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好事都会有人认为是骗局，任何愚蠢的主意都会有人叫好 | 科技袁人

在奥卡姆剃刀的故事里，又见到了有人认为军队信息化是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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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视频发布于2022年5月8日，点赞量已达4.4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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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的朋友、著名科普作家、通信专家@奥卡姆剃刀 张弛博士做了一系列关于“体系作战”的节目（体系作战四：被海湾战争打懵的中国军队，如何实现机械化向信息化的伟大转变 | 奥卡姆剃刀）。里面让我感到最有趣的是，任何好事都会有人认为它是骗局，任何愚蠢的主意都会有人为它叫好。

1991年，海湾战争开启了信息战的先河。GPS首次战争应用惊艳世界，精确制导导弹令各国军人瞠目结舌，电子战和信息压制帮助美军摧枯拉朽。海湾战争把伊拉克打残了，也把我们打懵了，换我们上去，会比伊拉克表现更好吗？看到我们卖给伊拉克的69改坦克被美军M1A1坦克正面洞穿，甚至都没有开炮的机会，搞了一辈子坦克研究的某军校老教授，在办公室里号啕大哭。

伊拉克军队想打伏击，把很多坦克埋伏在美军坦克必经之路。怎么埋伏呢？在沙漠中挖个坑，把坦克开进去，然后用沙子盖上。然而美军直升机上有红外探测器，把埋伏在沙漠中的坦克看得清清楚楚，飞到坦克上空发导弹，挨个掀天灵盖。过去打仗，虽然武器装备落后，但靠三个拼一个，也能取得胜利。可在信息战条件下，这种传统认知不再成立了。机械化部队遇到信息化部队，就好比骑兵遇到马克沁机关枪一样，只有被屠宰的份。

重点来了：面对这种情况，中国军队该怎么办？出现了截然相反的两种观点。

作为事后诸葛亮，我们现在当然知道正确的做法是迎头赶上，尽快向信息化转型。然而当时有许多人反对，他们认为信息化是美军的骗局。为什么呢？因为信息化的基础是信息科技，当时国内信息科技跟美国差距很大，完全看不到追上的希望。跟在美军屁股后面搞信息化，只能是越追越远，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因此他们认为，信息战就是美国给中国挖的坑。

那么这些人开出的是什么药方呢？他们的思路叫做“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不被敌人的高科技所牵制，以我为主，努力发挥已方独特优势。例如美国依赖卫星传输信息，那么开战时我们就来个大规模强干扰，让所有卫星都成瞎子和聋子，而我们对卫星的依赖少，还有指挥旗、哨子和军号，优势就转移到我们这边了（体系作战一：打夜战无优势，秘密穿插不适用，我军究竟该如何打好现代化战争 | 奥卡姆剃刀）。这种新形势下的以弱胜强之道，在军内被广泛认同。

如果是外行，可能会觉得这种思路很有道理。然而奥卡姆剃刀是军事通信专业的，有一天他看到美军卫星的资料，顿时有如三九天一盆凉水浇到头上，浑身刻骨的寒冷。原来美军卫星已经普遍采用了跳频和扩频技术，我军的大功率压制性干扰起不到任何作用。奥卡姆剃刀得到这个结论后不敢相信，私下里向总部的专家求证，总部专家沉着脸撂了一句话“你说的是对的”。

F-117在南斯拉夫被击落，有人根据这个战例提出了新战法：抓住隐形轰炸机投弹时开舱、丧失隐身能力的短暂时间窗口，进行雷达快速捕捉攻击。可是人家都飞到你头顶上投弹了，这种死到临头的被动战法真的有用吗？

奥卡姆剃刀当年所在的38集团军某基层部队，提出了坦克打直升机的新战法。在坦克的周围堆一圈土坡，直升机从哪个方向来，坦克炮口就迎着它开上土坡，把炮管扬起来去打直升机。这个新战法成了笑料。

幸好中央军委头脑清醒，综合研判结论是，信息化战争是未来趋势，不是骗局，展开了轰轰烈烈的信息化建设。这中间虽然有很多阻力，但不换思想就换人，排除万难推行信息化。时至今日，我军的信息化建设已经大有成果，战斗力今非昔比。现在的俄乌战争如果换我们上去，早就打完了。

在奥卡姆剃刀的这个故事里，我想给大家总结一下，“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种思路错在哪里。这种思路的根本错误在于不求上进，自居下游。在他们看来，中国的信息化追不上美国是个固定的事实，不是想着怎么改变这种现状，而是想着怎么投机取巧，把对方拉到跟自己相同的水平。然而科技进步一日千里，你以为的把对方拉下来的办法可能早已被新科技否定了。如果你把希望寄托在这种战法上，就会跟迷信刀枪不入的义和团一样碰得头破血流。正确的思路是把自己提升上去，而不是认为自己就这样了，只能在这个前提下想办法。中国的信息化绝不是必然追不上美国，大家只要努力去做，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这就像一百年前，很多人觉得中国不适合搞科学，只适合搞传统文化。辜鸿铭等人还以此成了名人，许多人为他们叫好。如果按照他们的路线，中国早就万劫不复了。实际上只要认真去搞，中国完全可以搞好科学。很多事就是这样，看似最远的路其实是最近的，不走捷径就是最大的捷径。因为科学是普适的道理，掌握了普适的道理就掌握了最强的力量，这是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可代替的。我写过一篇文章《强者总是说自己的东西是普适的，弱者才说自己的东西是独门的 | 袁岚峰》，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说自己的东西独门，是一种防守的姿态，在普遍的落后中找一些亮点。说自己的东西普适，是一种进攻的姿态，意思是我这个明显就是世界最好的，你不用就是你亏了。你有没有发现，几十年前我们经常讲中国国情特殊，有些外国的东西对我们不适用，而现在已经很少这样说了？现在是中国整天吆喝“人类命运共同体”，反而是欧美经常说我们自有国情在此，不能采用中国的做法。由此可见，强者总是说自己的东西是普适的，弱者才说自己的东西是独门的。科学的厉害之处，正在于它是普适的。

最后我想说，我见过很多人喷各种学术界早有定论甚至早已是常识的东西，例如有人认为量子信息是骗局，认为可控核聚变是骗局，认为美国诱导中国大力投资芯片是骗局，认为美国1969年登月是骗局，认为进化论是骗局，认为“地球是个球”是骗局……在奥卡姆剃刀的故事里，又见到了有人认为军队信息化是骗局。这对我们是个重要的教益：任何好事都会有人认为它是骗局，任何愚蠢的主意都会有人为它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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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本文作者袁岚峰，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化学博士，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合肥微尺度物质科学国家研究中心副研究员，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科技传播系副主任，中国科学院科学传播研究中心副主任，科技与战略风云学会会长，“科技袁人”节目主讲人，安徽省科学技术协会常务委员，中国青少年新媒体协会常务理事，中国科普作家协会理事，入选“典赞·2018科普中国”十大科学传播人物，微博@中科大胡不归，知乎@袁岚峰（https://www.zhihu.com/people/yuan-lan-feng-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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