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佛普拉斯：一部值得让观众认真审视社会的电影

结果画面中这辆车渐渐变成了粉色……

于是我打算接着看下去。

我先把我对《大佛普拉斯》的主要观点置前吧：

这是一部黄信尧导演的剧情片，2014年，黄信尧拍摄了短片《大佛》，随后因为好评不断于是他在短片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新的内容，并顺便把片名改为《大佛普拉斯（PLUS）》，于2017年上映，主要荣誉有第19届台北电影奖最佳剧情长片奖、第54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新导演奖和第37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两岸华语电影奖等。

从整个电影的格调上看，《大佛普拉斯》除了上述导演调皮捣蛋式的粉色车之外，呈现在两位社会底层人士和观众眼前的便是他们通过老板行车记录仪中那些五光十色的世界——

有钱人的世界。

另外，我在观影后试图找寻一些导演的创作意图，比如为什么要用一尊宝相庄严的大佛掩盖一桩凶杀案，为什么偏偏要在影片最后让大佛中的“死人”在万众瞩目下于佛肚中拍打作为故事的结尾。

佛像、有情众生、六道轮回和穷人眼中的世界，让电影给到我一种强烈讽刺感。

黄信尧最令我叹服的便是他用行车记录仪不止记录了老板不为人知的凶杀，还有权钱交易、权色交易和官官相护。最后这些都没有得到传统定义中的善恶到头终有报式的大快人心，相反，它以一个屌丝坐在另一个死去的屌丝布置的“太空舱”里享受世上唯一的温情作为屌丝世界的暗语。

刑满释放人员肚财是个拾荒者，平时以捡垃圾为生，在村子里是个没有任何存在意义的人，他有个小爱好就是“夹娃娃”——

他觉得只有夹娃娃才能让他快乐，因为这个过程中他能感受到未知的刺激和收获的喜悦，不似他的人生一眼便望到头。

在他眼下的人生中他最乐意亲近的是佛像工厂的门卫菜埔（庄益增 饰），他总是照顾他，给他送色情杂志让他夜晚值班时可以不那么寂寞，但同时他在菜埔面前就不似像在其他人面前那么卑微，甚至还有些优越感，因为菜埔是一个难得的老实人，一个又怂、脾气又好的老实人。

所以同样作为社会底层的肚财终于有了存在感，甚至有时还当起了菜埔的人生导师，当菜埔抱怨人生不如意时，肚财说：

“人家有钱人出来社会走跳，三分靠作弊，七分靠背景，你后面有什么？”

菜埔说：

“香蕉、芭乐、凤梨，还有莲雾。”

说罢，画面给到两人背后陈旧的挂历，挂历上正是香蕉、芭乐、凤梨，还有莲雾。

在肚财和菜埔眼中，他们的世界很小，肚财唯一能接触的“上流社会”就是偶尔陪着菜埔接待佛像工厂里往来的客户。老板黄启文（戴立忍  饰）是个从泥腿子一路打拼出来的小老板，深谙生意之道——

钱、色双管齐下，和议员搞关系，送女人。像蜘蛛一样不断编织他的人脉和资源，然后垄断佛像铸造生意。在他的工厂里有一尊尚未塑造好的佛像，那是当地佛教协会为了庆办佛诞下单置办的圣物，同样也是在象征性地竞标后被早已垄断的黄启文拿下。

肚财和菜埔当然不知道这些，他们只知道老板人还行，偶尔甩根骨头给工人“啃”，来厂里跟老板“做朋友”的人有议员（陈以文 饰），还有议员的助理（丁国琳 饰）。他们两个最感兴趣的就是能跟在议员身后看着议员悄悄摸助理的屁股，然后看着老板送给议员的那张红木办公桌说：

“以前刚送给议员时这桌子还没有遮挡板，后来议员有了助理，就给桌子加了一块遮挡板……”

屌丝的生活大概就是这样，没啥社交，也没啥有用的朋友，肚财经常晚上收工找菜埔一起看电视，有天电视坏了，肚财干脆让菜埔去拿老板的行车记录仪过来一起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很刺激的东西”。

