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烧脑悬疑爽剧,那个打不死的中年男人回来了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话说有一个小女孩儿,她坐在岸边百无聊赖。突然,她看见一只兔子从旁边蹿过,那兔子还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只表看了看,好像在赶时间。小女孩连忙追上去,跟着那只兔子,跳进一个深不可测的兔子洞里……
没错,这正是经典童话《爱丽丝漫游仙境》的开篇。“兔子洞”自此成为英语中的经典意象,指一个人莫名其妙陷入某种难以理喻的境地。经典科幻片《黑客帝国》的开头,黑客崔妮蒂给出的暗号也是“跟着小白兔”,接着观众会跟随男主尼奥一起发现,所谓人生,所谓世界,原来都是电脑生成的幻景。
最近有部风评颇佳的美剧,又再次捡起这个经典梗,名字就叫《间谍兔洞》。它给人以一种相当奇特的观看体验:用非常老派复古的方式,去拨弄最时髦的议题。《兔子洞》基本可以说是“一场楚门世界里的反恐行动”、“一部大数据时代的《24小时》”。
《间谍兔洞》的男主约翰·威尔,不再是有编制的官方反恐人员,反而是一个罪犯,至少也是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江湖人士,所谓“商业间谍”。他有一个团队,会设下非常复杂的骗局,诱使敌方公司做出某种误判。整套操作,相当于精英版的《毛骗》。出道以来,威尔精打细算,从未失手,一直盯着他的FBI探员麦迪也找不到把柄治他。
某天,威尔完成至交好友迈尔斯委托的任务,赶回自己的办公室,却在大楼下面目睹了整层楼都炸了。你还期待这伙人要屡创佳绩呢,想不到一上来直接团灭了。
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但本文的简介必须就此打住——其实给我再多的篇幅也很难说清楚,而这也正说明了此剧设局的成功。作为一部新时代版的《24小时》,《间谍兔洞》继承了前辈那种喘不过气的紧凑感,但更加烧脑。杰克·鲍尔虽然时刻面对一个尔虞我诈的险恶世界,但并不会怀疑自己发了疯。
而约翰·威尔在全剧伊始,便向陌生的神父(以及观众)坦白:他再也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想。一个职业骗子最大的恐惧,也许正是自己也成了被骗的局中人,还不知自己何时着了道儿:这不仅威胁了他的性命,还摧毁了他赖以为生的信心。
《24小时》最大的创意就是用一集讲述故事里的一个小时,时间的跳动铿锵有力,不容怀疑。《间谍兔洞》虽然同样堆积了高密度的事件,但时间却飘忽不定,时间被各种闪回、幻觉、假消息搅乱了。《间谍兔洞》里最紧迫的问题不是时间的有限,而是真相的无穷。
威尔的自我怀疑,主要是因为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女友和父亲。这是人际关系中最核心的两条纽带,一旦它们都断了,这个人的身份便如断线风筝般失控乱飘。威尔的女友海莉,是约会软件上找到的,纯属偶然。而两个人后面越是合拍,就反过来越让人怀疑那最初的偶然,显然一个间谍,很难相信一切都是运气。
对于以上种种疑云和反转,编剧最终给出了合理的解释。然而这其实只是种种合理可能性中的一种而已。最后一刻的解释,并不足以勾销整个过程中的怀疑。其实观众要的也不仅是一个答案(尽管如果答案太离谱观众是要骂人的),而是享受和参与这一整个合理怀疑的过程。说起来这其实很符合目前的时代精神:尖锐的男女对立、激烈的“反父权”斗争。
这其实也是现代化、城市化、个人意识崛起的必然。这是一个世界范围内的普遍现象:家庭正在变得越来越小,从大家族变成三人的核心家庭,变成两人的丁克家庭,最后变成独居的单体原子人。个人化追求自由,并非没有代价。对于个人来说,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是养老。而对于社会而言,原子化的个体会降低社会的稳定性。原子人本身最经不起社会动荡,但他们本身就是社会动荡的一大诱因。
《24小时》里,幕后金主不惜大开杀戒,也要确保自家候选人上位,这是老一套的玩法了。在《间谍兔洞》中,克劳利反而选择直接杀掉自家候选人,因为她的死更方便操控民意、达成目的——克劳利果然很快获得了接管全国大数据的法律授权。
大数据固然神奇,但也只是工具,是当代人浅薄地“站队”的世界观,给了克劳利煽动和操控的可乘之机。不过话说回来,克劳利也只是一个理想化的反派,在心理学中叫“大他者”,一个全知全能的操控者。其实在各种通俗故事里,我们见过无数克劳利的变体,比如说什么“中情局”、“克格勃”、“共济会”、“骷髅会”、“罗斯柴尔德家族”等等……
人们不断幻想出这种反派,其实还是对于秩序的渴望——虽然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人是坏的,但这毕竟说明世界存在某种可以理喻或者加以利用的内在秩序。也就是说,这世界虽然存在那么多问题,到最后总能找到为此负责的“总负责人”。
在心理学中,这叫“大他者的大他者”,是一种认知障碍,病人在无限的递归和延宕中逃避真相。其实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克劳利之所以会有这种“操控全世界”的超级阴谋,也许只是威尔自我安慰的幻想:他实在无法承受童年父亲的自杀、眼前好友的自杀,以及整个团队的覆灭,必须为他们的死找到一个特别宏大的意义。
在我看来,《间谍兔洞》最有意思的地方,并不是阴谋的复杂,或对于大数据危险性的探讨,而是:如何在一个幻象流动的世界里,找到一个真实的锚点。对于威尔,这个锚点便是他的朋友迈尔斯。女友和父亲可以黑化,或者处于某种薛定谔的好坏难辨的状态,唯有迈尔斯决不能出卖他。此剧在这里,出人意料地玩了一个有些高冷的文学梗:《吉尔伽美什史诗》。
但这石壳子倒也并非全无意义。在《吉尔伽美什》中,主角吉尔伽美什和恩启都是一对好兄弟,两人杀死怪兽,成就了一番伟业,却也得罪了天神,犯下死罪。吉尔伽美什的娘是天神,他算个半神,杀起来抹不开面子,神界决定处死没有背景的恩启都,后者等于是替兄弟去死的——知道这一点,对威尔意义重大,甚至比优盘里的文件更重要。只有当威尔放心追逐迈尔斯的幽灵,他才终于看明白整个兔子洞。
毋庸讳言,别的兔子会把他引向别的世界和别的结局。我们必须小心地选择自己的兔子。
排版:语桐 / 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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