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代人小时候挨打很正常，家里有四五个孩子也很常见。储备充足，打起来也就不大心疼。团队管理困难，打完见效快，节省沟通时间。心情压抑，打孩子可以消愁解闷缓释压力，比抽烟喝酒要省钱。更何况还有古训在：黄荆条下出孝子。所以打是普遍的，人们最多劝说一下父母不要当街打。院子里有谁打得狠了，也有人会出来劝解。不是真反对暴力，只是说今天打到这里差不多了，剩点根改天再来。不敢真劝，真劝对方就会很认真地把孩子往外一推，说：老王，这样吧，这孩子我实在是管不了了，你那么好心，你领走吧，孩子送你了，送给你去带。老王立即面如土色，仓皇逃窜。上网头十年，我曾罹患鲁豫综合症，经常问网友：你小时候父母打你么？年纪越小，没挨过大的比率就越高。有句台词掷地有声，我听完非常感动：从小到大，我父母就没动过我一指头。后来我逐渐确认，打孩子这件事情随着时光流逝已经不再是社会主流休闲模式。或者可以这么说，打孩子在早期上网的80后、85后孩子们之中，不是一个生活必选项。毕竟允许孩子每月烧着电话费，买了电脑上网和陌生人喷口水，这样的父母对孩子应该相当客气才是。但是我心里还是有怀疑，是不是如今的父母当真不打孩子了？有没有一种可能，单纯是因为现在的住宅隔音好？或者，我所见到的人家极为有限，就在屈指可数的几个小区里。在每个华灯初上的夜晚，我站在窗前眺望一城灯火，时常忍不住去想，会不会此时在这大城里，到处都有噼噼啪啪打屁股的声音此起彼伏？长安一片月，万户噼啪声。
打小孩可以是诗意的，我不怕因此受到批评。在过去的这些岁月里，我不知道有多少次目击人们满怀深情地回忆自己的挨打时光。曾经的伤痛、惊恐、屈辱和怨恨都消失了，都变成美好的童年回忆。有些人甚至公开表示要感谢父母，“如果当初不是他们打我，我早就废了”，他们是这么总结自己的过去。苦难如此容易遗忘，又如此容易转变为甜蜜和感恩，那么打孩子为什么不可以是诗意的？这是一种升华么？是一种成熟么？是一种和解的姿态么？我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稍微深入一点就像进入迷宫一样。当时家家都打，我家也不例外---这是国际惯例说；如果不打我，我很早就废了---这是成果反证说；别家孩子省心不用打，我没那么幸运---这是我家例外说；那你说你有什么好办法，你也说不出来吧---这是反客为主说......总之就是很复杂的一套说辞，但是依然很难解释如今的小孩子挨打更少，但是没耽误成长成才的现象。其实有个更简单直接的回答，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暴力不是必须的，暴力也不是正确的。人们喜欢在文辞上刷满糖霜，把真实隐藏在重山叠水之后。国际不打小孩日，这几个字看起来是很糟糕的中文，表达笨拙且接近口语。为什么不写成国际反体罚日？国际反棍棒教育日？在我看来，体罚就是糖霜，回避了暴力色彩；棍棒教育也是糖霜，把暴力挂靠在教育之下。打孩子就是打孩子，打小孩就是打小孩，文辞上不够正式，但它道出了事实真相---没有别的，就是针对小孩子的暴力。别说是家长履行管教义务，别说是家长的教育方式方法，就是暴力本身而已。先承认这一点，才有讨论的基础。不忙着编逻辑刷糖霜，先回答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面对其他成人不敢轻易动用暴力，但是回家面对弱小无力的孩子却可以肆无忌惮？谁的问题？这些来年，我所看到的都是不得不打的理由和借口，看到的都是各种我家特殊论我家例外论，却没见过几个人承认自己打孩子的行为是错误的，更没见过几个人把打孩子这件事情归结为自身的问题，最后也极罕见有人为此而真诚道歉。没有这一切，暴力的种子就不曾死去，总是会重新萌发出来。下一次会是一种新的方式，比如说自己不亲自用棍子打，送去给隔壁王叔叔用电打，这叫做行为矫正治疗，不是很熟悉么？你刚说这是暴力和虐待，就和过去一样又把孩子推出来：老王，这样吧，这孩子我实在是管不了了，你那么好心，你领走吧，孩子送你了，送给你去带。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回答：那你先把当初的份子钱转给我，把孩子到来带给你的欢乐幸福折现给我，把孩子曾经带给你对生活的希望憧憬折现给我，把孩子点燃你生命之火驱散死亡暗影的工钱折现给我---上天曾经如此慷慨地给予了你这样珍贵的礼物，你舔光了上面的奶油，你吞掉了全部蛋糕，然后你认为这整个礼物盒子是个麻烦，需要别人帮你解决？你在其中完全没有错处？你接受了这份礼物，然后你在礼物盒子里放过什么回礼？
题图摄影：Łukasz Ra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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槽边往事和菜头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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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都是错的
禅定时刻
近期查了两次核酸，都是阴性。一次是在太阳落山的时候赶的晚场，走去就可以直接做检测；第二次早一些，换了两处都要排长队，站了半个小时，心里毛毛的，看谁都觉得有潜在风险。没办法，以前只看绿码，现在有好多地方进门需要看48小时核酸检测结果。
南派三叔专区
昨晚南派三叔更新《他们在干什么集2022（5）》，发布时间是22：22，再次创造个人最好成绩，把记录提前了13分钟！这让我想起国际田径赛场上曾经出现过的一位大师---布勃卡。他的项目是撑杆跳，每次都是世界冠军。但是让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他每次冲击冠军都会把成绩提升几公分，这样他每次都在打破世界纪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