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墨雨村碎石农场上学的日子
文：灵儿妈妈
两年后再回到云南大墨雨村，是偶然，又或许是必然。
因为似乎自两年前离开后，大墨雨就一直是心里一直惦念着的地方。
回想三月的时候，我们一家从海南出发旅行，如果我来规划，可能第一站就会再去大墨雨，可老公却总觉得大村子能有什么好玩的，直到后来到成都的时候发现前面乐山的行程被意外加了星，他才勉强同意去大墨雨“避难”，然后似乎就和两年前一样，我们又“逃”到了大墨雨。
虽然被加了星，但村里的好朋友听说我们要来就帮着我们主动跟社区沟通报备，不仅收拾好了父母家的房子让我们住，还在我们到之前在房子里存了好多米面粮油，还特地说菜园子里种的菜我们都可以随便吃，而这个小小的菜园子也成了灵儿宝隔离期最好的游乐场。
记得刚到村子的时候，因为社区要求居家隔离7天，可以出门但不能出院，于是老公每天的乐趣就是坐在大门口看外面来的车在我们院子前面倒车，灵儿宝每天的乐趣就是等着村里的流浪猫来，有时候上午喂过的小野猫不一会儿还会再带好朋友一起来。
1只小猫
2只小猫
每天听着山里的鸟鸣起床，推门就是绿油油的大山。虽然我们出不去，但朋友却总是隔空来给灵儿宝投喂各种好吃的，村口超市的老板也总是我一发消息就骑着电动车送来各种东西放在院子里。
很快顺利熬过了七天，灵儿宝如愿又回到了她久违的墨雨村学，然后去了才知道如今的村学已经搬到了山上的碎石农场。
虽然来回上学的路有点崎岖，可小家伙却不觉得艰苦，去上学的一路都蹦蹦跳跳的。
和小朋友们一起在森林里漫步，一起在草地上唱歌，老师带着小朋友们一起生火做饭。
中午吃完饭，小家伙们还会主动自己刷碗。
农场上的每一个细节设计都是遵照朴门永续的理念。
洗碗的时候不用洗洁精，有油的碗筷用玉米面一擦就干净了，洗碗用过的玉米面再拿去喂鸡鸭。
一些剩下的菜叶瓜果被放在大瓶子里，等腐烂之后就成了专门给蚯蚓们的食物。
其他不能喂动物的纸张和可降解的杂物还会放在一边做成堆肥。
而厕所则是风景优美的生态旱厕，孩子们上完厕所再撒点木屑就成了最好的生态肥料。
灵儿宝起初不肯上旱厕，宁可尿裤子也不肯上，然后我就跟她讲，“你上完厕所之后，你的便便就会变成肥料，有了肥料就能让小花小树长得更好，你看你上个厕所也是在为了大自然做贡献啊！”
后来灵儿宝就被“洗脑”了，甚至之前都没见她上厕所这么开心过，虽然从过去全天都有人打扫的五星级卫生间过渡到这样一个有各种飞虫的旱厕，可仅仅通过这样一件小事，她却觉得自己和大自然产生了更多的关联，毕竟谁会不希望为大自然做点力所能及的贡献呢？
碎石农场上一切的教育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一棵树意外被大风吹倒了，没有人慌慌张张地去围警戒线让小朋友不要靠近，反而让孩子们自发组织了“海豹突击队”一起去调查大树倒了的原因。
老师则负责记录下孩子们的观察结果，没想到小小的孩子们竟然真的一点点推理出了大树会倒的“真相“。
农场上没有多高端大气的课程，孩子们在这里学养鸡养鸭，学养花种树。每周一次的烹饪课，孩子们先一起到鸡窝里去捡新鲜的鸡蛋，再一起回到厨房做一个最美味的蛋饼。
在这里，所有的发生似乎都毫不刻意，感觉一切都是对“教育即生活”最好的诠释。
孩子们课间的时候一起爬树，一起玩各种大人搞不懂规则的游戏。
有时候老师带孩子们一起去草地上“野餐”，白云可以当面包，绿叶也可以当餐盘。
有时候偏偏不凑巧地来了一场大雨，连挡雨的餐垫下面都可以成为最有趣的游乐场。然后等到雨过天晴的时候，孩子们一起捞蝌蚪，抓青蛙，这时候忽然一个孩子说，“我们玩儿老鹰抓小鸡啊！”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在旁边看着的时候就会莫名的被感动，因为此前你根本想不到一句简单的“老鹰抓小鸡”竟然会是让人那么感动的话。
孩子们每周都会有一次森林远足，老师还会给每个孩子都布置不同的任务。
比如有人主要负责用眼睛看，有人则主要负责用耳朵听，还有人主要负责用手去摸，然后大家再一起分享彼此的感受。
你会惊奇的发现，孩子在自然中真的会一点点打开自己的感官，指甲里塞满泥土也没关系，鞋子在河边湿了也没关系，对自然的探索让他们真正打破与生物的界限，去感受自然的美好。
