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世界的的风暴：普里戈津叛乱的影响如何评估？

2023-06-24 16:06

残酷的战争不仅仅削弱了忠诚的军队，更带来了俄罗斯军队对克里姆林宫的不满，这是战争对俄国稳定最大的危害

对于今天的叛乱，实际上在今年2月份，笔者曾经专门撰写过瓦格纳为何必定会走向莫斯科的对立面《瓦格纳的拜占庭陷阱：或为淮阴侯死，或为安禄山生》，瓦格纳的造反，实际上是俄罗斯帝国政治体制决定的历史必然，因为：

“当前的克里姆林宫与强悍军人的关系，实际上就是拜占庭陷阱的再现。在拜占庭帝国，任何一个强悍的军人天生都是拜占庭皇帝的威胁，这些军人立下战功后取皇帝而代之比比皆是，所以明智的拜占庭皇帝必须限制甚至消灭那些最骁勇善战的拜占庭武士，这就使得拜占庭最善战的军人不是死在皇帝的手里，就是走在造反甚至投敌叛国的路上。”（摘自《瓦格纳的拜占庭陷阱：或为淮阴侯死，或为安禄山生》）

除了体制原因，叛乱的发生还在于前线俄国军人与克里姆林宫在战争中的日益离心，这是非常关键的大环境，没有这个做基础，瓦格纳绝不敢称兵叛乱。

对于这一点，在去年2月战争刚刚爆发的时候，笔者曾经撰写过两篇文章，大致描绘了未来战争最有可能的结局，那就是俄罗斯前线军人因为无法承受厌战情绪，发动暴乱，最终引发俄国动荡以及由此缔造之战争的结束。

《大国领袖的厄运：军人的不满与战争挫折的危险性》2022年2月27日

《俄军的离心与异变：战争对新沙皇被低估的威胁》2022年3月10日

《俄国的动荡与军人叛乱：战争结束的最大可能性》2022年3月26日

《最大的地缘隐忧：俄国革命的风险为何不可低估？》2023年2月23日战争一周年纪念文

从这个角度看，你就会发现，今天瓦格纳的叛乱其实是很正常的行为，实际上，俄罗斯政府长期以来只关注后方的安稳，对于前线士兵的苦难和煎熬以及他们承受的辛劳基本上是不闻不问，自开战以来，俄罗斯高层除了普里戈津，从未有人去前线慰问过士兵，他们甚至懒得去医院体恤那些受伤的军人，战争一年多了，俄国决策层对前线士兵连装模做样的关心姿态都没有，更不用说基本的生活保障了，这是政治的大忌。

因此，在和平遥遥无期，缺乏换防机会，在地狱般的前线蹲守了一年多战壕的俄国前线军人早就积累了对傲慢奢靡的莫斯科当局之满腔怒火，这场事变只是第一波的爆发而已。

然而事已至此，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如何评估瓦格纳叛乱的影响才是接下来的重中之重。在我看来，我们需要从以下几个方面看待这场叛乱的影响。

第一，瓦格纳军队能否攻克莫斯科。

叛乱能够对俄罗斯造成多大破坏，实际上是有巨大偶然性的，南梁的侯景和唐帝国的安禄山，如果他们当年不能攻克首都，那么他们的叛乱影响都是可控的，然而一旦他们攻克了首都，组建了自己的政府，那么动荡和破坏恐怕就很难衡量了。

因此，如果瓦格纳不能控制莫斯科，那么叛乱大概率在随后几天内被平定，尽管俄国的稳定本身会遭遇长期重创，但不至于对克里姆林宫造成即期的致命损失，这种情况对克里姆林宫来说是最好的。

然而，一旦瓦格纳军队顺利攻克莫斯科，瓦格纳叛军不仅仅会重击克里姆林宫领袖的强人形象和国内威望，而且叛军还有机会组织莫斯科地区的反大帝势力，通过控制当地的社会名流和政要，形成一个与可能逃到圣彼得堡的大帝政府针锋相对的新政权，进而使得俄国局势错综复杂化。

与列宁一样，普里戈津的主张对前线中下层军人极有吸引力，在这种情况下，克里姆林宫再要平定叛乱，就需要付出巨大的政治代价。这些代价我们后面会谈到，总之，一旦发生这种情况，普京即便平定叛乱，他的地位和权力也将大不如前，或者说，俄罗斯帝国中央政府的威望都将被严重削弱。

对于统治者来说，依靠别人平定叛乱从来都是有代价的，而且相当昂贵

第二，由于俄军国内缺乏真正的军事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平定瓦格纳叛乱，克里姆林宫需要向真正的实力派出售权力，动员各个并不可靠的政治阶层和力量。这种出售妥协程度视瓦格纳叛军的势头而定。

当前克里姆林宫手头缺乏资源平定叛乱，如果他想驱使车臣的穆斯林军队帮助他打击瓦格纳叛军，克里姆林宫就需要向车臣出售资源，譬如将人口五分之一是车臣人的重镇罗斯托夫赏赐给车臣领袖，这样会使车臣人有足够的动力为克里姆林宫效命，否则他们只会做姿态性进军的观望——然而其后果就是南俄地带基本从属于卡德罗夫而非莫斯科。

假如，我们这里是假设，假如瓦格纳攻克莫斯科，并开始组织政权，那么克里姆林宫想要打击叛军，就必须动员各地的地方实力派，或者武装那些有组织的人群（譬如宗教、工会），甚至向此前匍匐于克里姆林宫威严下的俄军军队实权派寻求妥协，通过支付给他们更大的自主权，来换取这些人帮助克里姆林宫镇压叛军。

但是这会造成什么后果呢？

俄罗斯历史早就给出了答案。

1917年9月（俄历），俄罗斯发生科尔尼洛夫右翼军人政变反对临时政府，临时政府为了镇压叛乱，被迫寻求托洛茨基控制下的左翼工人武装帮助，叛乱很快被镇压，但托洛茨基的军事力量成功控制了俄国心脏地区，临时政府名存实亡，并最终崩溃。

1991年8月19日，苏联保守派发动军事政变反对戈尔巴乔夫，戈尔巴乔夫走投无路，被迫授权叶利钦和索布恰克动员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反保守派群体镇压政变，最终政变被平息，但权力也完全落到了叶利钦和索布恰克等人手里，戈尔巴乔夫沦为傀儡，苏联很快灭亡。

实际上，无论这场叛乱发展如何，手头缺乏军事力量的克里姆林宫都必须依靠那些更加不可靠的政治团体来打击叛乱，赋予这些力量更多的独立性和自主性，所以，叛乱结束之后，克里姆林宫的地位都会更加虚弱，俄国国内的局势都会更加不稳定。

而这就是这场事件的真正悲剧所在。

究其根本，就在于克里姆林宫手里缺乏可用的军事力量，而她之所以缺乏军人的保护，根本上在于战争不仅仅严重削弱了忠于皇帝的军队，也严重削弱了军队对统帅权威的信任和支持，就像历史已经证明且将会不断证明的那样，武力永远是一个政权最关键的保证，而一个没有武力基础的政权是不可能稳定存在的。

当前外强中干的克里姆林宫即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