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城市,如今换房有多难?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因为高房价,定居一、二线城市的普通家庭,许多都经历了房子从小到大的逐步进阶过程。而据贝壳研究院数据,一二线城市的卖旧换新数量,占了全国换房总比重的74%。
但这两年,随着楼市遇冷,房价低迷,这个卖旧换新的过程,成了很多家庭跨不过去的坎,或者换房成功,但随之而来的除了移居新房的欢欣,更有资金接续出现困难的焦虑。
文|奶盖
编辑|王海燕
自由职业后的换房
桃蕊和丈夫是在2022年初疫情后下定决心换房的,当时身在上海的他们接到居家通知后,只剩四个小时准备,两人一边囤菜,一边商量着给孩子找个安身处。
桃蕊的房子位于上海金山区,一室一厅,60多平,六年前买下的,住到第三年,孩子出生,一家三口都蜗居在这里。即使在平时,丈夫要开早会时,也经常住在沙发上。两人最终决定,陶蕊带着孩子去娘家,丈夫则留守在小家。陶蕊的父母住的虽然是老小区,但房子有130平,相对宽绰。
《学区房72小时》剧照
因为疫情,一家三口再次团聚,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丈夫对此很委屈,觉得“为什么别人家都能聚在一起,咱们因为房子的事情,却要这样”。换房因此正式被提上议程。
其实换房这个事,以前不是没想过。陶蕊和丈夫第一次买房前,本来看中的是浦东蓝村路一套房子,看中了开始攒钱,好不容易攒到50万元首付款,房价却飙升到五六万一平米,不在两人的承受之内,于是只好定居在金山。
住到第二年时,陶蕊就萌生了换房的想法,但当时上海市有政策,规定首套房住满两年后再换房,能减少部分税费,考虑到这一点,加上手头钱不多,第一套房子升值也有限,就这么搁置了。后来生了孩子,陶蕊觉得,自己差点陷入产后抑郁,就跟居住空间过于狭小有关系。
加上疫情的临门一脚,去年下半年,桃蕊和丈夫下定决心卖旧换新,换个大点的房子。但桃蕊家的旧房地段一般,几年以来都没有升值,在换房资金上,桃蕊有些吃紧。最后还是父母体谅桃蕊,将自住的“老破大”挂了牌,补贴小两口的房款。
因为“老破大”在上海的二手市场上不吃香,陶蕊父母的房子用了大半年才卖掉。卖了房,老两口买了套小点的房子,余下的钱都支持桃蕊了。即将退休的爸爸还取出了公积金,此外,桃蕊又把理财套了现,才将将凑够新房首付。
新房离旧房不远,叠墅,房本面积110多平米,可用面积则有160平米左右,并且离父母近,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令桃蕊满意。
但另一方面,新房子的房贷每月2万5千元,而换房时,桃蕊和丈夫都辞去了工作,开始做自由职业者。他们不光存款已经耗光,日常收入变得不稳定,有所下滑。有时候开发商打电话过来问资金的事情,陶蕊能感觉到,父母对此其实是煎熬的。她自己的心态倒是好一点,觉得还能靠信用卡和贷款,“拆东墙补西墙“撑一段时间。
也因此,虽然目前还住在旧房子里,但陶蕊还是希望,能尽快卖掉。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大笔资金来源了。
从110多平的大房子到老破小学区房
张雷换房的时机同样不算好。他今年36岁,是一家国企中层管理人员。2009年,张雷刚大学毕业,就在家里的帮衬下,在北京房山的良乡大学城附近购置了首套住房,房子110多平米,挺大。
当时张雷还没结婚,房子对来说,就是下班后的居住地,虽然从家到单位,单程需要通勤一小时,但考虑到大学城周边的配套设施,他觉得也能忍受。
后来女儿出生,做了父亲的张雷发现,女儿两岁时报名编程课,已经被老师提醒,跟同龄人有些差距了。体验到了北京的教育之卷后,张雷觉得,不能让女儿输在起跑线上,开始动起了换房的心思。
