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岁被裁员，我离开北京回家考公
文｜读者：Cy
再过两个月就三十六岁生日的我，前几天从北京回到家乡，参加了可能人生中最后一次公务员省考。
为了避免街坊邻居询问为什么不年不节的时候回来了，我编了个理由，说是出差顺便回家里转一圈。在外面工作的人，人家默认过了初六你就不属于这个地方了。而且为了给失业的自己留个脸面，我还没回家的时候就和父母叮嘱好了以“出差”这个借口和亲朋邻居说。
还有最后一年机会。明年，考公就超年龄了。
我们那个考点是县乡试卷的考点，相比较市直竞争小一点，经过去年考试的毒打，我已经从市直的岗位降到县乡岗位了。打车去考点的路上，和同拼车的考生交流，他说即使是县乡职位，有的岗位报名人数也有一二百了，我算了一下，一个考场三十个考生，也许整个一层楼半层楼，都在竞争一个看起来并不那么起眼的职位，堪比国考，脑补了一下画面，还挺震撼的。
我无意中瞥见同考场别的考生的身份证，一眼看出中间的数字显示2000年之后，真是羡慕他们还有无数的机会。
但是我在他们这个年龄时，本没有打算考公进入体制内，甚至毕业于某985院校的我，当年有一些不通过考试，直接选调进入体制内的机会。我记得有个同学直接进入了某个省委当秘书，也有同学直接到了家乡的市委。在当时的我看来，不仅没有羡慕他们，心中还有一丝不屑，觉得重回小城“没有鸿鹄之志”，他们一辈子在这个地方不觉得太平淡和无趣吗？
那时的我，正兴冲冲地在北京闯荡，换了几份工作之后，终于在一个影视公司稳定下来，在耀眼的CBD上班，周围都是高楼大厦与时尚的都市丽人。当我第一次对接明星，加到一个小演员的微信时，我激动得难以置信，躺在我微信里的这个人就是能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人吗！
但后来见到的明星多了，越来越觉得稀奇平常，每次回老家，亲戚朋友都问我，是不是又见到了谁谁谁，谁谁谁和电影里一样吗，是不是能给他们搞几张签名。那些年，我沉浸在一份浮华的工作带来的满足感里。并且那是影视行业最红火的几年，如今看来不可思议的几部烂片，在前几年上映的时候，都取得了很好的票房。我前东家也凭借着几部话题度足但是质量一般的电影赚得盆满钵满。
但疫情后，影视行业陷入低谷，我毫无预兆地被前公司裁员，离开了奉献了七八年的公司。此时，人生已经来到了三十多岁，精力和刚毕业时完全不能同日而语，我辗转投简历面试，和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竞争同一个岗位，之前引以为傲的985学历，此时也有点不好意思再说出来，混得不好的时候，说出母校感觉是给它丢人。
三十三四岁的时候，以前的同学已经在地方院校当教授了，有的在体制内也已经升到了不错的职位，而我还只是除了些许存款之外再无其他的北漂，但那些许存款对于北京的生活消费与压力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傲骨之战》剧照
前年初中老师来北京办事，我们一起吃了个饭，聊起现状时，她极力让我去考公务员，她说你之前都是班里的好学生，现在这样耽误着不上不下不行啊，还给我举了几个同学的例子，大抵不过是过上了体面稳定悠闲的生活。
要放在几年前，这样的生活对我没有什么吸引力，但是在我经历了几次找工作面试无果，年龄压力愈来愈大的情况下，我很羡慕老师口中的稳定工作，一份旱涝保收没太大压力，每个月按时发工资的工作，因为疫情影响，我曾经经历过小半年公司发不出工资的情况。而且为了能顺利找到工作，当HR问我婚育情况时，未婚未育的我也不得不撒谎说自己已婚已育，孩子在家里有人照顾没有后顾之忧。
父母年龄慢慢大了，过年回家在家，家里附近有庙会，举行了盛大的烟火表演，我和父亲坐在家中的小院里看烟火，我开玩笑和父亲说，假如今晚上十万的烟花预算，咱俩看了九万九，太值了。久违的与家人在一起，幸福感包裹着我，突然觉得之前错过了很多次这样陪着父母的机会，心境早已经和十年前一心想往外闯的少年不一样，但是如果想考回家乡的公务员，离年龄大限只有一两年，在如今考公越来越卷的情况下，一两年能上岸的几率微渺，给三十五岁以上人士多一点机会，是很多人的期待。
《金色梦乡》剧照
有时回头望，如果没有经过近几年影视行业的风波叠加疫情，如果一直像前几年一样没有经过社会的毒打，我是否还会向往一份稳定的工作？抑或者这样的心境是三十多岁的人共有的？三十多岁的人，早已没有二十多岁的人充沛的精力与好奇心，二十多岁的时候，加班结束还能出去逛会街、吃个夜宵再看个电影，三十多岁的人加完班，只想回家热水澡躺沙发，而且父母年龄大了，对于亲情有了不一样的理解，往往渴望一份离家近的稳定工作。
虽然三十多岁的人精力比不上二十多岁的人，但是经过工作多年的磨练，我们往往比二十多岁的人更能胜任岗位，也更能珍惜一份工作机会，以认真的态度去做每件事。
这几年呼吁放开公务员报考年龄限制的声音时时见诸网络上，也有报道说这个年龄线已经放宽到四十岁了，但是事实上四十岁只开放到应届硕博生。
有时在想，不知道轮回到下一个考公热不这么激烈的时候，不知道还要多少年，事物总是此消彼长、物极必反。我毕业那一年，很多同学备战考研，但是记忆里很少有人在备战考公务员。有时想着如果那时候进入体制内，避免现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会不会更好？但也未必，每段人生都是体验，从不后悔每个选择，人生如果只有一个底色，那该是多单调啊。即使这次没有上岸公务员，我也会积极去找工作，不以现在的心态去衡量过去所做的事情，是对过去的自己的尊重，也是对现在的自己的尊重。
《阿甘正传》剧照
站在三十五岁的尾巴上，与自己的一切都已经和解，人生把所有的心境都体验一边，也不妄白来一趟，如果这次公务员能够上岸，我将去一个乡镇工作，这几年很想去乡村上班，不知道是不是田园剧看多了的缘故，工资够温饱就可以，可以每天小镇田野烟火人间了。不过，这可能又是我不接地气的虚幻想象了。
网上有一句话，“农村道路滑”，是不是道路滑，也许又一种人生体验了。
排版：飞飞/ 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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