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作家，用偏执和自私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社会

2023-03-22 09:03

作者：魏春亮

第一次认识作家马原，是在大学的当代文学史课本上。

第二次认识作家马原，是在今天，在《人物》杂志的文章《城堡里的马原》里。

前一个马原，是载入当代文学史的小说《冈底斯的诱惑》和《虚构》的作者，是八十年代著名的先锋派五虎将之一，是一个让人仰望的成功作家。

后一个马原，是一个住在自己城堡里的老人，一座乌托邦的主人，一个可悲的父亲，他用偏执和自私，害死了自己的亲儿子。

阅读《城堡里的马原》，是一个煎熬的过程，在记者平静到冷漠的笔调下，掩藏着吃人的惨烈真相。

马原的儿子马格，刚出生时心脏就没有愈合，后来还被诊断为马凡综合征。马原也一直都知道儿子心脏不好，但却始终坚持不让孩子去医院看病。

因为他觉得心脏不能动。

不知道他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哪里来的，但任谁劝都没用，马原始终很坚定地反对。就这样，孩子的病一拖再拖，直到2022年6月1日，儿童节当天，13岁的马格猝然离世。

这个悲剧本来可以避免的，至少从《人物》的文章中看来，就有好几次。

第一次，马格一年级时，马格在学校体检中心测出心率超过130次/分钟，妻子小花想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但马原不同意。

第二次，马格的哥哥发现他的异样，带他去检查，诊断为心脏二尖瓣膜闭锁不全，需要做微创手术。但马原依然反对手术，妻子和朋友们轮番劝说，马原的态度始终很坚定：心脏怎么能动？不能动的除了心脏，还有脑。

第三次，去年年初，小花提出带马格去海拔较低的景洪市区住，那样孩子的心脏可能会舒服些。当时马原忙于在城堡里建造一堵木墙，没有同意。

这些机会都白白错过了，到后期，马格常常运动一会儿就心慌气短，脸色发青，胸骨的凸起也日益明显。然而在马原强硬的态度下，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马原对待儿子就医问题的执拗，可能来自于对现代医学的不信任。

马原有糖尿病，但六七年前，他从不打针、不吃药，也不肯测血糖。

2008年，马原查出肺部长了一个6公分大小的肿瘤，做了一次穿刺后，他决定停止治疗，转而求助于“换水”。

他认为水是生命的基础，自己肺上长的“坏东西”也是水带来的。他离开工作地上海，到海南，坚持喝当地的一种矿泉水，“换成好水，或许就能把它带走”。

所幸肿瘤没有恶化，也许这又给这套逻辑增加了证明。

这套所谓的自洽的逻辑，被《人物》记者归因于他早年的经历。

从小对远方的向往，尤其是西藏的原始、瑰丽和雄奇，让马原找到了他一直追求的“诗意的、文学化的生活”，从对自然、诗意、崇高、神性、形而上、神秘主义等等美好词汇的肯定，继而走上对科学和逻辑的否定。

40岁左右，马原认识到“不要试图用逻辑去分析、论证、求索，都是徒劳的、可笑的”，他要“一辈子与逻辑作战”。

然而在我看来，这不不过是一种文学的玫瑰色滤镜，是用文字和概念给马原包上了一层层包浆。而在这层滤镜和包浆之下，掩藏的，是一个极度自恋和自私的人。

我从没有见过哪一个作家，像马原一样喜欢在作品中谈论马原自己，他的代表作《虚构》第一句就是“我就是那个叫马原的汉人，我写小说”，这是他的小说的典型语气，煞有介事地以自述或回忆的方式，炫耀马原的令人惊异或羡慕的传奇经历。

“马原”成了马原的叙述对象，这就是所谓的马原的叙述圈套，但即使加上这样故作高深的概念，马原的自恋也挡都挡不住。干脆说，我就没见过像马原这么自恋的作家。

批评家吴亮曾说：马原的叙述是自恋型的。他的文学构筑很多地方都有着自我中心主义的痕迹，而所谓神秘主义与其是有着不解之缘的。

连马原自己都承认，他是—个相当“自恋”的人。

自恋在作家身上是可爱的，但在一个活生生的自然人身上，却是讨人厌的；而如果因自恋，而要全世界围着自己转，甚至是致命的。

马原在云南建造了一座城堡，说首先是为马格造的；然而他从来没问过马格是不是喜欢住在这里，很多时候都在发呆，无所事事地等太阳落山。

马原不让马格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只能在城堡里读马原指定的书——多半是童话，按马原的要求每天练习写作500字，帮妈妈拔草、洗碗，追着家里养的鹅和狗玩。