因为我从前一直负责宣传，可在碎石农场的幼儿班却没有一个是负责宣传的老师，以至于开始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这旁边明明也没有摄影机，老师干嘛要讲得那么好，流程干嘛要安排得那么周到。
如果不是我在村里无所事事非要跟着，大概这些美好的画面我都不会看到。
可好像这里的教育本就不是为了给任何人看的，哪怕只有几个孩子，可每个在其中的人都愿意为了孩子们用心做到最好。
记得有一次美术老师带着她们一起画树上新结的樱桃，结果这樱桃画着画着就被小朋友们给“画”没了。
也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村学的幼儿班来说，这里的师资真的是很豪华。教孩子们英语的老师本科北大研究生剑桥，教孩子们自然生态的老师是英国雷丁大学的硕士，孩子们最喜欢“欺负”的数学老师也是云南大学的高材生，还有韩国的人类学博士阿姨负责给孩子们做各种好吃的点心。
博士小姐姐给孩子们做的泥土蛋糕
甚至你也说不清这些人为什么会在村子里，可也正是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大神让大墨雨成为了一个特别神奇的村子。
记得在村子里的时候和来做田野的人类学博士小姐姐聊天，小姐姐说，她的四个导师分别研究五个方向，包括城市移居乡村的新村民、生态农业、自然教育、性少数群体、还有少数民族生活，但是这些不同的方向在大墨雨却都可以找到可供研究的对象。
而也正是这些神奇的人在农场开了各种神奇的课程，孩子们在农场跟着杨阳老师学养蜜蜂。
一起看蜜蜂纪录片，一起演工蜂和小花朵，一起蜂巢看蜜蜂的小宝宝，然后大人还总是担心孩子那么近接触蜜蜂会有危险，结果小家伙们都比想象中更会保护自己，一个一个把袖口都抓的紧紧的。
可爱的韩先生起初不放心孩子们出门远足还会在后面偷偷跟踪，后来晚上被孩子问，“爸爸，我们在山上的时候，你老在后面蹲着是在拉粑粑吗？”
后来爸爸就发现，其实哪怕是翻身跃岭，孩子们也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
孩子们在蹭蹭老师的伴日闲工作坊学木工，锯木头、磨木头，80目、100目、240目、400目…其实想要买一块光滑的木块当然很容易，但是孩子们能用砂纸亲手一下下地把粗糙的木块变光滑，这样一个看似无意义的过程或许就是最大的意义。
孩子们还有幸能跟着山人乐队的小不点老师一起学音乐，在大森林里学音乐。老师在前面弹琴，后面跟着一串的小朋友，孩子们一路走一路唱，然后找个草地就可以坐下来，身边的各种东西都可以成为美妙的乐器，连爸爸都一起跟着上了瘾。
后来我还跟杨阳老师学了一点古琴，爸爸跟村子里的伙伴一起学了一点非洲鼓，爸爸背了一路的尤克里里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村里每周还有新村民们自发开展的各种读书会和小课堂，从中医到易经，从舞蹈到理财，甚至是从前在北京生活的时候，你都不觉得文化生活竟然可以这么丰富。
等到平常在家的时候，我和爸爸也成了小家伙的老师，爸爸上数学课，妈妈上美术课，2:1最佳师生比。
会有小松鼠在房檐上跳来跳去，会有小鸟把便便拉在了爸爸的外套帽子里，被子被在海拔两千多米的山间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每天都会发生好多可可爱爱的事情。
等到周末休息，我们一家人就一起去山上挖化石。
村口超市老板依然是我们最好的挖化石导师，除了借工具还借了专业书。在老板的指导下，我家码农爸爸成功变身矿工爸爸。
感觉凿化石真的比开盲盒还有意思，虽然砸几十个有时候都出不来一个，但这恰恰是最有趣的地方，因为真的会感觉每凿一下都仿佛将要凿开一段上亿年的历史。
起初抱怨村里无聊的爸爸也渐渐爱上了村里的生活，带着小家伙一起种菜，每天研究不同的菜式，后来小朋友种的圣女果开花了，生菜、小葱和香菜也都长大了，烤肉缺生菜去地里现拔，炖汤缺香菜去地里现薅...
树上现摘的樱桃吃不完就动手做成甜甜的樱桃果酱...
