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最近的感受实在是太多,越写越长,所以决定分个上下篇。 上篇 和很多人一样,我对野生动物最初的想象来自于小时候看过的纪录片,那些弱肉强食和繁衍生息的故事,也成为了“自然”的代名词。 在学生物、学热带生态的路上,亲眼看到非洲大草原变成了我小小的执念。 与此同时,梦想会把人带去的地方总有让人无措的意外,那些“啊,我当时怎么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呢”的苦难。 肯尼亚承载了我太多童年的期待,以至于在选择交换国家的时候,我并没有从现实的角度去了解和评估这里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在关注一片土地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关注这片土地的人。我一边带着懒惰和无知,告诉自己不能对 “非洲” 有偏见 ,另一边又倚仗着自己多地居住的经历,相信自己可以抗住大部分文化冲击和阶层冲击。 这里街头小吃相对便宜单一,但在家做饭的话,买意面麦片之类,价格则是欧洲的两到三倍。这里没有专门的亚洲超市,我除了酱油什么也买不到,连着五个月吃不到速冻饺子想想确实很悲凉。但除了这些“不便利”以外,让我最无法适应并不是物质上的差距。当那些我觉得理所应当的东西消失的时候,我才恍然发现作为一个个体被尊重的权利,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多么珍贵。 不管是逛集市还是打车,在对当地价格完全不熟悉的情况下,我们作为显眼的“游客”往往被索要三倍左右的价钱。这些其实很正常,但对于要在此久居的我们来说,时间久了真的很让人疲惫。 我们租两辆车去旅行,在加油站加油的时候被重复收费;租车公司无视合同直接把价格翻一番、提车时间迟到整整三个小时;我们拿到的车布满灰尘和剐蹭,油箱也是空的,我们甚至自己掏钱修好了车后灯 -- 还车的时候竟被索要洗车费修理费加油费,气得我们直接把提车时候拍的车身视频和油箱刻度拿出来对质,再花半个小时指着照片理论说“这个剐蹭你把车给我们的时候就有了,根本不是我们弄的”... 而这个糟糕的租车公司,就是我们刚认识的本地大学生J所极力介绍的。J表面对我们展示超乎寻常的热情,实则电话骚扰不断,在我们这群人里为自己物色白人女朋友。有关他的故事实在太复杂,可以拍出一整季电视剧的那种,在这就不细说了。 我们有一次在沙滩的时候,正好有一个婴儿在旁边玩沙。上述这位本地人J指着我逗他说:“我送给你一个女朋友啊,我教你念她的名字。” 就在我因为莫名其妙被“送出去”而感到不适的时候,他又指着另一个同行女生说“你看,她的名字是xxx,这两个你想选谁当你女朋友啊?” 朋友有些尴尬地笑笑,然后走开了。他便又指着我对小孩说:”哎呀现在你没得选啦!你只能找她了。“ 此后不管是继续逗弄聊天,还是和孩子妈妈寒暄,我都在对话里频频作为这个小屁孩的”女朋友“存在着。 我震撼了。这真的是一名正在接受本科教育的学生说出来的话吗?他几句轻飘飘的玩笑里,两名女性沦为了七个月大的小男孩挑选的对象。 在这里好像女性除了当男性附属品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价值,不配作为一名自主思考的个体被尊重,也不配被倾听。我们几乎每个女生都被摸过头发甚至肩膀和胳膊,更别说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的言语上的性骚扰了。更具体一点的话,什么”我今晚能不能跟你回家“、“抖抖你的屁股”、“我要是娶二老婆,就找你这种白白嫩嫩的”层出不穷。街上的路人说、小区的保安说、租车公司的司机说、甚至我们的本地”朋友“也说 — 仿佛这里的社会对于女性的不尊重是默许甚至是认可的。 如果说性骚扰带来的伤害还可以与彼此分享,我所受到的种族歧视则是很难被理解的。 白人,就像世界其他地方一样,在这里被仰视、被崇拜。黑人,在这里只要不说话就可以假装本地人。亚洲人,更具体一点则是东亚人或者中国人,在这里就是被公开歧视的存在。 我和白人朋友一起去本地的集市的时候,会有人呲牙咧嘴地冲我们一边打手势一边说“ching chong”;周末出行的时候,租车司机会专门开车到中国建筑工人旁边,然后停车摇下车窗用嘲笑的语气对他喊“ching chong”。【我们还有一位香港女生,但她恰好都错过了这些场合。】 在公共场所被言语歧视是我从未经历过的。一旦理解了这个词,最简单的话语也能带来最强的情感冲击。这些让我难过的瞬间里,我终于意识到,仅仅是因为我的长相和肤色,仅仅因为我属于某一个种族,我在这里就是不受欢迎的。我没办法想象,那些比我更经常受到歧视的人心境如何,他们又是如何面对种族歧视带来的其他更实质的后果。 