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增10万感染，不再核酸开放门户，美国放弃抗疫了？

文/张玉蛟 终身教授、美国肿瘤生物学博士、资深执业医师，凤凰网《肿瘤情报局》特约专家

核心提要：

1. 美国宣布6月12日起正式开放国门，不再要求入境外国人提供核酸证明。在这之前的一年半内，美国一直执行要求入境者出示核酸结果的政策。据美媒报道，美国目前的国内旅行实际上已经几乎恢复到了大流行前的水平。

2. Omicron变异株的不断出现，加之并不乐观的美国人群疫苗接种率，导致美国仍然面临日增感染超过10万人次的数据，其中绝大多数感染者都是轻症，而抗病毒特效药的使用将病死率已经降到流感病毒的范围。

3. 如果以“减少Covid-19 感染所以造成的重症和死亡”来定义“群体免疫”的话，美国和西方绝大多数地区已经达到预期目标。但随着新的变异株不断出现，美国人或许只能等待新冠病毒在一轮轮的传播中进化成普通病毒，从而达到感染与免疫之间的相对平衡。

4. 疫苗接种、个体化防疫、全面恢复工作、学习和生活，是美国民众目前的抗疫态度。美国政府除了宣布开放国门外，一方面完善从诊断到治疗的全免费一站式服务，以便快速及时诊断和治疗新冠；另一方面创新研发新的新冠病毒疫苗，并不断呼吁民众接种。毕竟保证疫苗接种率，对于今后管控Covid-19 的暴发性流行起着重要的决定作用。

6月12日起，美国将不再要求入境外国人提供核酸检测证明，彻底开放门户。美国的其他公共场所，除了医院，已经完全开放，也不要求佩戴口罩。

3万人参加大型年会，预计超1000人感染，美国人是如何防疫的？ 

Covid-19 来访人间已经二年半了。这几天是我自疫情暴发以来，第一次参加美国大型临床肿瘤学会ASCO 室内线下年会。今年，约三万人聚集在Chicago会议中心，研讨癌症诊疗的最新进展。

由于参会人数众多，大会破例要求参会者配戴口罩，并要求出示接种疫苗的证书。而两周前我参加美国镭学会（American Radium Society) 线下年会时，几百人的参会者中，戴口罩的人大概只有十几个人，而且也不要求出示疫苗接种证明。

尽管本届ASCO 对参会者的有着明确的防疫要求，但是由于没有强制，大概只有70%-80%（目测）戴口罩。而且，后来几天不戴口罩的比例好像是在增加。有趣的是，一部分参会者配戴KN95口罩，让人深感““我的健康我负责”的美国民众心态。

▎图/美国宣布将于6月12日午夜，正式取消旅行者入境美国必须出示24小时内新冠病毒检测阴性结果的规定。美国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表示，“基于科学与数据，确定没有必要再实行这一限制措施”。美国是从2021年1月起开始执行要求入境者出示新冠检测结果的措施。美联社报道说，美国的国内旅行实际上已经几乎恢复到了大流行病前的水平

按照美国目前Covid-19 Omicron 变异株在民众的阳性率，有人士估计参会人员中会有1千人左右的无症状病毒携带者。假设参会人员Covid-19 疫苗接种率达95%，口罩配戴率为70%，有效地将Omicron 传染系数R0值从原来的约10降到1，也会有新的1千多人因参会而被感染。而事实上，每次参加大中型医学会议回来，我都曾听闻有关的同事Covid-19 检测变成阳性。

而在五月六月间，美国的小学，中学，大学都在举办毕业典礼，各种音乐会，运动会也在不断举行，受感染的人数不可避免地上升。更何况，除了医院和医学有关的大型研讨会，戴口罩如今已经成为了少数人的专利。

当疫情刚开始的时候，美国和德国的科技界和工业界（Pfizer, Moderna, BioNTech）在有关部门的大力扶持下，以不到半年的时间，研制成功人类第一个Covid-19 mRNA 疫苗。又通过约三个月的一期、二期、三期临床试验，终于上市了两种高效抗感染、抗重症/死亡的Covid-19 mRNA 疫苗。这一科技创新的确是一个壮举，成就了西方国家抗疫的转折点。作为一个一线医务工作者，我有幸与65岁以上的老人和有基础疾病包括糖尿病，心肺疾病，心血管疾病以及癌症患者等人群一起，在2020年12月，成为疫苗上市后的第一批接种的人。