马原觉得上学没有用，见识更重要。于是，马原就着重培养马格的见识，比如，看星星的时候他告诉马格，看到的星星都是幻想，太阳也不是物质，火星是不存在的。

但马格说自己想上学，上学有玩伴，他也经常抱着篮球在家门口拦路过的车，到山脚下的学校找人打球。

马格去世后，马原说：“有时候看到马格的遗物，我也会掉眼泪，但我难过的是那么好的孩子以后不能陪我了，仅仅是这件事。他走了我不难过，我难过的就是他不能再陪伴我。”

而且，马原说马格是幸运的：他的人生就是爸爸妈妈，天地，世界，这些美丽的地方，让人愉快的回忆，真的再美好没有了……他连被女孩骗都没经历过。不经历被女孩骗，被朋友骗，被别人欺负，他的生命里没有丝毫这些东西。你说多美好啊。

这还不够，比马原小29岁的妻子小花也只能围着马原转。她想让儿子去看病，想让儿子去学习上学，但“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掌握过话语权”。

虽然不喜欢城堡里的生活，但她也拗不过丈夫。刚上山那几年，马原可以忙于建房、写作、招待朋友，家务自然都压到了小花身上。光看《人物》的描述都觉得让人窒息：

马原喜欢的鸡飞争食的美景，背后是需要她打扫的遍地鸡粪，鱼塘上的落叶要她清理，马原日常喝的茶叶，需要她找人除草、自己爬山采摘后制作。来访朋友多的时候，她每周都得开着皮卡下山采购食物和日用品。

有一个细节，吃饭时汤碗就摆在马原面前，他也会将手里的饭碗递给小花：老婆，帮我盛汤。

纪录片导演王圣志，拍过马原的城堡生活，受到很多观众的赞许，但他其实并不喜欢。后来，他觉得城堡里“那种经过提纯的诗意，过于纯洁，过于完美”。

而这种经过提纯的诗意，是以牺牲孩子的成长，和压榨妻子的忍耐为前提的，它满足的不过是一个极度偏执的父亲和丈夫的自恋。马原一个人的纯洁与完美，需要这个家庭为他买单。

马原说他太爱这个家，不是的，他只爱他自己。

他强行剥夺了妻子和儿子的意志，把他们带进自己理想中的乌托邦，让他们承受着所有的恶果，而自己只是享受、欣赏、把玩。

然后再用文学这个滤镜，将罪恶美化成一个完美桃花源的故事：作家归隐山水间，建起自己的城堡，过着贴近自然和诗意的日子。

如果不是马格的去世，这个故事或许还能接续编下去，像一个永远不会醒的梦，骗骗爱做梦的文艺青年。

即使最后儿子因自己的偏执和自恋而去世，他也没有丝毫悔意。记者小心翼翼提起马格的心脏问题，却被马原打断：“马格没出意外，没去医院，没有伤痛，他就突然走了。为什么一定要归结到是心脏病？我从来不这么想。他就是寿数到了，他该走就走了。”“不聊这些，没有意义。”

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有些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那比杀了他还更让他难受。

《人物》杂志的稿子，写得很冷静很平和，甚至很冷酷，但如果没有作家身份的加持，马原这样的行为应该进社会新闻和法制新闻，被万千网友喷成筛子。

抛开马原身上的光环，整件事就像是一个寓言：

一个高高在上的父，在自己建造的城堡里，做着一个国王的梦。委屈着本应该平等的妻子，左右着本应自由的儿女，操控着所有人的人生。而所有人都必须顺从着自己，照顾着自己，围绕着自己。而父坐在中心，享受着无边的爱，而他只爱自己。

只是，这世间大部分的父，没有做得这么极端，也没有这样有形的城堡罢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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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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