最奇怪而又最让人伤心的是,如果是我自己去当地的集市,一定会有更多不友好的人和更多不愉快的经历。我被我的白人朋友们“保护”了,因为走在他们当中,好像无形中我的地位也被提升了。 但为什么一眼看过去,人就能有不同的地位呢? 而多重身份交织所带来的综合体验,或者说“Intersectionality”,则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体现得淋漓尽致。拥有一个多元的社交环境固然有它的好处,但种族、国籍和性别的不同,为我们在肯尼亚的生活带来了完全不同并且很难共鸣的感受。白人男生被叫“racist apes”,白人女生和黑人女生受到更多的性骚扰,而亚洲女生更多地则是被忽略和被歧视。 经济条件来说,若是去昂贵的饭店和商场,不愉快的经历自然也会比在街头少很多。 国籍来说,美国人对种族歧视更敏感:当然,种族歧视所带来的伤害是白人永远无法完全理解的,但没有接受过种族教育的欧洲白人更无知,对待此类事情时更淡漠,也更容易在无意之中说出让人心头一梗的言论(见下篇!这方面我的感触甚至更深)。 上述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好像总是受到影响偏重的人。我会反思自己,试图寻找原因,比如“他们只是在尝试多挣一点钱”,又比如“他们没受过这方面教育”,“他们没有见过太多东亚人”,告诉自己因为相同的原因,黑人在亚洲也被歧视。 所谓“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从社会层面来讲,(交易)真诚和(性别)平等这样的特质也是建立在物质的充足上的吗? “每逢你想要评判任何人的时候,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每当想要去抱怨的时候,我就会记起高中文学课读本《了不起的盖茨比》里的这句话。试图认可因为种种经历出现的负面情绪,同时又尝试去理解这些现象、抑制自己的情绪,这些想法所消耗的精力经常让我疲惫不堪。 当然,我们在肯尼亚也遇到了很多友善的人,只是这次记录的是极度不愉快的方面。感谢自己去年夏天创建的这个公众号,给我一个整理自己思绪的空间。最最重要的是,超级感谢所有倾听过我,给我提供情感支持的朋友们。 我也收到过“这也是你当时自己选的”这种评论。在这样的情况下,真的是一种最糟糕的回应了,听起来和“你活该”差不多。跑题说一句,提供安慰真的是一件很需要情商的事情。 对,来这里确实是我自己的选择,这些事情也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但平静过后,最后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可能依然会觉得感激。和无知比起来,我宁愿看见,宁愿愤怒,宁愿去进行这些让我感到沮丧的思考。 而且就像朋友所说,以后任何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放心上街的地方,可能都是天堂了吧。 没有离开过天堂的人,不知道自己住在天堂。 下篇 来这里已经一个多月,而肯尼亚带给我们的,远远不止上篇提到的各种艰难险阻。在遭受外部冲击的同时,我们作为一个小集体也在逐渐磨合,在同一个屋檐下被迫迅速变得亲密,被迫直面彼此之间的种种问题。 一群背景各异的人在异国他乡同住是很神奇的体验。过去的一个学期,我们也不过到了可以友好地吃饭玩耍的地步,但在肯尼亚的两个星期,所有人都一下子拥有了自己的性格,变得鲜明起来,好像高度近视患者终于摸索着找到眼镜,瞬间看清整个世界一样。 有人好像一只永远快乐、永远帮助别人的傻乎乎金毛犬;有人有嘴很毒但是关键时刻很靠谱;有人年纪最小但是最喜欢操心,被所有人叫“妈”;有人又自律又有条理,每天定时读书做瑜伽... 以上形容的,是我们九人中的四位欧洲白人。但生活在肯尼亚这样一个国家,又是和有色人种的朋友们朝夕相处,白人们也逐渐展露出来一种无知的优越感,以及对种族问题、文化问题、和历史殖民问题等敏感度的匮乏(insensitivity)。 借用室友的话说:“我不想每天在外面经历那么多破事,回来还要听住一起的人说这些破话。” 如果不是要一起生活一个学期的话,我不会那么在意。但很多话我听到的当下会感到不对劲,后来也会自己静静地想很久,然后问自己“我真的可以和这些人成为互相信任的朋友,并且舒适地过完这五个月吗?” 有一次走一条漆黑的小道时,我们三个女生都有点害怕,但唯一一个白人女生说:“At these moments I wish I was not white.” /“这种时候我就希望自己不是白人。” -- 我理解白人女生在这里会受到更多性骚扰,但在我正在感受到种族歧视的当下,其所暗含的白人特权,那种“大部分时候我真的很开心自己是白人”的潜台词,使这句话狠狠梗在我心头。