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援：团长断肢埋辽阳 英雄战旗插城头

——《百面战旗红》之“英勇善战模范团”精神特质

1947年底，东北民主联军开始了强大的冬季攻势。先在公主岭小试牛刀，全歼国民党新5军4万余人。然后又由4纵司令员吴克华统一指挥4纵、6纵和东总炮师，挥师南下，剑指辽阳。

经一天激战，我军一举攻克了辽阳这座离沈阳只有50公里的古城，全歼了号称国民党王牌的新6军暂编54师，使东北战局的天平终于向有利于我的方面倾斜。战役中，主攻辽阳城东北高丽门的4纵11师31团表现神勇，为迅速夺城、全歼守敌立下了第一功。

1948年1月7日，公主岭战役结束后，蒋介石痛心疾首，亲临沈阳追究失败责任，撤换陈诚，任命卫立煌为东北“剿总”总司令，企图挽回东北颓势。

卫立煌一上任就密令辽阳、鞍山等南部要点上的部队向沈阳收缩，力图自保。

善于捕捉战机的4纵司令员吴克华主动建议，率队速歼辽阳、鞍山之敌，破灭卫立煌加固沈阳城防的企图。

东野首长批准后，4纵、6纵部队昼行夜驰，于1月30日凌晨兵临辽阳城下，立即将国民党守敌主力新6军暂54师团团围住，并切断了守敌与沈阳的联系。

吴克华迅速拿出了《攻辽阳城作战计划案》：确定 31团担任主攻，重点攻打高丽门。

31团久负盛名，作为无私忠诚的胶东子弟兵，他们抗战期间与日伪顽浴血奋战八年，屡建奇功。第4纵队成立后，先后参加了本溪保卫战，新开岭战役，四保临江，东北夏季攻势，秋季攻势，冬季攻势。该团基础好，作风过硬，攻防兼备，战斗力很强，是纵队、师主力团之一。

受领任务后，31团团长王祥和政委马杰精神抖擞，立即展开攻城前的准备工作，熟悉地形，了解敌情，积极进行战前政治鼓动，认真组织攻城训练，构筑前进出发阵地，备足了梯子、铁钳、铁镐、桥板等攻城器材。

11师师长周光、政委李丙令也分头下到了31团，指导解决未尽事宜。

夜晚，31团组织党委一班人，认真学习上级指示精神，了解辽阳兵要地志，掌握当面敌情。

辽阳是座有着2400年历史的古城。公元918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置辽阳府，修葺辽阳古城，置防御使，并“铸铁凤以镇之”，因称铁凤城。

辽阳古城素以墙高城固著称，在民间流传着“铁打的辽阳，纸糊的沈阳”一说。守敌在辽阳城墙顶端构筑了掩体、交通壕和各种火力发射点，在城外还挖了一条宽丈余的外壕，在外壕的前面还附设了铁丝网、鹿砦和地雷区。此外，在城东南还有一个坚固的外围阵地，配有兵力把守。

辽阳守敌万余人，清一色的美式装备。面对东野大军，守将师长马辙、副师长曹济民，叫嚣“铁打的辽阳，是啃不动的硬骨头，共军绝对拿不下。”

曹济民，绰号“草上飞”，土匪出身，当过汉奸，参加了国民党的“地下先遣军”“暗杀团”，长期祸害一方，仅1946年7月，就在凤城红旗区捕杀八路军官兵39人，有的被活埋，有的被刺刀剌死，手上沾满了当地人民群众的鲜血。

全团战士听了政委马杰控诉辽阳守军曹济民等人的罪行后，义愤填膺，发誓打好主攻，“活捉马辙！打死曹济民！报仇雪恨!”