他瞄准的是学区房,一圈信息搜罗下来,得出的结论是,“万柳的学区好,但房子太贵”。他于是转战西城,“二环里的小平房我都看过,300万,十个平方,还要全款。”一番权衡后,张雷选定了月坛某小区,对口北京市某重点小学。
《打工仔的梦想房》剧照
新房是上世纪80年代的“老破小”一居室,总价700多万元。根据北京的规定,二套房房屋首付需要达到总价的40%,也就是说,张雷需要一次性拿出最少420万的现金。
确定买入意向后,张雷着手开始卖旧房,与入手时相比,房子有所升值。拿着卖房到账的钱,张雷又拼拼凑凑一百多万,凑够了学区“老破小”的首付。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诸多不适应与不便利。譬如,女儿在家庭里活动区域缩减,原来的很多大玩具不得不被弃置;夫妻二人在吵架时,也没了另一个卧室缓冲。每当这种时候,张雷都会想起十多年前拿到户口,成为“新北京人”时的样子,他那时预想的生活与现在截然不同。
但换房带来的更大问题是,疫情过后,张雷的妻子被公司“优化”,至今没有找到新的工作机会,只能回家全职带孩子。而张雷所在单位的业绩也不如从前,收入从过去的每月三万多,骤减至一万左右。个别的月份,张雷需要父母帮衬,才能还清房贷。
过去,张雷和妻子每年都添置一些奢侈品,“现在已经没有这个习惯了,买价格稍高些的衣物,都会在付款前犹豫一会儿。”张雷还注意到,每次逛“盒马”时,妻子会格外留意打黄签或折扣区的产品。他很清楚,这些变化,也是换房经历的一部分,至于会延续到什么时候,他没有答案。
想买房,但旧房卖不掉
房产经纪人小宇接触过很多换房的家庭。在他眼中,他们有着近乎相同的样子:“大多是城市中产,收入高又较为稳定。经济实力够了,开始考虑舒适度、教育等更为复杂的问题”。
同时,因为一线城市的高房价,这部分人的换房,基本都会拆解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处理旧房,另一个是寻找新房。在楼市火热的时期,卖旧房买新房往往都快且干脆,但这两年,楼市冷却,这个流程里的每一个环节都成了问题。
《安家》剧照
比如32岁的徐颖,就卡在卖房这一关。徐颖是湖北人,在北京某央媒工作,毕业租了两年房,因为厌倦搬家、和“奇葩”室友共处以及抢卫生间、厨房等问题,于是在29岁那年,拿出45万,加上朋友借的20万和家里支持的60万,交了首付,买下一套30平米的房子。
她至今记得,过户时,她沉浸在终于有了自己家的喜悦里,丝毫没考虑其他问题。这套房子她只住了不到一年,徐颖就有了男友。两人感情稳定,很快发展到谈婚论嫁阶段,并开始讨论房子。
两人达成共识,各出一半购买新房。徐颖和家里已没有流动资金,决定卖旧换新。但徐颖联系中介,将房子挂上平台上,几个月里,连看房的人都寥寥。徐颖的房子在甜水园一带,尽管地段不错,但最早的一栋,也建造于1984年,加上楼龄老,房子小,相比徐颖购买时的六万多一平,如今不升反降。中介有时会暗示徐颖,实在想卖掉,可以降降价。徐颖权衡了一番,还是选择观望。
《欢乐颂》剧照
与此同时,她也开始寻找新房源,大概有两三个月,徐颖和男友的聊天记录里全是房产软件的链接。然而,旧房卖不掉,买新房的进度就无法推进。徐颖的心态也随着房子售卖的停滞越发焦虑。起初,她问中介,有什么实际办法能快速出手,对方给她推荐了“买流量”“多平台发布”等方式,她一一试过,都没有奏效。到了后来,徐颖索性“躺平”,打开卖房软件的频次也逐渐变少。
(文中张雷、徐颖、小宇为化名)
排版:瓶子 / 审核: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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