然而，由于部分民众不接受疫苗接种，美国人群的疫苗接种率在60%左右时停滞了。而更不幸的是，Delta变异袭来，造成2021年夏季民众严重的感染甚至是生命的丧失，尤其是那些未接种疫苗的高危人群。

庆幸的是，针对Covid-19 重症的抗病毒特效药（Merck，Pfizer产品）于2021年下半年在美国试验成功，并获得上市。这进一步降低了Covid-19 的病死率。

而真正造成美国最大规模人群感染的是Omicron变异。Omicron不仅传染性超高，而且对疫苗接种的保护也发生了突破。2021年底和2022年初，Omicron 横扫美国，每天最多的感染人数曾达百万之多。周围的人, 包括疫苗接种者，一个又一个中招。我自己也没幸免。

然而，由于有效疫苗接种，加上Omicron本身致病性的减弱，绝大多数被感染者都是轻症，病死率已经降到流感病毒的范围。但是，由于Omicron传染性比流感严重，因此，造成的重症和死亡的绝对人数，目前还是比年度流感死亡人数的毎月平均值高。（编者注：根据WHO最新数据，6月3日至6月9日，美国一周境内新冠肺炎新增确诊人数为741,391人，一周境内新冠肺炎新增病亡人数为2,643人，病亡率约为0.356%））

▎图/作者已接种了四剂辉瑞疫苗

新冠变异株绵延不断，“群体免疫”的防疫措施是否可行？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首先得给“群体免疫”下个定义。

如果以预防Covid-19 感染来说，这种“群体免疫”已经证明不可能。因为新的Covid-19 变异株不断造成对既有免疫的突破，疫苗接种后几个月，这种防感染能力就开始不断下降。这一点，使原先准备通过疫苗接种来彻底阻挡病毒传播的希望落空。

可以预见的是，新的Covid-19 变异株可能会不断导致疫苗接种者，或者曾经的感染者，在几个月后又出现“突破”性感染。因此，一波又一波的疫情反弹还会在美国发生，直到Covid-19进化成与其它已有冠状病毒（普通感冒病毒中的一种）一样的结局，也就是感染与免疫之间达到相对的平衡。部分学者认为，这个进化过程，可能需要3至5年。

但是，Covid-19 也有可能因不断的突变而成为另外一个季节性，甚至非季节性的“流感”，一年又一年，流行上百年。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流感病毒，103年后的今天，全球每年依然平均约50万左右人死于流感（WHO 数据）。

但是，如果以减少Covid-19 感染所造成的重症和死亡来定义“群体免疫”的话，由于疫苗接种和曾经的感染，这种“群体免疫”在美国及西方绝大多数地区已经达到预期目标。也就是说，Covid-19 的感染很可能不会再造成大批重症与死亡的发生。而在2020年春季与2022年春季的两年期间，近100万美国人死于新冠，或者死于其他疾病但过世时Covid-19 呈阳性。预计从今年4月以后，Covid-19 对未来美国社会正常生活的影响将停留在“大型流感”的范畴。

▎图/6月7日，美国FDA批准了Novavax以重组蛋白技术为基础的Covid-19 新疫苗。至此，美国已有四款Covid-19 疫苗（两个mRNA, 一个腺病毒，一个重组蛋白）

以美国最近又重新抬头的变异株的流行来看，并未见增加死亡病例。从国家公共卫生和医疗这个角度，疫情已经从暴发性流行过渡到地区性流行。然而，对于个人，尤其是那些坚持不接种疫苗的高龄老人和有基础疾病者，他们个体的安全隐患依然存在。因此，个体的防护依然重要。但是，在一个强调个人自主性的社会，卫生管理部门也只能建议，包括疫苗接种，但却无法强制，除了一线医务人员。