那天晚上和他们两个人人生中任何一个夜晚并没有什么不同，肚财在去找菜埔的路上还看到乡间道路边有辆车，还有个美貌的女人（雷婕熙 饰）站在车边打电话。

他并没有多想，也未曾想过当他再见到女人时，竟是自己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

当老板黄启文的世界被两个屌丝打开后，行车记录仪里的画面成了本片唯一的彩色部分。

两个人惊叹又遗憾，惊叹的是有钱人的生活真好，可以时常进入各种高档场所。有钱人身边的女人时有不同，还可以在车上“看见”老板一边开车一边被女人做“根部保健”。

行车记录仪里的老板一边开车一边说：

“你不怕被别人看见吗？”

女人放肆地笑……

肚财和菜埔遗憾的是没有见到更多“好玩”的东西，大部分内容只是老板在开车，通过记录仪看到彩色的人间，还有往来的缤纷人物。这些人每一个似乎都过得比他们好。

肚财只能嫉妒又嘲笑地说：

“他还不是个秃子？只是戴着假发而已。”

而另一边，正在荒野里跟女人车震的老板黄启文进行冲刺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的女人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嘛，我要见到你……”

第二天，工厂里的工人来上班惊奇地发现佛像的头部被焊接好了，他们正在迟疑究竟是哪位打工人这么“卷”的时候，老板来了，他说人家催得急，所以他晚上自己把佛头焊好了，然后催着工人们继续工作。

肚财和菜埔也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派出所的警察怀疑肚财的废品是偷来的，于是要检查他的车子，暴怒的肚财反抗结果被警察按倒在地，好事者拍下了他被按在地上摩擦的现场照片发到网上成了新闻。维护他的菜埔也跟他进了派出所接受调查，其间好心的警察还给他们买了水和便当，然后把他们放了，但肚财的车被扣下了。

一时郁结的肚财只得晚上跟菜埔继续看老板的行车记录仪，结果他们发现了好玩的八卦——

老板的车上，女人说“我知道你不想玩我了，我可以走，但你得给我钱。我跟着你那么久，每次都要忍你拿我当瑜伽老师那样摆弄姿势，你以为我图你什么？”

两个人乐了，有钱人玩得就是花。

接下来女人说的话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女人说“不给钱也行，我要不要去告诉你老婆你有几个女人？或者说……要不要告诉你老婆你是靠着什么才一直拿到订单的？……”

肚财和菜埔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随后，女人忽然闭嘴了，不再说话。当行车记录仪的画面进入到工厂后，他们看见老板走下了车，顺带把女人也抬了下来扔在地上，他走到尚未焊接好佛头的佛像前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接着女人居然站了起来，他转身看见后走上前去掐他，撕扯间女人扯下他的假发，老板更凶狠了。

这里有个细节：

女人扯下假发，老板马上戴上，女人再扯下，老板再戴上继续要弄死女人。

老板是要脸面的人，至少是表面上的脸面。即便用棍棒终于敲打死女人后，老板还是先把假发戴好，然后把女人的尸体塞进大佛的肚子里，接着焊接佛头……

肚财死了。

他死于酒后骑车，自己撞死在乡间。

他留给世界的只有一个被警方画在地上的人形白线。

他的朋友菜埔和另一个朋友释迦（张少怀 饰）、土豆（纳豆 饰）给他办了简单的葬礼。

葬礼上肚财的遗像照却是他被警察拘捕时按在地上的面部特写。菜埔抱怨土豆为什么拿这张照片当遗照？土豆说“他又没有其他照片，这张还是我找了半天在网上找到的，算了，反正人都死了，谁还会记得他？”

菜埔沉默片刻，跳起来揍他……

那是菜埔唯一一次发脾气。

菜埔心里也有计较，他觉得肚财没拿他当朋友，否则为什么他从来不让菜埔进他在村里的那所用各种板材堆砌在一起的“家”？可这些菜埔无心思考，因为在肚财死之前，老板黄启文来找菜埔了，也是在一天深夜。

老板走到菜埔身边坐下，把自己的假发摘下来问菜埔：

“你见过我这个样子吗？”

菜埔吓得不敢跟老板对视，他点头又摇头。

老板亮着秃顶又问他：

“你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接着老板戴好假发起身照镜子……

警方不是傻子，他们早把老板“请”进派出所问询关于女人失踪的事情，老板说他和女人只是普通朋友，警察问“普通朋友？我们在女人遗落的手机里找到了她的通话记录，普通朋友怎么会连续打了一百多个电话？”

