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败走大陆,其实败在商场,而非战场
周子衡 文 | 先知书店 编
旧中国的恶性通胀,一直被定谳为政治溃败的“并发症”,并不被视为“独立的”经济事件,也便无须做“纯粹的”经济解释,更谈不上运用“西方”货币经济理论阐述,故此,张嘉璈先生的作品《通胀螺旋》在国内不免鲜为人知,引用者更是凤毛麟角。
“同一著作,两样光景”似乎折射出“同一历史,两张面孔”。然而,“困扰并最终葬送国民政府的通货膨胀现象背后的基本经济状况”,毕竟才是历史的本来面目。
今日来看,这本书所做的观察、分析与总结,不仅是权威的经济文献,更是弥足珍贵的历史文献,照亮了对整个20世纪中国货币经济历史的理性认知。
深入研读这部著作,有助于拓宽中国货币经济历史研究的国际视野、深度与广度。更为重要的是,对整体把握与全面认识中国货币经济的渊源助益良多,对认知当下形势尤显重要,不可或缺。
▌国际大视角:民国通货膨胀最严重的十年
《通胀螺旋》系统性地阐述了1939—1949年中国恶性通胀及其所导致的货币失败与货币经济崩溃的“基本经济状况”,实证地分析了政府的反通胀政策。作者坦陈:“如果不解决第一部分罗列的那些基本问题,通货膨胀现象就很难遏制。”
概言之,“那些基本问题”亦即“总需求超过了总供给”。这无异于宣称,长达10年的政府反通胀政策,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也终不能免于货币的失败与货币经济的崩溃。
19世纪中叶,世界发起了“货币大分流”:西方列强及其殖民地都先后确立了金本位制,中国却致力于建立自身的银本位制。这实际上是“固定汇率”与“浮动汇率”的货币分流。
中国币制改革的“银本位”目标,即为在全球金本位制下的“固定汇率体制”中造就一个“浮动汇率”之“银本位制”。银本位制(即浮动汇率制)十分脆弱,原因在于,全球货币体制只能存在一个固定汇率体制,金本位的确立意味着白银等的“去货币化”,沦为价格浮动的国际商品。中国银本位的货币体系因此是建立在价格浮动基础上的,将因国际银价的剧烈波动(特别是银价走高)而极其脆弱:银价高企将直接冲击货币基础,造成白银外流,导致通货紧缩。
无论是否建成银本位制,白银货币经济的本质没有变化,其浮动汇率的脆弱性也不会发生改变,政府当局又缺乏抑制白银外流的管制措施和监管能力,中国的白银货币经济因此面临着极为强大的国际银价(或然性)上涨所带来的致命“外部冲击”,这是国际性的“货币梗阻”。
为了顺应中外货币情势,改变这种被动局面,晚清以降,中国当局皆在谋求币制改革,并渐趋形成了“先银本位制,再金汇兑制”的货币转轨渐进主义方略。
1929—1933年的“大萧条”是人类经济史上第一次全球性的经济衰退,史无前例的全球通货紧缩促发了“颠覆性”的全球货币变革,历史性地将黄金逐出货币体系,瓦解了“金本位”,进入管理通货和外汇管理时代。
作为重大社会经济历史事件,大萧条在经济上塑造了美国的国民性,而解释大萧条时宏观经济的“圣杯”,探求大萧条的货币冲击及其遗产亦应是理解中国经济现代化的重要出发点。
从1933年白银危机到1948年法币崩溃,中国货币经济的现代转型历时16年,是在最为不利的历史条件下和极为恶劣的国际环境中发生、发展的。
以“大历史”的视角来看,法币改革及其失败的原因,无疑是“纸币的回归”。大萧条破坏性地推高了全球银价,动摇了中国经济的货币基础,截断了中国渐进“银本位”的币制改革路径,迫使政府实行激进的货币转型,奉行“纸币本位”。
《通胀螺旋》记录的中国恶性通胀所导致的货币失败,同样终结了国民党政权在大陆的统治。国民政府赢得了抗战胜利,输掉了反通胀之战,接下来,输掉了内战,更彻底地输掉了货币。法币改革是一场分水岭式的货币变革,将“(传统)旧经济”的总根子(即白银货币体系)拔除了,但在播种“(现代)新经济”的货币种子(即管理通货体系)方面最终陷于失败。这一失败带来了巨大而持久的社会经济困难,使得国民经济最终成为政府计划和行政管理的对象,从而改变了20世纪中国社会经济的性质与走向。
从这个角度看,《通胀螺旋》是整体性认识、理解与把握中国货币经济现代转轨所不可或缺的经济和历史文献。
▌货币与体制:货币的失败导致了政权的兴替
如果说1933—1948年中国经济的核心问题是货币,此后很快就转到体制上来了。
20世纪上半叶,西方列强、日本、苏联是影响与角逐中国体系的三股外来力量:大萧条代表着西方世界的经济冲击,通过美国购银政策改变了中国货币经济的历史命运;日本的侵华战争恶化了美元化的中国法币经济;苏联的巨大影响自不待言……
但是《通胀螺旋》认为,就根本原因而论,无疑是币改的失败导致了政权的兴替。
