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不住时,记得提醒自己:乐观是一种道德责任
也许这个世界很悲苦,但你仍应乐观的活着。
因为那是一种责任。
各位好,今天的头条如您所见,给了一位长期合作的广告商,感谢她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周末了,就帮她们推一下。我自己则请个假。
可能有朋友也发现了,最近我文章写的有点兴意阑珊,上个星期更了七篇稿子,能存下来的只有一半。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一则是因为可写的空间越来越小,我自己也不得不越来越小心。二来,这样壁橱里打太极拳,针尖上跳芭蕾舞的感觉搞的我心情很不好,文章一写多了就容易调子低沉。我很不愿意把这种“丧丧”的感觉传染给读者,但又实在没法让自己强作欢颜,于是更感疲劳,经常觉得,要不然就休更算了。
昨天看到三联生活周刊的一篇报道,名叫《天门山跳崖:四个决绝赴死的农村青年》。
老实说,相比当年的很多深度报道,这篇稿子写的特别浅尝辄止,把几个自杀青年所面临的生活困境、绝望与无奈,简单的白描了一下就匆匆收尾了。当然我也能理解记者的无奈,我最近写稿子也经常被很多读者批判为“浅尝辄止”,对这种读者我总是回他——尝深了,怕你就看不见了。
但这篇浅尝辄止的文章还是给了我不小的震撼,因为我发现自己真的能跟故事中的那几位主人公共情,他们和我几乎同龄人,面临的困局其实是是相似的——当我们需要走进这个社会,展开自己的人生的时候,你发现很多机会的大门已经关上了,供你实现梦想的空间越来越小,努力在很多前人那里能获得很多机遇,但在你这里却只能得到一点点糊口之收。这个时候,到底应该坚持下去,还是放弃?这是这一代人中广泛流传的苦恼,所以我觉得对于这代年轻人来说,摆烂、躺平、乃至自嘲自己是废柴都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我反感上一代人动辄爹味十足的教训我们为什么不努力、不奋斗、不创业——你们又没有经历我们这个机会少、内卷多的年头,子非鱼,安知鱼没有努力活着?只是涸辙之中,每一口呼吸都好难。躺平怎么了?安心躺平,减少一点耗氧量,或许还能苟久一点。
但我又确实反对(或者说想去反对)年轻人因为这种困境而选择自我了断。因为我觉得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在这种时候,存在就是一切,一切为了存在。如果说躺平的目的是为了苟久一点,以便他日“若能引得西江水,卷土重来未可知”,那么自杀恰恰是违反这个目的的。再无望、在痛苦,也得坚持生存下去,生存下去,才有希望。
基于此,前年时我还写过像《请不要过分“理解”自杀的鹿道森,这只会害更多的人》这样的文章,说担心这样的自杀行为会引起“传染”,让更多挣扎在线上的人绷不住。
去年该类事件再次发生时,我又写了类似的文章。
但今年我发现自己已经写不动了:
一方面是因为似乎呼吁也没啥用,这种自杀行为的传染已经在年轻人中蔓延开了,甚至开始出现这种结伴自杀的行为。
另一方面,是最近我自己心情也在谷底,实在没有什么正能量传播给他人了。
想来想去,只能引用卡尔·波普尔的那句名言吧:乐观是一种道德责任。
波普尔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位哲学家,他最著名的三本书——《开放社会及其敌人》、《历史决定论的贫困》、《科学发现的逻辑》,我大学时都曾反复拜读过,并深以为然。
实际上,如果你是我的老读者,会发现我在很多文章中所使用的理论,无外乎也就是这三本书中写的东西。我觉得波普尔和哈耶克是离我们这个时代最近的、已经被证明为睿智、且说话通俗易懂的思想者。
但波普尔的人生其实是非常艰辛的,他的生平总让我想起另一位我特别喜欢的文学家——茨威格。两个人出生在19世纪末“维多利亚盛世”中的维也纳,他们的成长经历就是眼见着欧洲从高速发展、一步步遁入停滞,人与人、国家与国家之间因为内卷而彼此仇恨,然后战争爆发,理性的人怎么呼喊也终归无效,最终不得不选择逃离。茨威格跑去了南美,而波普尔则润去了英国。
