自己几十年的邻居,葬礼真真实实地发生在自己眼前,没有什么比这还更真切的死亡教育了。人们几十年来来往往地送走一个又一个邻居,死亡变得不再那么可怕。最起码在葬礼期间,以前不会谈论的死亡问题,不再是 一个禁忌,而是成为一个热门话题。人们会谈论某个人的疾病和痛苦,回忆谁用的棺材更好,甚至是羡慕谁死得干脆不痛苦,“没有连累孩子”。
所以,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中,我很能理解老人要为自己办葬礼的初衷。参与了那么多人的葬礼,好奇自己的葬礼是什么样,本应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但由于中国文化中“未知生焉知死”的生死观,人们对死亡讳莫如深,一提到死亡就更觉得晦气。而这位老人,能不顾社会的偏见,勇敢地拿死亡当狂欢,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气度和勇气。
我看视频中,老人自始至终都带着笑容,没有任何颓丧。一个如此热爱生活的老人,怕死了看不到自己的葬礼,就在自己活着时热热闹闹地看个够,实在是太酷了。
这是他的死亡预习,也是给他人的死亡教育。你可以对死亡避而不谈,但死亡本身却避无可避。只有真实勇敢地面对,在死神来临之时才不致感到恐惧不安。
所以,我觉得我们县不但不要去处理这位老人,反而应该去弘扬,“看,这就是我们乐观的涡阳人,敢拿死亡开涮!”
参考资料:“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社交媒体、集体悼念与延展性情感空间 ——以李文亮微博评论(2020-2021)为例的计算传播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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