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玉这个混蛋
有人问：
“当人们谈起黄永玉的时候，
你希望他们怎么说你？”
黄永玉答：这个混蛋。
01
黄永玉去世几天了，
我还是想聊一聊他。
我最佩服他的，
不是木刻，
不是绘画，
不是雕塑，
不是文学，
而是他的活法。
02
黄永玉的人生活法，
用一句话概括就是：
做自己，然后允许一切发生。
03
什么是做自己？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为自己而活。
●按照自己的价值观不违心地生活。
04
什么叫“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为自己而活”？
对于他而言就是：
“平生最喜欢的是文学，第二是雕塑，第三是木刻，第四才是绘画。”
他喜欢这四件事情，
四件事做了一辈子。
他说：
“我尽了百分之百的力量，
去做这四件事情。
我干不好没有办法，
出尽了力气不一定好，
但是我很诚恳地出尽了力气。”
05
什么叫“按照自己的价值观不违心地生活”？
对于他而言就是：
“明确的爱，直接的厌恶，真诚的喜欢。站在太阳下的坦荡，大声无愧地称赞自己。”
06
他这辈子的人生活法，
就是在坚持做自己的同时，
允许任何事情的发生。
07
他尽力把喜欢的事做到最好，
但又允许付出没有回报，
“人活着的时候，
好好工作，
很可能白干，
没有任何价值，
但不要紧，
开心有趣就很棒了。”
08
他希望自己有所成就，
但他又允许自己平庸，
允许自己是个普通人，
他最讨厌被“大词”和“意义”绑架，
“做任何事都只是为了快乐，
人生没有那么多的意义可讲，
不需要成天到晚地找意义。”
“快乐的人有个不怎么有出息的前提，
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
也不打算立志对世界有什么贡献。”
09
他勇敢地做自己，
但又允许别人否定自己，
纵使被说坏话、被讨厌，
他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我的心、手都忙，
顾不上琐碎的恶意。”
“人生就是一万米长跑，
如果有人非议你，
那你就要跑得快一点，
这样，
那些声音就会在你的身后，
你就再也听不见了。”
10
他喜欢朋友相聚，
但他又允许离别。
朋友分离，
天各一方，
其他人伤感得很，
可他却说：
“离别的语言天籁得很。”
11
他情深意浓，
他情意缱眷，
但他又允许得失随缘。
黄霑失恋了，
痛哭流涕，
他劝慰他说：
“失恋算什么呀，
你要懂得失恋后的诗意！”
12
他喜欢有所成长，
但他又允许幼稚。
他说：
“别轻蔑少年时期感动过的东西。”
删除过去的任何一个瞬间，
我们都不可能成为现在的自己。
13
他珍惜自己的画作，
但他又理解并允许别人的盗版。
有一次，
他逛到卖自己假画的小店，
老板没认出他，蛊惑他买。
旁人忍不住了，
说“这就是黄永玉”，
老板脸都吓紫了，
可他拍拍老板的肩说：
“有饭大家吃，不要紧。”
14
他不喜欢背叛，
但又允许背叛发生，
允许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
十年浩劫中，
他遭遇了一些朋友的出卖和冷落，
可他非常洒脱，
他理解别人作为普通人的怯懦，
“不要紧的，
剩下多少就用多少，
亲情、友谊、金钱都应如此。”
15
他知道做自己会付出代价，
所以他允许一切事与愿违，
“坦然接受生活给我的馈赠。”
十年浩劫的时候，
他被赶进一间无窗的黑屋，
屋内昏暗、潮湿而压抑，
他就在墙上画了一个大窗子，
窗外阳光明媚鲜花绽放，
他用自己的画笔，
给自己开了一扇春天的窗。
他因画猫头鹰而获罪，
被抽了240鞭，
后背血痕斑斑，
老婆心疼得眼泪横飞，
他却写情诗劝慰妻子：
一辈子只谈过一次恋爱，
中年是满足的季节啊……
16
他知道按照自己价值观不违心地生活，
必然会得罪人，
所以他理解并允许一切恶意和敌视：
他允许自己成为自己，
也允许别人成为别人，
他允许自己走自己的路，
也允许别人走别人的路，
“如果说我这个人有什么特别一点的话，
那就是我没有恨，
要恨谁，我没有。”
“也没有空去恨，
我花时间去恨他们干什么？
我有多少事情还来不及做、要赶快做。”
17
十年浩劫期间，
他总是祈祷平安，
总是祈祷喜乐，
但他也允许各种意外，
允许事情是如此的开始，
允许事情如此的发展，
允许事情如此的结局，
不管遭遇什么意外和厄运，
他都笑嘻嘻的。
朋友告诫他别整天乐呵呵的，
这年头要沉重。
可是他却说：
“世界不会永远是这样的。
不管你遇到了什么，
只要好好活下去，
眼前经历的一切困顿、绝望、无可扭转的败局，
都会在活到99岁的时候变成笑话。”
18
他就是这样乐观，
就是这样豁达，
他吃过很多苦，
也遭过不少罪，
但他从来没讲过“苦”这个词，
他允许一切不可逆的事情发生，
并将之视为生命的风景。
他说：
“悲伤很耽误时间，
我们生下来是为了看看太阳。”
“碰到任何困难都要赶快往前走，
不要欣赏那个让你摔倒的那个坑。”
“有的人是一辈子记得那个坑，
不走了，在咒骂那个坑。
我是摔一跤，
赶快爬起来往前走。”
19
他喜欢出名，
喜欢有钱，
但又允许寻常，
允许自己做个寻常人，
安于红尘中。
柴静采访他：
“你的人生哲学是什么？
他说两个字:
“寻常。”
柴静心想:
“这也叫哲学吗？”
他说:
“天上那么多高干子弟,
七仙女为什么要下凡嫁董永?
