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一线城市，成为越来越多年轻人的现实选择

2023-03-03 13:03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离开高成本生活的一线城市成为一部分年轻人的选择。其中，有的人从心里卸下一线城市的光环，回到家乡开启新的事业；也有人成为四处旅居的数字游牧人群，通过互联网远程工作，赚取一线城市的工资，在成本较低的城市生活，最终实现储蓄自由。

文｜卡生

阿力有一个高中同学组建的“返乡”群，群里十几个高中好友，除了三个从未离开过家乡的同学，其他的人都曾经是北漂、沪漂、深漂。疫情的这三年，陆陆续续有同学结束漂流回归家乡。阿力是少数几个还在坚持北漂的人之一，看着回家的同学整日好吃好喝，还有几个买了新车，住进了父母准备的100平大房，生活自在逍遥；再看看自己，北漂10年，依然与同事合租70平方米的老破小，车牌摇号五年没有中签，等他转而排队新能源车牌时，发现自己的号码排到了2030年之后。

每周“996”的工作强度，换来每个月一万五的收入，其中三分之一交了房租，10年下来银行里存款只有几万块。用阿力的话说，一旦失业，这些储蓄也就够他挺几个月，如果想要在北京买房，即使父母帮忙支付首付，他也还不起贷款。‍

《超脱》剧照

最终促使他决定返乡生活的契机是高中发小的创业公司需要一个视频技术总监，这是阿力的专业。过去，阿力觉得自己的专业在家乡那样的四线城市鲜少有发展空间，小城市的人情世故让年轻人缺少公平竞争的环境，这是他带着梦想来到北京的原因。但疫情之后，不用说上升通道日益窄化，裁员大潮甚至让他感到了朝不保夕，“我们部门今年年初裁员30%，头一天还在一起吃午餐的同事，第二天就通知被裁员”。网信中国统计，2021年7月到2022年3月中旬，腾讯、阿里巴巴、字节跳动、美团、拼多多、快手、百度、京东、网易、微博、哔哩哔哩、蚂蚁集团等12家企业总离职人数21.68万人。这轮裁员潮之下，许多中小型企业的裁员力度同样不小。没过一个月，阿力的公司招了一批应届毕业生顶替了部分被裁员的同事，对于公司来说，应届毕业生“便宜”还“听话”，有的初级岗位每个月降低了一半的人力成本。

《美国工厂》剧照

一线城市的高生活成本、高失业率，让像阿力这样的年轻人要不从一线城市转战二线城市，抑或被迫成为返乡者。人口的迁徙转折点出现于2021年，《2021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公布了一组数据，北上广的常住人口共计只增加了7.7万人，与之对应的二线城市如青岛、成都、杭州、南昌等地逐渐成为年轻人选择的热点，杭州以23.9万人的增幅成为二线城市的首选。北上广之外，“逃离深圳”这个词条在微信指数的热度也居高不下，如果你打开人气高的二手交易平台APP，会看见很多年轻人在离开大城市之前，在平台上发出低价甩卖家具、电器的帖子。

和阿力被迫迁徙相比，梁哲的迁徙是主动的。梁哲是一名室内设计师，他的工作性质依托于互联网与客户交流，所以可以远程办公。在今年年初，他决定退掉北京每月花8000元租的公寓，成为时下比较时髦的“数字游牧民”，即通过互联网远程工作，赚取一线城市的工资，在成本较低的城市生活。

《花束般的恋爱》剧照

梁哲在挑选“游牧”城市时，避开了游客扎堆的热门城市，比如大理和三亚。他告诉我，当时为了选合适的城市，他列了一个表格，房租、天气、交通、饮食、自然环境是他列表里的选项TOP5。最终，他选择了云南普洱市。作为一个五线城市，这里生活成本很低，市中心精装60平方米的房租只需要每个月1200元，年平均气温为16～27摄氏度，最让梁哲动心的是，普洱是普洱茶和云南咖啡豆的种植产地，这意味着他不用改变自己“咖啡+茶”的生活习惯。

他给我算过一笔账，在普洱每个月所有开销加起来3000～4000元，他的收入平均每月23000元，这样，他每个月可以存下2万元左右的工资，“一年之后我可是一个有六位数存款的人了”。梁哲说他在北京生活了8年，也没存下10万元。现在，梁哲每天从家里步行到一家喜欢的咖啡馆只需要5分钟，相比北京动辄1个小时的交通车程，时间成本大大降低，工作效率提高了不少。“互联网给当代年轻人提供了远行的可能。”

《我在他乡挺好的》剧照

中国商业联合会专家委员会委员赖阳接受本刊采访时说：“数字游牧实际上是未来工作的一个趋势。过去年轻人依托于大城市工作，因为这里拥有机会以及圈子化社交，随着互联网的发展，远程工作得以实现，他们可以自由地选择居住地，反而是一种节约生活成本的最佳方案。”

《凪的新生活》剧照

《福布斯》杂志有报道指出，近年来这种新工作方式的流行度正在美国呈爆炸式增长。仅2020年，美国的“数字游民”数量就增长了近50%，达到约1100万人。因为这个群体的生活方式逐渐进入主流，2020年8月，爱沙尼亚率先推出了“数字游民签证”（Digital Nomad Visa），简称DNV，随后有29个国家跟进。这些开放了数字游民签证的国家，申请者一旦通过审核，就可以携带配偶或者孩子获得为期1～5年不等的数字游民居留签证，持有人可以在有效期内旅居该国，并且通过合法的远程工作赚取收入。目前开放了数字游民签证的国家有老牌的欧洲国家如德国、奥地利、葡萄牙等，也有一些以旅游为支柱产业的岛国如毛里求斯、巴巴多斯、百慕大群岛（英属）等。在未来，也许世界性的数字游牧时代即将到来，通过互联网工作的年轻人可以尽情选择国家体验生活，而不用担心钱该从哪里来。

（本文源自三联数字刊2022年第5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