我的美国黑人室友说:“There are so many people like me in this world who feel this way every moment.”/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每分每秒都希望自己不是自己现在的颜色。” 大家选在一家海边饭店吃饭,是我觉得有些勉强的价位。放眼望去几乎全是白人在用餐、黑人在服务,和我们同行的本地人因为价格昂贵而悄然离席,有个白人说:“It's so shocking to me that here I am a rich person.” /“我真的没想到我在这里是个富人。” -- 真的没有人觉得,制定旅游计划的时候唐突邀请一个经济背景差距巨大的本地大学“朋友”,让他当司机听我们指挥、我们包住宿这样的安排有问题吗?他坐下来,看到菜单上的价格又站起来走掉的时候,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聊到这边很多 sex tourism / 性旅游,经常能看到老白男搂着一些漂亮年轻的当地女性。聊到很多人都会努力结识来这边旅游的白人然后争取结婚移民,朋友说:“天哪,这些人怎么这样,我真是完全不理解,要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这样做,在婚姻里爱情和尊重才是最重要的啊。” -- 这是已经几乎拥有一切的人会说出来的话。我间接认识为了绿卡结婚的人,我经历过因为不是公民而无法申请实习机会、没有奖学金的难过,我没有一本去哪里都不用申签证的护照。 -- 你真的完全想不到这些人这样做,可能只是为了拥有医保,或者喝到水龙头里流出来的干净的水吗?作为那么幸运的一个人,你又凭什么去评判别人的选择呢? “每逢你想要评判任何人的时候,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我们组里的所有欧洲白人应该把这句话抄一百遍。 当我倾诉受到了种族歧视时,有个白人说:“Well, we all have unpleasant experiences here. The other day I was called 'pretty baby girl' by a random middle-aged man.”/“我们都有不愉快的经历啊,那天街上还有油腻男喊我‘宝贝’呢。” 同样是这个人,“I think you can also be racist against white people.”/“我觉得白人也可以被种族歧视。” 同样是这个人,叫室友的辫子“African braids”,叫街上看到的所有花纹“African prints”,在埃及等很多国家有过旅居经历,经常以专家的口吻说“我以前住在非洲的时候...” -- 这位白人对种族问题尤其无知,数次惹恼我的室友。我很敬佩她的一点就是,每次在场欧洲白人讲错话的时候,她都会直接回怼,丝毫不拖泥带水,比如“这叫‘corn braids’,不叫‘African braids’,你连名字都不知道就随便说吗?”,又比如 “这是贩卖奴隶的遗迹,你们不应该在这里攀爬玩耍”。 -- 而我在本科接受了那么多相关的教育,学会了做一个“racially and culturally sensitive”的人,却没有学会“第一时间开口反驳”这项技能。 在沙滩上,又有人说:“On my god I'm so white!”/“天哪我真的好白啊!”,也会有人晒黑了兴冲冲地跑去和我室友比肤色,说:“天哪,我还是没有你黑!” -- 你们真的只是觉得肤色就是肤色吗?完全不了解任何肤色所代表的意义吗? 聊到比利时的圣诞老人助手“Black Pete”(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搜索一下这个有争议性的、带有种族歧视意味的圣诞传统) 时,有人说:“啊,他就是皮肤黑啊,因为烟囱里有很多灰。” 我的室友说:“有很多灰,至于还要把嘴唇涂得又红又厚吗?” 这位比利时人说:“啊,但我也没觉得他是黑人啊,我就是觉得他是另外一个物种。” -- 我感觉我的室友要被气晕过去了。 还有很多很多举不出来的例子,我其实听到的瞬间是震惊,是那种“我面前这个人真的说了这样的话吗”的不可置信。但错过“可以直接说些什么的”那个档口,之后再提起来就很难了。我之后会连着好几天不由自主地反复回想,想TA是不是无心的,帮TA找理由,想自己是不是太敏感,是不是本来不应该想这么多。 我和他们的相处之中也带上了一些紧张感和距离感,集体活动时也没有了想要参与的热情,毕竟说不准谁又会冷不丁说一句尖锐的话呢。 