在战前准备中，各营连都憋着一股狠劲，争当主攻，争做“尖刀”。

31团党委经认真研究，决定以2营为尖刀营。2营725名指战员顿时沸腾了，个个摩拳擦掌，一份份用血写成的火线入团、入党申请书和请战书、决心书，飞向营部。

团长王祥郑重将纵队授予本团的一面红旗交给2营，叮嘱道：“你们一定要将红旗插上辽阳城头！”

2营营长毕立山和教导员李万永双双接过战旗，郑重敬礼，齐声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2月4日，战斗开始，第4纵队参战各部，扫清了敌外围防御阵地。 整个辽阳城东南北三面尽被4纵控制，守敌已插翅难逃。

两天后的凌晨5时许，年关将至， 4纵准备发起总攻。

黎明前的黑暗里，气温跌零下20度，寒风凛冽，冻土板结。主攻营2营已全副武装集合完毕，准备进入前沿阵地。

教导员李万永嘴里呼着白气说：“没有‘铁打的辽阳’，没有‘铁打的’高丽门”，我们才是铁打的4纵，我们就是铁打的2营，一定要砸烂这辽阳城！”

接着，营长毕立山来到队列前，对着全营大吼：“是骡子是马，就看这一嘚瑟了，出发！”

清晨7时整，天刚破晓，3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 60余门火炮分梯次开火。炮弹猛烈出膛，呼啸长空，震耳欲聋，倾泻在辽阳城墙上，硝烟弥漫，火光冲天。

31团在王祥的指挥下，向高丽门发起冲锋，按照一点两面的战术，担任主突的2营官兵旋风般冲在最前面。

硝烟散去后，只见坚固的辽阳城墙并未坍塌，只是墙体被炸开了一个透亮的孔洞，守敌的机枪响了起来。

2营战士一跃而起，成扇形展开，三人一组，如一把把尖刀直扑辽阳城。高擎红旗的旗手奔跑得飞快。

辽阳城外护城河足有半里多宽。寒冬季节，冰雪封河，光滑如镜。战士们上去后两脚打滑，跑不起来，接连滑倒，只好手脚并用往前爬。

当冲到河心时，敌人的炮火打过来了，将厚厚的冰层炸穿，掀起一股股丈余高的黑水柱。冷水溅落到官兵们的军衣上，不一会儿就结了冰坨。官兵们顾不得这些，一直往前冲。

毕立山带领全营，冲在最前面，全然不顾耳边的爆炸声和嗖嗖的子弹声。

冲到城墙根下，他想通过被炸开的小洞观察一下里边的敌情，却遭到敌人的射击。一个战士猛扑过来，把他按倒在碎砖瓦砾上，自己却中弹，一头栽倒。

毕立山大怒，果断命令：“重机枪班掩护，突击班架起云梯，顺着城墙豁口向上登，往上冲！”

