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英美私校,首先跳出来的关键词总是那么夺目亮眼:超高的藤校/牛剑录取率、悠久的办学历史、贵族名人子女的同学校友圈、优质的教学环境……
在铺天盖地的排名和藤校率升学率面前,父母们往往会被私校的“精英”属性晃了眼;加上私校堪比藤校的高额学费,让人想当然认为,私校的一切都会是最好、最顶级的。
很少有人会把精英私校和霸凌、抑郁、自闭……甚至“死亡”联系在一起。
当揭开私校的这一面时,便如揭开华丽衣袍露出一地的虱子,格外触目惊心。
劳伦斯威尔高中(The Lawrenceville School),如果是不熟悉美高的家长对这个名字可能印象不深,但只要是对美国稍有了解,一定会听过它的大名——
常年霸榜美国寄宿高中排名TOP3,藤校录取率遥遥领先;
校园地处普林斯顿大学以南5英里,学费高达7.6万美元每年;
要挤进这所高中难度甚至不输美本TOP10,说是高中版“藤校”一点也不为过……
劳伦斯威尔高中(The Lawrenceville School)图源:nypost
也正是在这所闻名于国际的著名高中,近日被曝出学生被霸凌致死的惊世丑闻!
17 岁的Jack Reid在2020年秋季入读了著名的劳伦斯威尔高中, 并荣登院长优秀生名单(the Dean’s List)。但在随后的春季学期里,学校里开始流传他是强奸犯的谣言。
尽管谣言四起,Reid还是在2021年9月返回校园学习,并被选为他所居住的住宿区主席。
这个男孩的荣誉加身,反倒加剧了同学们对他的欺凌行为。
在校园里,Reid要经受同学们的攻击和恶意,在社交网络上,还不断有人匿名发帖骚扰中伤他。莫须有的谣言一度蔓延到校园外,深深伤害着这个少年的心。
圣诞节匿名交换礼物的活动中,Reid甚至收到了防强奸警报口哨(rape whistle)和一本关于“如何交朋友”的书。
而谣言的来源,也十分荒诞不经。
有一位同学曾因欺凌Reid而接受纪律处分,随后便开始编造散布关于他的谣言。这个学生后来因为其他无关事件被开除,在打包东西准备离开时,他却告诉其他同学,是Reid导致他被开除。
Reid被无端的谣言折磨至深,也曾向父母求助。父亲Bill回忆道,儿子曾问起他,这一切不实的谣言“到底能不能消失”。
他还曾要求过校方干预,对于他被欺凌以及被传的性侵强奸事件都展开调查。
事实上,学校并没有找到任何Reid曾性侵过任何人的证据,但校方从未公开或私下替Reid澄清过这一点。
Jack Reid
图源:nypost
这无疑加剧了他的心理负担。Reid一直在寻找自救的方法,遭受校方冷漠对待的同时,他一直也在接受心理治疗,当时并未透露出自己的死志。在他选择自杀的那一晚,这个男孩在裤子口袋里放了一本圣经,并留下一张纸条,指引着父母去查看他留下的文档,里面字字句句详细描述了他生前的无助与痛苦。如今,Reid离世已经一年,学校官方才终于站出来承认自己的失职:“从事后来看,有一些学校应该采取却没有做的措施。”
“我们意识到,在Jack的事件中,我们悲惨地失败了。”
“杰克是一个公认的非常善良友好的年轻人,具有坚定不移的社会和公民责任感以及光明的未来。我们将持续悼念他的离去。”
“我们就像被判处了无期徒刑,且永远不能假释。”母亲Elizabeth说道,“我只想要他回到我们身边,但我做不到。”这一份道歉和忏悔来的太迟。若不是学校的失职,也许悲剧便不会发生。随着越来越多中国家长为孩子选择低龄留学,这样触目惊心的新闻将不止是“新闻”,更有可能成为孩子在海外就读将面临的真实困境。与顶级寄宿美高比肩的英国私校,同样是大批国内家长的心头好。英国私校以历史悠久、成绩出众、教育得法闻名——这些都是校方宣传时漂亮的广告词,私校流传已久的众多积弊,以及很多孩子并不适合私校的事实,却往往被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关注英国私校的家长、尤其是女生家长,一定对Wycombe Abbey School并不陌生,这所学校堪称“英国第一寄宿女校”,学费高达每年4.4万英镑。首相苏纳克为女儿选择的就是这所学校,牛剑率高达30%+……4月21日,16岁的Caitlyn Scott-Lee在Wycombe Abbey离世。那天晚上,她在离运动场不远处的树林中被发现。Caitlyn是个有自闭症的华裔女孩。在GCSE考试前几周的复活节假期期间,她被发现在储物柜里放了伏特加和纹身套装,于是便受到了处罚,后面将接受两小时的“女校长禁闭”( headmistress’s detention)。看似并不严重的惩罚却给Caitlyn带来了莫大的心理压力,被处罚让她感到极度羞愧和难堪。悲剧发生后,Caitlyn的父亲站出来呼吁,并不能简单地把悲剧概括为“学业压力太大”。对于自闭症孩子来说,他们看待世界的方式往往是二元制的,难以区分事物的两个极端。他希望Wycombe Abbey School这样有影响力的学校,可以更多地关注不同孩子的身心条件和心理健康。高升学率、优质教学、强大师资……这些形容词不应该是模板化的宣传套路,因为每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个体,有特别的精神需求。