美国的大部分民众，包括政府和医务人员，已经认识并接受了这些现实。对于他们来说，活着的目的是为了生活；没有生活，活着就失去了意义。因此，他们不愿意让孩子因为疫情，失去该有的学习，锻炼和游玩的机会。更不能让患有其他疾病的患者因疫情失去诊治的最佳时机。他们认为，既然Covid-19 走不了，我们只能重启生活，勇敢地面对挑战。

▎图/6月8日，Moderna 宣布了他们成功制成更高效的针对原始病株和Omicron 变异的二价mRNA疫苗

彻底开放门户，入境不再要求核酸证明

应航空公司的请求，6月10日，美国政府宣布从国外进入美国的国际旅行人员，不再要求登机前的核酸检测，彻底开放门户。美国的其他公共场所，除了医院，已经完全开放，也不要求佩戴口罩。

两周前的ARS会议以后，我的两位参会的年长医生返回来后就发现被感染了。他们自行隔离了7天，并遵医嘱服用了抗Covid-19 特效药（65岁以上），症状很快消失，几天后就恢复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疫苗接种、个体化的防疫、全面恢复工作、学习和生活，这就是美国民众目前的抗疫态度。

同时，接种疫苗加强针，开展对6个月到五岁儿童的疫苗接种（预计6月20日开始），以及对50岁以上的成年人和有基础疾病的人接种第二次加强针，也越来越得到民众的接受。可以预见的是，民众会越来越少愿意去做核酸检测，除非有了明显症状。因此，实际的感染人数，比官方的统计要高许多。官方的抗疫重点，也转为防重症，减少死亡上。

为达到这个目标，美国政府出台了从诊断到治疗的全免费一站式服务，以便快速及时诊断和治疗新冠。民众可以在指定地点做Covid-19 检测，如果检测阳性，并且符合用药条件的话，比如65岁以上，或者是有基础疾病的患者，尤其是没有接种疫苗患者，医护人员可以根据病情马上开药（比如Pfizer的Paxlovid口服药物）。

而科技界，正在创新研发新的冠病毒疫苗，尤其是针对广谱冠病毒的新型疫苗。6月7日，美国FDA批准了Novavax以重组蛋白技术为基础的Covid-19 新疫苗。至此，美国已有四款Covid-19 疫苗（两个mRNA, 一个腺病毒，一个重组蛋白）。6月8日，Moderna 也宣布了他们成功制成更高效的针对原始病株和Omicron 变异的二价mRNA疫苗。

而对于今后Covid-19 疫苗加强针接种的种类和频率，不仅取决于病毒的下一步变异的方向和速度，也取决于新的疫苗的有效性和持久性。这是全世界疫苗科技界面临的共同挑战。在本次ASCO年会上，针对癌症患病Covid-19 疫苗接种的安全性和有效性也做了专题的研究报告。

由于在开会之前接种了疫苗第二剂加强针，尽管我与两位被感染的同事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包括口罩）的情况下，一起吃饭，座谈，坐在同一辆车里，但是我自己没有任何被感染的迹象。

新的Covid-19 病毒变异一定还会来，这是自然现象。不仅如此，除冠状病毒以外，其它新的病毒还会不断地侵袭人类，比如目前WHO正在密切观察的猴痘病毒等等。但是，生活必须继续。

ASCO 回来后，在接下来的几个月的时间里，我还要飞往阿联酋，迈阿密，加拿大，奥地利，日本等国家和地区执行公务。面对各种生活和工作的困难，在分析得失的情况下，和美国大部分民众一样，我不断更新自己的疫苗接种（目前已经接种四针），注意营养和锻练，保障睡眠，尽量坚持室内拥挤的地方配戴口罩。同时，享受生活，努力工作。人到中年，时不待人，咱决不“躺平”！

对于各个国家和地区，以及全球疫情最终的走向，除了病毒本身的因素，还取决于每个国家的抗疫理念和措施，尤其是地球村有效疫苗的接种率。而这一点，村民之间的合作的程度至关重要。大部分学者认为，全球70%以上的有效疫苗接种率，对今后管控Covid-19 的暴发性流行起重要的决定作用。

如果说科技和医学界在这次抗疫中赢得了世人的尊重，疫情留给人们更多的则是思考和遗憾。但愿，明天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