突击班长把轻机枪往肩上一斜挎，喊了声：“共产党员跟我来。”迅速地向城墙豁口冲去，几名战士紧随其后。

他们冲到了城墙底下。由于6米多高的城墙尚未被炮火完全炸开，官兵们架起云梯，敏捷地踩上去，奋不顾身地攀爬起来。

守敌从城墙上疯狂扫射，云梯上一波勇士被敌人打下来，另一波勇士又奋不顾身地往上冲。4连连长于学良中弹壮烈牺牲，鲜血染红了太子河……

紧急关头，6班年轻的战斗组长突然挺身而出，党员王崇义、孙茂臣和张忠武紧随其后。他们在火力的掩护下，迅速接近了城墙豁口，第一批登上了城墙。

5班战士迅速跟进，多人负伤，在机枪掩护下，数道血迹斑斑的身影不断向上攀爬。一番血战后，他们死死守住了高丽门北侧的缺口。

敌军1个连拼命反冲击，企图封闭缺口。随后赶来的战士张忠武独自迂回到敌人侧后，对敌形成了两面夹击，打得43名敌人举手投降，其余之敌乱成一团，向城内溃逃。

这时，突破口左侧一个敌军火力点复活了，机枪子弹像火舌一般卷来，我军战士接连扑倒。

突击班5班长，冒着弹雨接近敌火力点，扔出一颗手榴弹，硝烟未散就冲了上去，在火力点下安放了炸药包，将这个拦路虎炸得稀巴烂，然后动作灵敏地跃上了城墙。

5班一面顶住敌人的疯狂反扑，一面掩护全连登越城墙。8时30分，尖刀4连一鼓作气占领了城头，顺城墙冲向高丽门城楼。

一个旗手倒下了，另一个又顶上来，不多久，就将团里那面鲜艳的红旗，插上了硝烟弥漫的高丽门顶端。

随着红旗招展，城门洞开，4连、5连、6连快速通过突破口，冲到城内，用轻机枪、手榴弹横扫城上和墙下的敌明暗火力点。

31团、32团主力一起从高丽门攻进辽阳城内，喊杀声铺天盖地，连成一片，后续部队潮水般涌向市内，展开纵深突击。

王祥指挥31团各营冲到了辽阳市中心转盘北边，遇到了2营营长，当即表扬2营打得好！

谈话间，突然暗堡里的敌人一梭子子弹打中了王祥的左腿，毕立山的通信员也倒在血泊中。

毕立山不顾安危，赶忙去搀团长。王祥吃力地说：“2营长，不要管我，你的任务是消灭敌人。”

毕立山焉能不管？立马令几个战士硬把团长抬了下去。后来，王祥因抢救及时，命保住了，腿却被锯掉了，锯掉的左腿埋在了辽阳太子河畔。

毕立山怒火中烧，命令92钢炮手：“给我开炮！炸死这帮王八蛋！”随着“轰轰”两声巨响，两发两中，敌暗堡被炸上了天。

顺着31团撕开的口子，我军勇冲猛打， 31团1营、2营、3营各自为战，多路突击，向心卷击，巷战中打得勇猛机智，迅如疾风。

2营6连一口气冲进了一座颇为气派的大院，屋内还在传出“滴滴嗒嗒”的发报声。

营长毕立山立即带着一众人马冲了进去。

毕立山厉声命令敌报务员：“赶紧给我发报！否则毙了你！”

吓傻的敌报务员唯唯诺诺。于是，毕立山口述了份急电。

随着“嗒滴滴滴嗒”的音符，一组 “我部已弹尽粮绝，快空投子弹、炮弹和给养”的电文发出。不一会儿回电到：“要坚持住，补给马上就空投到。”

不久，天空传来嗡嗡声，敌机果然飞来，开始空投。众多的白色降落伞下面，挂着用柳条筐装的子弹和食品，成筐成筐地落到了地面上，其中还有一门迫击炮和一个炮手。

看着从天而降的“军援”，战士们高兴地大喊：“攻下辽阳城，‘蒋该死’送‘贺礼’了！”

战士们立即用“运输大队长”送来的武器弹药，猛烈打击敌人，心里甭提多爽。

8小时后，铁打的辽阳灰飞烟灭，俘虏成群结队，敌暂编54师长马辙和副师长曹济民，也先后被抓。

罪大恶极的曹济民被迅速公审枪决，辽阳民众拍手称快。

辽阳攻坚战，共俘虏国民党军9553人，毙伤1228人，扫清了沈阳外围，为东野当年秋季发起震撼全国的辽沈战役，奠定了基础。

战后，第4纵队授予11师31团“英勇善战模范团”荣誉称号，奖给31团2营一面两丈多长的红旗。

2月7日，毛泽东代表中央军委给东北人民解放军总指挥部发来贺电：“祝贺你们攻克辽阳！”

辽阳一仗，“英勇善战模范团”打出了威名，1949年 3月，改番号为122师364团的31团。在西苑机接受了党中央、毛主席的检阅，这成为该团最幸福、最荣光的时刻。

建国后，364团又参加了东山岛战斗，中越边境自卫还击作战，屡立新功，把战旗精神代代相传。

如今，“英勇善战”的口号在31团的传人当中喊得震天响，祖国人民闻之振奋，入侵之敌闻之失魂落魄，人民子弟兵正高举“英勇善战”的旗帜阔步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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