校园霸凌、同辈压力、青春期心理问题,这些本就是中学校园里容易出现的问题;对于远渡重洋的小留学生来说,更有思乡之情、种族问题、文化差异……种种问题是成绩以外更值得家长们深入考虑的。我们往往更多会看到从英高、美高毕业升学,走向牛剑藤校的所谓“成功”案例,出于幸存者偏差,以为读私校都百利而无一害。实际上,很多难以适应私校的家庭并不会公开告诉别人。我们就认识一个读顶级美高的孩子,在美高读一年后,怎么都无法适应,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国。这并不意味着孩子不优秀,只是说不同特质的孩子适合不同的环境和教育风格。无论英国、美国还是其他国家的优质中学教育,都未必适合每个人。私校的宣传策略之一,就是它们拥有超多名人校友资源,从王公贵族到各个领域的权威人士。但从这些“名人”的角度回过头来看私校教育,又是怎样的情景?日裔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石黑一雄曾精准地指出英国私校、乃至全世界精英私立学校的本质:
图源:三联生活周刊视频
对于精英阶级来说,私校这样的场所,除了是“学校”以外,同样还是“特权社会入场券”,是保持社会阶级不下滑的重要一环。带着这样的目的性,精英私立学校被提前赋予了成人社会的属性。能负担读完私校数百万花费的家庭,势必非富即贵。在进入学校的那一瞬间起,学生们不可避免地将直面金钱和阶级的现实面目,名人权贵校友是把双刃剑——每个孩子都“自带标签”入场,几百人的小校园成了封闭而孤立的小社会。而孩子们的行为本就不够成熟,每个人的行为都会被放大,或是在枯燥艰涩的课业之外寻求“恶”的趣味,或是把小小的惩戒行为看做莫大的羞耻、带来心理负担……阶级、金钱、心智不成熟、封闭环境……几种因素往往容易在校园这个封闭的小社会里碰撞出不友好、甚至是恶性的一面。私校在对外宣传时经常打出的贵族、王室、社交圈等光鲜招牌,其实都是给家长们看的,反而会吞噬孩子在其中真正的就读体验。图源:三联生活周刊视频
争议颇多的哈里王子在新书《备胎》中透露,自己在伊顿公学时,常被同学嘲笑、被老师开玩笑,活的很“底层”,压力很大。
哈里王子《备胎》
图源:豆瓣
著名作家乔治·奥威尔也毕业于伊顿,曾在传记《冷峻的心》中写到,最高年级的学生是伊顿学生群里的最高统治者,殴打低年级学生是家常便饭,他本人就深受其害。强调“领导力”和精英属性的私校,在理念上就带上了霸权主义的影子,无怪乎霸凌和高压成了私校的负面关键词。对于中国家长择校来说,升学率是唯一需要考虑的东西吗?答案一定是否定的,但在自媒体和中介宣传、家长做考量时,却又容易有意无意间把升学率抬到至高无上的地位。一方面,美国和英国私校的升学光环正在褪去。大学越来越多考虑到公平性和多样性原则,合适的学校比“最好”的学校更重要。以前的英国私校牛剑率能高达六成,近年也在逐渐走低。另一方面,这一代孩子在高度精细化教育中成长起来,要面临的精神压力和文化冲击也许是长辈们难以想象的。这是精神极度敏感、也格外脆弱的一代,他们物质上比先辈任何时候都要富裕,但精神压力却也史无前例之大。在择校时,我们要更多地问一问,“孩子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高升学率、名人校友圈、高排名……这些到底是家长自己想要的,还是孩子想要的。也许更多从孩子的需求出发,更关注孩子的精神世界,很多悲剧便能够避免。Ref:
https://www.independent.co.uk/news/uk/home-news/caitlyn-scott-lee-wycombe-autism-b2329697.html
https://nypost.com/2023/05/01/lawrenceville-school-admits-falling-tragically-short-of-protecting-bullied-teen-who-took-own-life/
https://www.independent.co.uk/news/world/americas/boarding-school-jack-reid-admission-b2330371.html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石黑一雄讲述,英国权贵寄宿学校里的暗黑生活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KK4y1V7nb/?p=1&share_medium=android&share_plat=android&share_source=SINA&share_tag=s_i×tamp=1622087989&unique_k=UzasLh&vd_source=d1f4558ca353e486d778a0d46d646f5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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