从货币经济史的视角,考察1933—1948年中国货币经济现代转型、失败及其遗产,不难发现,大萧条的货币冲击直接导致中国货币经济的转轨、失败,引发了一系列现代经济命题,如政府统制经济、产业组织面临全面重组、外汇本位无法恢复、国债体系瓦解等。
这最终从根本上改变了中国社会经济的性质和方向,为政府部门全面掌控经济资源创造了条件,为计划经济体制的确立提供了历史契机。
也就是说,正是货币经济转轨的大失败,才破坏并瓦解了并不成熟、并不发达的市场经济,从而使总供给与总需求的关系纳入到政府部门的管理之中,并嵌入式地引入了计划经济体制,实行全面的行政性政府控制。
换言之,正是货币经济转轨的失败,才带来经济体制的巨大变化。货币的“失败”导致了政府的“成功”:国民政府竭尽全力想要使政府获取对经济的主导权甚或支配权,却戏剧性地在1949年后实现了。
大体上看,从1948年的货币崩溃到1978年的经济改革与开放,再到1988年的“物价闯关”,中国经济现代化的历史进程经历了曲折动荡的几十年。可以说,该进程是大萧条外部冲击下,一个不断适变、改革、挫折与再生的进程。
离开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货币经济的被动转轨与瓦解失败,过往一个多世纪的中国货币经济历史的总脉络就失去了完整性,在诸如中美货币经济关系、城乡二元经济结构、政府部门的经济职能角色地位等一系列基本经济议题上,错失相当的历史依据。
于此,重读张嘉璈先生的《通胀螺旋》,有助于我们把握前计划经济时代社会经济的历史脉动,深刻理解中国计划经济体制的历史命运:缘起、发展、挫折及其市场化的改革与开放。
▌历史时间轴:中国货币经济的现代转轨、失败与再生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史上,“行钞”失败后,货币的功能受到极大的抑制,通货反趋匮乏,于是,大量的实物性“代用券”开始流通起来,纸币的别称即为“钱引”。这些纸质的“引”或“券”大量流通起来,往往是“行钞”失败后的一大景观。
1956年,中国大陆全面建立了户籍制度,这就使得票证可以直达每个家庭乃至个人,1950年后军政部门等所实施的计划配给制便有条件适时地全面推广开来,并成为历次运动中动员与支持的体制性力量。
这一重大的体制差异,并没有引起比较经济体制学界的关注。这些因素或在事实上导致中国与苏东间计划经济体制改革道路的重大分殊:中国走渐进改革之路;而苏东自觉不自觉地选择了激进策略,甚或“休克疗法”。
诚如诺斯所言,我们的理想是“解释经济在整个时期的结构和表现”。将中国货币经济的近现代历史脉动在时间轴上延展开来,不难发现,中国货币经济的现代转轨、失败与再生,是“大历史”嬗变中的货币主题所在。
“历史服务于长跑,有时服务于中跑,但很少服务于短跑。”时隔一甲子,张嘉璈先生手稿之中译本得以面世,实为“遗珠”重拾、熠熠重光!
值此,吾辈后学如秉巨烛,鉴往知来,幸甚大矣!
以往对民国历史的回顾总是趋向于国民党“不得民心”、“贪腐无能”等万金油似的结论,而财政这个重要且更具现实指导意义的原因,却被忽略了。在经历了1927~1937年国民政府初建的“黄金十年”后,国内形势还没稳定,抗战烽火起,加之大萧条的外部影响,让当时的经济雪上加霜。
8年抗战,平均零售物价指数上涨2600倍。抗战后,情况更坏。国民政府和军队疲惫不堪,而怨恨和对抗在表层下沸腾。可以说,是通货膨胀,最终促成政权更迭。只不过这段历史,被有意无意“隐藏”了。
为此,苍山夜谈诚挚推荐先知书店特别组织的张嘉璈《通胀螺旋》,以及阿瑟·杨格的《抗战外援》。
◎ 作者亲历历史,解密时代真相。张嘉璈,是“中国现代银行之父”、蒋介石指定的中央银行总裁;阿瑟·杨格,曾担任蒋介石财政顾问,且时间最长。两位作者的两本著作引入大陆,为我们全面理解民国财政与抗战,打开了一扇窗。
◎ 从财政看政治,全新视角发人深思。这两本书讲述了国民政府时期通货膨胀的缘起、演变及相应对策、经验教训,揭开了抗战外援这段不为人知隐秘,同时也回答了政权更迭的另一关键诱因。
◎ 搭配阅读,互相印证、互为补充。《通胀螺旋》与《抗战外援》对照阅读,有相互印证的部分,亦有对同一事件和问题的不同解读,并且互为补充。两本书共同从财政金融的角度,还原抗战史,勾勒出了抗战历史中财政运行的全息图景。
张维迎先生评价说:“出版这类书,需要出版社负责人的情怀和担当。感谢他们,向他们表示敬意!”
《华尔街日报》评价说:“本书应立法和行政人员人手一册。如果“真正”的教育要延伸到社会科学领域的话,那每一位大学生都应该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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