正当这时，副议长（李永丰 饰）走了进来，在警察上司的点头哈腰中冲着警察一顿咆哮：

“我跟你说，你如果像这样在社会上打滚，你坟墓上的草已经长这么高了！你有分寸一点，要搞清楚社会规则！干你娘勒！”

全程“干你娘”不断，道歉也没用，副议长让警察上司回头到议会“罚站”，然后问“我可以把人带走了吗？”

疑案无踪，大佛落成。

肚财死了，醉驾而死。

可菜埔他们知道肚财不喝酒，即便想喝得伶仃大醉也没钱买酒。

胆战心惊的菜埔来到肚财的屋中，竟看见在他家里有一间“太空舱”，舱中都是他摆放的娃娃和从杂志上剪下来的女人照片。

菜埔一个人坐在“舱”中很久，然后骑着车行驶在乡间：

“现在已经是太空时代了，人们可以搭乘太空船到达月球，却永远无法探索人们内心的宇宙。”

随着他的内心独白，大佛一路被运送到佛寺中，依旧宝相庄严。

在信徒们的烛光和诵念中，大佛端坐中央，忽然，从佛肚里传来一阵拍打时，众人愣住，无一人说话，只有大佛体内发出的拍击声渐渐响彻……

影片结束。

后记——

《大佛普拉斯》里还有一位好演员林美秀女士，她曾在《听 说》和《健忘村》里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这部电影中她出场不多，但和议员对杠那场戏也很精彩。

此外，有一些小细节看来让人发笑，如菜埔视角下的工厂里，“大家都很关心对方的老母，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关怀”。

张少怀虽然也出场不多，但也很有喜感，尽管只是落魄的喜感。他的父亲是张菲，如果有人不认识的话，我再介绍一下他的二叔吧——

费玉清。

菜埔的扮演者庄益增先生本职也是位导演。

肚财的扮演者陈竹升先生则是表演系老师。

导演黄信尧用一句台词概括了本片的主旨：

“穷人的世界是黑白的，有钱人的世界是彩色的。”

后来，肚财的屋子漏了水，好在接着那几天出了大太阳，菜埔去副议长的服务处领了一件选举过后没用的广告帆布。帆布上面是副议长“一张票一世情”为民服务的表情……

前几天被推荐《大佛普拉斯》，当时只看了一些片段，后来被导演的奇思妙想吸引于是找来看了一下。看完后发现……

黄信尧导演和编剧的功底很强，他给我一种耳目一新的观感，如通过行车记录仪里的彩色世界和两位主人公的黑白世界进行强烈的视角冲击，还有闽南语里一连串的脏话和大胆的台词，有些镜头里什么都没有，但我已经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戴立忍先生那种跪在佛像前忏悔“亵渎”随后当着佛像杀人藏尸的一幕也很震撼。尤其是通过行车记录仪的画面呈现能给到我“盗摄”的感觉。

从短片《大佛》到电影《大佛普拉斯》，用佛像藏尸的讽刺感结尾，以底层人的视角观赏这个世界，会发现其中的残忍、虚伪和赤裸裸的真相。如片中一段话：

“别看这个庙空空的，我大伯是故意什么都不要摆，走极简风啦！而且也可以表现蒋公两袖清风的人格品质。”

“有人在拜蒋公吗？”

“靠北啊！猪八戒都有人拜了……”

此外，关于“联想”和“反省”之类的我都跳过，只觉得这部电影给予我的震撼很多，它直面草根阶层难得的友谊和常见的冷漠。

只有那句“现在已经是太空时代了，人们可以搭乘太空船到达月球，却永远无法探索人们内心的宇宙。”记忆极深。

我故意在这篇影评中表述了一些偏差，只是希望你也看一看这部电影。

我想起前段时间看到的话题：

“你知道对方全部的社交帐号吗？”

我想，正如菜埔走进肚财的家中久久坐在“太空舱”里的那一幕：

那一刻，他才真正了解他的朋友的内心。

所以，在批判之外，我竟有了一些念头：

你知道对方的全部社交账号吗？如果知道，请你珍惜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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