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分第一,票房扑街,这部“年度最佳”实在太可惜
前段时间的第75届戛纳电影节上,韩国电影大放异彩。
国内无数影迷感叹,华语电影许久未能在国际影坛上发挥夺目光辉了。
但是近日上映的这部影片,却带给了我们新的曙光。
它是唯一入围今年的柏林电影节主竞赛的华语片,这也是继去年华语片缺席欧洲三大主竞赛之后的“首次突围”。
它出现不仅是对华语片市场,还是在疫情之下举步维艰的影院,都具有弥足珍贵的价值与意义。
隐入尘烟
Return to Dust
导演: 李睿珺
编剧: 李睿珺
主演: 武仁林 / 海清 / 杨光锐 / 武赟志 / 李生甫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语言: 甘肃方言 / 汉语普通话
上映日期: 2022-07-08(中国大陆) / 2022-02-13(柏林电影节)
片长: 133分钟 / 131分钟(柏林电影节)
截至目前豆瓣评分8.2,是到目前为止的国产院线片年度最高分。
但可惜的是票房却不佳,目前上映5天,票房还不足250万。
这是今年故事发生在西北的一个小村庄里,远离城市的喧嚣,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土地的孩子。
北风呼啸,一处温暖的屋内,上演着一场再正常不过的相亲。
只是这两位结亲的当事人却并不寻常,
男的叫做马有铁,因为排行老四,
而他的三哥又总是压榨他,仿佛在给三哥做长工,
大家似乎都不曾记得他的大名,常叫他马老四。
女的叫做贵英,自家嫂子介绍贵英时只道是“贵英”,未曾说出她的姓氏,
或许面对这位身患痼疾,不能生育的结婚困难户,自己的母家也有一丝头痛。
就这样一位村里最穷的男人和不能生育的女人,
在两家的安排下,定下了下半辈子的生活。
有铁坐在屋内,低沉着头,默默的吃饭,门外的驴也低着头,默默的吃饭,
窗户外,影影绰绰,亲戚们在热切讨论着他的未来,然而他自己仿佛是自己人生的局外人。
贵英在门外默默的摸着驴的背,有铁不好意思看她,只得盯着面前镜子里的自己。
通过镜子,两人面对着观众,仿佛已经要一起携手面对将来的生活。
新婚当夜,床头的日历是红色的喜日,屋内门上张贴的是大红的喜字。
然而这样热烈的氛围唯独不属于新婚的夫妇,担心自己失禁的贵英拘谨地面对这位陌生的丈夫,而木讷的有铁也没有打破沉默的勇气。
有铁第一次叫出贵英名字,是他带着贵英祭拜去世的父母哥哥时。
对着先人喊出的,告诉他们,自己成家了。
二人坐在高高的沙丘上,黄沙随风散去。
单薄的身影却在苍穹下有着泥土一般扎实的力量,两个人的生活也在这片土地上缓缓扎根了。
两个平凡而又无力的生命体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在这片土地上,有铁和贵英是乡村婚姻市场中最底层的困难户。
导演李睿珺在访谈中提到:
“在乡村里面,如果女性失去了生育能力,那她就失去了一个很大的价值,而且女主角又不具备干重体力活的能力,所以她几乎就没有价值。”
在乡村的传统观念里,
以女性的生育能力作为主要的价值评判标准,是一种物化的凝视。
同样身为男性的马有铁也逃不掉这份他者的评判,
现代化进程中被抛弃的乡村,以及性别失衡的现状,
缺乏知识,体力又显逊色的有铁成为了这一悲剧当仁不让的承载者。
在这片未能被城市化文明侵入的土壤中,尚存留着浓烈的父权社会的历史糟粕,
然而正是这片土地,也孕育出了有铁与贵英这般纯粹的生命,
这也是独属于农耕社会的精神力量。
在贵英等待有铁归家的寒冷街头,
爱是冷风中摇曳的手电筒与一次又一次加热的热水。
在大雨滂沱的雷雨日,爱是二人共迎风雨,为未干透的砖块披上的塑料布。
在期盼小鸡快快孵出的纸箱内,爱是不断升温,不断晃动的保温灯......
他们的爱从无到有,从未言说,无声却有力,
他们是婚姻市场上的失语者,却是真正爱情的撰写人。
导演并不是一个只会描写美好的理想主义者。
乡村的生活除了这份难能可贵的纯真质朴,更多的还是现代化进程中,历史的边缘人。
残酷的描写暗流涌动,振聋发聩。
影片中,承包村里土地的富商张永福急需用血,
而这种极为罕见的熊猫血却只有村里最穷的马有铁拥有。
张永福象征着村里的绝对权力,甚至整部影片你都未见其人,
你仍能看到被他牵制的村民的敬畏,张永福的生命牵动着家家户户的生活。
开着宝马的张永福一家是城市中资本家与官僚主义的象征。
而威逼利诱的乡村领导,以及抽血车中护士的冷漠与旁观更是城市文明陋习的指涉与帮凶。
马有铁这位“最乡村”的村民与张永福之间的输血管,
沟通起来的不只是救命的血液,而是城市对乡村的掠夺、倾轧、需求与依赖。
现代化的建设中,城市始终需要乡村提供粮食、人力等资源,
作为这一必须的后备力量,城市却在进步中狠狠的甩下了它。
然而熊猫血的稀有与珍贵,更是在这种流转间,
从乡村传递出去的,城市中罕见的真情。
回到乡村本身,导演为马有铁和贵英找到了一份自洽的生存之路。
在这片土地上,没有宝马,却有“宝驴”。
值得起推敲的构图,近乎真实的场景。
1.55:1的照片感的画幅,静观式记录感的长镜头,在导演为我们呈现的田园牧歌式的影像中,我们被有铁与贵英的顽强的生命力震撼到了。
无法笃定是否在如此艰难的生活中是否存在着这样的坚强?
在春天,贵英除草时误摘下来了一株麦苗,
面对妻子的懊悔,有铁却说,
让他去做其他麦苗的肥料吧,每个麦子都有自己的命数。
被误除的麦苗仿佛被时代抛弃的乡村、边缘化的农民。
贵英细心的再将其种回土里,不知它能不能继续生长。
丰收的时节到了,在满载而归的驴车上,贵英拾起饱满的麦穗,
她似乎也在想被除掉的麦子也能长成吗?
房子是全体农民,乃至全体中国人的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家园。
燕子要筑燕子的窝,人要建自己的房子。
前进的推土车机械的碾压过去人们曾经生活过的房屋,
而燕子能够找回自己的巢,有铁也能在平地上再起新房。
破败的环境中,孕育出超凡的精神,这种矛盾在土地里滋养,
如同冬天的死亡是春天的新生,光秃秃的土地的死亡是长满麦子的土地的新生,
或许土地本就是矛盾的,生命本就也是矛盾的。
《隐入尘烟》中的乡村,少了以往迎合他者视野的刻意,少了凭空想象出来的所谓民俗,
少了与都市剧不伦不类的嫁接,少了浪漫主义的理想化;
多了对淳朴乡村抒情的描绘,多了对平实农家生活的刻画,
多了对乡村未来图景的担忧,多了对飞速发展的现代化的拷问。
听到雨槽哨音,望见燕子归巢。
西乘白鹤去了,隐入漫漫尘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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