因为她什么都有，只缺寻常。”
20
他喜欢被大众认可，
喜欢被专家认可，
喜欢被国家认可，
但他又不喜欢被“正统”束缚，
他允许自己放浪形骸。
他不剪彩，
不演讲，
不搞酒会，
不搞研讨会，
拒绝任何大师头衔。
听到别人叫大师，
他一脸不屑地说：
“教授满街走，大师多如狗。”
在他自印的名片上，
没有单位，
没有官职，
只有一个他自创的头衔：
享受国家收费厕所免费待遇。
看到别人惊讶的眼神，
他一脸得意地说：
“你们都太正经，我只好老不正经。”
21
他平时万分挂念好友，
希望他们都安康长寿，
但他也允许朋友死亡。
其他人遇到好友逝世，
都伤心难过得不得了，
他却几乎不怎么悲伤，
他说：
“因为人是一定要死的。
我想起他们，
记忆里都是那些美好的事，
一点也不伤感。”
22
他害怕和担心衰老，
但衰老真正来临时，
他又允许自己衰老。
他觉得就算自己衰老了，
依然可以活得像年轻人。
他70岁去上时尚杂志，
80岁开法拉利玩漂移，
90岁还看《非常勿扰》，
99岁在画室门口挂拳击沙袋，
他说：
“人老不怕，
就怕颓废和意志消沉。
所以今天我写这副不对仗的对联，
来长长我们老头老太太的志气：
人说八十不留饭，
大伙吃给他们看。”
23
他希望自己长寿，
他讨厌英雄迟暮，
但他也允许死亡，
并且毫不畏惧死亡。
他甚至对自己的骨灰想了几种方案，
跟妻子煞有其事地商量。
“骨灰放到抽水马桶里，
就在厕所举办个告别仪式，
拉一下水箱，冲水、走人……”
妻子：“这样会堵住马桶，拒绝。”
“那不然分成一个个小包，
送给追悼会上的客人，
拿回去种花。”
妻子：“你就是想半夜吓人。”
“那不如把我的骨灰包成饺子给大家吃，
最后宣布，你们吃的是黄永玉的骨灰！”
妻子：“？”
看着妻子一脸不解，
他哈哈大笑：
“生前我玩得很开心，
死后，大家玩一会我好啦。”
24
他确实做到了。
他死后，
律师宣读了他的遗属：
“待我离去之后，
请将我的遗体进行火化。
火化之后，不取回骨灰。
任何人和机构，
包括我的子女，孙子女及亲朋好友，
都不得以任何理由取回我的骨灰。
我希望我的骨灰作为肥料，
回到大自然去。
请所有人尊重我的这个愿望。
我离去之后，
任何人不得办理各种类型的纪念活动，
我的家人不得去支持或参加其他人组织的纪念活动。”
他健在的时候，
一个朋友劝他：
“你还是应该把骨灰留起来。”
可他却说：
“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天看看云嘛。”
25
《人物》采访黄永玉之后，
写了这么一段话：
“黄永玉不思考‘为什么’，
人为何作恶，
恨从何而来，
江湖人不琢磨这些，
人心险恶，是非多变，
这本就是江湖底色。
黄永玉信奉的是一种打架的哲学：
不必分析拳头为何挥过来，
重点在于应对，
见招拆招，把命活下来。
在每个难关都想办法笑，
把痛苦熬成笑话，
这就是他的活法，
一种笑的方法论。”
26
确实如此，
黄永玉的人生活法就是：
勇敢地做自己，
然后允许一切发生。
允许一切事与愿违，
允许一切恶意厄运，
允许一切突如其来，
允许一切缘分聚散，
允许一切得失去留，
允许一切如其所是，
然后把所有的这些事物和经历，
都化为滋养自己的东西。
莫言在《晚熟的人》中写过一段话：
“真正的强大不是对抗，
而是允许发生。
允许遗憾，愚蠢，丑恶，虛伪，
允许付出没有回报。
当你允许这一切之后，
你会逐渐变成一个柔软放松舒展的人。”
我觉得把这句话诠释得最好的人，
就是黄永玉。
他说：“人只要笑，就没有输。”
不管时运不济，
还是命途多舛，
只要笑起来，
总能找到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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