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中二主角一样,独自一人久久站在巨大的路口,凝视着来来回回的车流和人群的虚影,各种霓虹灯牌在我脚下映着参差的影子,有很多想说的话却无人聆听。 感谢我的室友,教会我“对白人提起不愉快话题”的勇气,共情了我的无措和难过。我越来越无法想象,作为一名黑人女性,她有多少类似的经历,才能克服那种瞬间的不适,去反驳那些不应该被讲出来的话语。 我们在深夜的谈话里互相讲述自己感到被冒犯的经历、给对方提供情感支持。很快,在不同场合下我也和香港朋友和墨西哥朋友聊到这件事,才惊讶地发现所有有色人种对欧洲白人都有一肚子的抱怨。现在想想其实蛮讽刺,明明在这个小集体里,我们是被冒犯的那一方、数量多的那一方,却还是在难过、在不适、在忍耐。 我是第一个鼓起勇气,提前在手机上写好了大纲,找其中一位白人朋友聊了这件事。 我一边抽泣一边提出的论点有“你应该教育你自己‘种族’除了肤色以外到底意味着什么”、“从来没出过欧洲不是你的借口”、“一边享受着自己的特权一边说‘殖民暴政和奴隶买卖和我又没关系’是多容易的一件事啊”、“你说出的那些话就是在反复提醒我们你所拥有的特权”、“这和在双腿残疾的人面前秀跑鞋有什么区别”、“想到什么就马上说出来也是特权的一种,而你也从不考虑听你说话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在你和本地人打交道之前,最基本的尊重就是了解是什么让你们在现在这个境地,以现在的身份相遇”、“你难道没注意到所有游客设施都有抽水马桶、都有白人食物吗”、“你也应该去多去了解资本主义和新殖民主义”... 这次谈话可以说有效程度是百分之百,朋友说了所有我想听到的话,也询问了我以后应该怎么做。与之相反的是,我的美国室友约谈了那位惹怒她的比利时人,谈话有效程度几乎是零。对话节选如下: “我没觉得我说的话有哪些不妥啊,我就是比较幽默而已,开个玩笑... 我觉得我对种族问题很开明啊,我爸爸和叔叔都超级racist,我和他们比已经很好了。” ...“你应该和你室友多聊聊,他作为来自美国的白人,平时说话就很稳妥。” “不要,我才不想变得和美国人一样,他们太敏感了。” “这不是敏感!这是和多元人群相处的必要!你如果一直只和白人打交道,大可以什么也不想,但你不会有任何有色人种的朋友。” “唔,我还是觉得很麻烦。” ...“你应该自己主动去了解种族相关的知识。” “我了解啊,我的前女友就是韩国人,我有和有色人种相处的经历。” ...“你懂作为黑人、作为有色人种我们所经受不公时的那种痛苦吗?你能想象吗?” “我懂,我觉得我蛮能想象的。” 我的室友被这句“我懂”气炸了,晚上怒写手机备忘录小作文,题目是“你真的懂吗”。 即使再不愉快,这些谈话总归是必要的。最矛盾的是觉得“啊,白人,烦死”,但在日常生活中他们其实都是性格很好的人。 几个星期过去了,我们目前来看相安无事,友情甚至还加深了一些。 只是我和香港朋友两个人上街的时候,闹市里被所有人围上来大喊“Chinese”和“ching chong”的感觉,他们也永远不会懂。 【希望我写得还算有条理.....请看完有感触的朋友们多多交流】 后记: ”我们在努力调整, 我们的白人朋友也在努力“ ______学姐 看到学姐发的推文中写的“我一边抽泣一边提出的论点”,很是心疼,也叮嘱学姐她们保重 。 从文中所述,能感受到学姐她们的那种窒息感。沟通结果看几乎改变不了他们,因为他们成长的环境不同,他们作为享受种族优越感的群体,可以无视受歧视群体所面临的问题,更可以冷漠地不想去共情他人的处境(苦境)。 这样的情况普遍存在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如,享有更多社会资源的特权阶层,也不一定会去共情处在比他们阶层低的群体等等。 学姐的白人同学除了共情不了种族问题,还是可以相处的,那为了自己不抽泣,抗争平权的同时,也要让自己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 对肯尼亚的记忆是几年前看到好友去旅游拍的有关动物和当地风土人情的照片和视频,好友作为游客不像学姐她们有一段较长的时间,与当地同学在这里学习与生活,亲历并感受真实的肯尼亚。看来落后不仅仅在经济,更在思想观念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对经济还处在贫困线的很多非洲国家来说,要改变这种状况不容易。 平权之路,道阻且长 更多精彩: 相关阅读:又一起种族问题引发的大案,判了“白雪公主”主演被指歧视亚裔、霸凌素人,这是上赶着要当“黑雪公主”? 我的留学体会:解决复杂问题需要跨学科思维 作者:Aryaaa,转载:辄迟留。本文版权归属作者/原载媒体。 喜欢本文?欢迎点赞/转发/关注/加入留学家长公益交流社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