虽然在村里叫不到外卖，可也恰恰是这样让我们仨的每一顿饭都变成了一个很快乐的过程，小朋友去摘豌豆，爸爸扒豆子，妈妈再把豆子做成美味的爱心炒饭，然后就连最普通的炒饭仿佛都能吃出幸福的味道。
在村子里看文件又说要求孩子们学种菜了，不过我总觉得一定不要让孩子们为了满足谁的要求去种菜，而是就这样心无旁骛地去感受这样美好的过程，让孩子知道食物从哪里来，让孩子全身心地去感受那份大地带给我们的最真切的快乐。
有时候在屋子里找不到孩子了，正着急的时候，然后出门看见她正在下面地里帮着村里的爷爷奶奶锄草。
爸爸感叹说，“灵儿宝这个教育轨迹真是一脚天上一脚泥里啊！”可我觉得这才是我希望给她的教育，知道菜是从地里长出来的，知道饭是从锅里做出来的，一切发生都有它要遵从的规律，而我们对于自然也要始终保有本该有的敬畏。而我始终都希望她是一个会生活的孩子，一路的小花小草小蝌蚪，只要用心去观察，在最普通的日常生活中也会发现很多很多的乐趣。
记得有一次我手又被村里的荨麻给刮了，奇痒无比，小家伙就去赶忙找来艾蒿，碾的碎碎的帮我抹在手上解毒，大概就是那一刻，你会觉得孩子真的长大了。
两年后又回到大墨雨，村子里发生了很多变化，村口的公厕正在规划成村史馆，多了咖啡馆，多了饭店，居然还可以在小程序下单到镇子上代取快递。
不过还有好多没变，比如村里的娘娘们还是只在周末的时候才在村头卖菜，还是只能收现金，还是二十块钱就可以买两大兜菜。
还有我们这次又见到了想念已久的大黄，还新认识了雪碧和肉丸子，而小家伙最爱的也是每天跟狗狗们在一起。
两年前路刚走得稳的小孩，如今已经能独立完整走完七公里的森林大徒步。可好像不管是什么时候，大墨雨总是一个能让人感觉平安喜乐的地方。
早上推开窗的时候会不小心惊动菜园子里吃草籽的小鸟，关上窗又挡住了想来厨房偷吃的小猫，和偶遇的姐姐聊天，去邻居家的池塘放小鸭子，种多肉，摘桑葚…
感觉乡村会让人和人的距离变得更近，会让生活变得更简单也更丰富，你也很难说清楚到底学会了什么，但一座村庄真的就是一所学校。
回想在农场幼儿班的最后一天，老师们一起为毕业班的孩子们举办了一个特别美好的结业仪式。孩子们一起听故事，一起在照片中回顾成长，一起被蒙上眼睛，在黑暗中，先要松开父母的手，再松开老师的手，再松开彼此的手，然后再一个人在黑暗中经历良久。
最终结束黑暗，重新在光明中再去拥抱每一个人，仪式结束也寓意着孩子们幼年的结束而正式进入童年，从此有能力去自己面对更多的挑战。
人们常说孩子的生活需要仪式感，但感觉这或许才是孩子们成长中更需要的仪式感，并不是在很多花束中跟很多人合影，而是在过程中真正去体悟成长的意义。
当然村子里也不是绝对的世外桃源，也会争执，也会吵闹，谁家的猫谁家的狗，种花种菜，喂鸡喂狗，村子里的生活很多时候真的是毫不夸张的“一地鸡毛”。
每个来这里的新村民都要抛下过往的一切在这里重新学习和认知自己过去完全不擅长的生存技巧。
而我们这一个多月跟着村子里的朋友们也一起经历了很多曲折，哪怕是这么好的幼儿班，大家也会因为意见分歧而反复争论探讨。
但回想起来，这一切真的都弥足珍贵。而我始终相信，那些能真正感受大地之美的孩子，一定能从中获得生命的力量，直至一生。
这篇文章算是一篇自发的大墨雨免费广告，用来感谢我们在大墨雨的每一个遇见。
如果你希望与孩子共同寻找生命的意义，亲近土地和自然中的其他生命，给双手双脚更多动起来的机会，给自己与孩子独处的空间，看到自己和对方的另一面，欢迎参与墨雨村学的暑期夏令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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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墨雨村学
墨雨村学由公益组织社会资源研究所、西山区永续动力城乡社区服务中心发起成立，是一所在少数民族村庄实践生活教育的社区公共学习中心。生活教育，即基于真实生活的终身学习。以生活教育为宗旨，村学提供学前教育、义务教育补充课程、职业技能培训，以及为转型乡村培养社区协作者。
关于碎石农场
碎石农场位于大墨雨水库西侧，原址是本地村民拥有的荒废多年的果园。1960-1980年代，果园的表土被挖走用于大墨雨水库的修建。裸露的岩石在雨季形成地表径流，更快地冲刷残余的土壤。2021年夏，墨雨村学发起一项项目制学习（PBL）：用二十年的时间修复一座山。这便是碎石农场的由来。二十年后，当我们离开这个彝族村寨，希望作为新村民的我们，留下的是一座生机盎然的森林。碎石农场长期招募“志趣相投”的共建人加入，并接受有预约的团队参访、学习、以及“以工换宿”的志愿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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