但有所不同的是,在这共同历经的衰败与打击之中,较为年长的茨威格的心态是越来越“绷不住”的,从写《人类群星闪耀时》,到《昨日的世界》,你能明显的感觉到茨威格的心绪有一个下滑的曲线,最后在1942年,看不到一点希望的茨威格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昨日的世界他已经看够了,以后的世界他懒得看了,就这样吧。
而这些事情,波普尔都经历过,他甚至更惨——因为他是犹太人,希特勒上台并吞并奥地利后被重点关照的对象。
这种困境甚至在波普尔逃到英国之后也没有缓解。1945年,波普尔的《开放社会及其敌人》终于完稿,这本书与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堪称现代反乌托邦的双璧。
但在当时,这本书在英国居然是找不到出版商来发行的,剑桥大学出版社、朗曼出版社、麦克米伦出版社都一口回绝了波普尔的申请,因为战后的英国左翼思想正在高峰时代,没有出版商敢于触公众情绪的霉头,将波普尔的这本反思之作付梓,最后还是哈耶克出面帮忙,该书才勉强出版了。
所以波普尔的人生,本来是很可以悲观的。
但与茨威格相反,你读波普尔的著作,会发现他的文字中一直有一种莫名的昂扬感——这个世界明明那么糟糕,波普尔身为哲学家所最反对、最厌恶的法西斯主义明明在横行无忌,身为犹太人的他的人生明明已经颠沛流离,可是他依然执着的去写作、去思考,坚信自己的论述一定是对的:他就是坚信历史决定论已经陷入了贫困,而开放世界将战胜它的敌人。
我曾经一度很怀疑,波普尔的这种信心和昂扬,究竟是怎么来的,直到我听到了他的这句话:乐观是一种道德责任。
是的,乐观是一种道德责任。道德这种东西有一种神奇的特点,那就是它的“自我实现”性,当越来越多的人将一件事认为是道德的时候,这件事即便本来并不成立,它也可以自我实现——比如道德认为杀人是一种罪行、必须接受惩罚,这个规则本来不是自然界存在的,丛林法则讲究弱肉强食,哪有什么罪不罪之分?但当它成为这个世界大多数人的道德观的时候,它就真的固化为了人类社会的一种内在属性。这就是道德的自我实现。
而波普尔说,乐观是种道德责任,这就是说,乐观也是可以自我实现的。
“这个世界会好吗?”回答其实取决于我们每个人,如果我们都像茨威格一样,历尽辛苦,只是理智的认清了生活的无望与乏味,并决然的与它告别,那么这个世界可能真的就是无望的。但如果我们像波普尔那样,还能认识到“乐观是一种道德责任”,为了世界能好起来,我们必须乐观,那么这个世界,也许就还有希望。
实际上,当我们回头去看波普尔的那些论述:决定论一定是不对的么?开放世界一定能战胜它的敌人么?我相信波普尔自己可能也拿不准,因为在他所生活那个世界的至暗时刻,有太多反例在反驳他的说法。但波普尔执着于相信,执着于乐观,执着于反思与批判。
于是他的思想,就真的有了锋芒,劈开了现实的迷雾,将人类的未来照亮。
今天的我们受益于波普尔的这份乐观,于是我们生活在一个以开放而非封闭、以自由而非被决定为美、为善、为主流的世界里。
乐观是一种道德责任,对一个写作者来说,尤为如此。
即便心中悲苦,我们依然需要乐观,坚强的写下去、活下去。因为语言与思想,有它的力量,它们将自我实现。
莫名的想到了王小波先生写给李银河的那句情诗: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经历过那么多的王小波,我相信他也是一个看透了世界的人,他知道一切都在沉沦,但他选择了用他幽默的笔高扬起旗帜,向着永恒宣战。
从他的文字里,你也能感到一种生机勃勃的乐观,你问这乐观究竟从而来,回答也许同样是:乐观是一种道德责任。
所以我愿意如他们,高扬起我的乐观,愿意我的文字告诉我的读者,虽然众生皆苦,但请站直了,别趴下。
这是我为什么很多文章写到最后,总喜欢安一个“光明的尾巴”的原因所在吧。很多朋友问我,小西,你这么写是不是为了求安全、为了过审、甚至为了粉饰太平?
不是的,只是因为乐观是一种道德责任,让我们尽这份责任,并期待那个梦想中更好的世界实现的那一天。
这是今天的请假条,祝您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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