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颂文在北电毕业典礼上的一课——用你的方法给自己创造机会

刚才听到前面几位同学的发言以后，我忽然觉得可能我昨天晚上想的一些东西，没有像他们发言那么精彩的地方，我希望对你们的毕业能够马上用得上的建议。毕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些同学可能会继续参加研究生或者博士的考学，也意味着有些同学要离开北京电影学院，马上踏入新的工作，寻找工作的路上。还有些同学回到老家去创业。不管哪条路，我都希望你一帆风顺。

我有几个很小的建议，可以跟诸位分享一下，尤其这些年我特别感慨，我经常在剧组里拍戏的时候，能遇见很多我们北京电影学院的师弟、师妹或是师哥、师姐，在探讨到一个学术问题的时候，他们说你怎么知道这个东西的？我说电影学院大一的时候教的。一些我的同学或者校友，他说我们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我说当时教中国电影史的那天应该讲过这门课。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我们在同一个教室里学习，几年以后，你再问问当时和你一个教室的人，你会发现大家对那一天记忆点是完全不一样的。有一个专家、客座教授来给我们讲，大家都记得这个人来过，但记得他说过什么，或者说什么东西对你有用，进了你的大脑，每个人的吸收点确实是非常不一致的。

所以当时我用了一个很笨的方法，我买了一个很小的卡带的录音机，重要的课呢，我就给它录音。回去房间里面的时候，懒的时候就懒得听了，有兴趣的就多听一次。后来我发现，最有用的其实在毕业以后，毕业以后我特别想听，因为毕业以后没有人再跟我交流电影，我经常在我的出租屋里面，反复地听当时北京电影学院上课的一些内容，看我上课做的一些笔记。我后来发现学校里教的一些专业知识，或是老师们分享的一些观念，它会在某一个瞬间，冷不丁跳出来帮助你。

最近的一次是大概在半年前，我在拍摄一个电影，这个导演也是我们北京电影学院的校友，第四代的一个大导演，他突然讲一个镜头，他说这个镜头我希望怎么拍，他说你知道塔可夫斯基吗？我说知道。导演说，很少有演员知道塔科夫斯基。我说北京电影学院毕业的人都应该知道。他说那咱们就可以对话了。我也不知道他是在我面前炫技还是想考考我，但是就因为那样，我非常感谢我在上视听语言的时候，某一位老师跟我讲过这个导演，我还记忆非常深刻。所以我时常都在使用北京电影学院教会我的一些知识。

可能有一些同学会说，如果我这几年，我在电影学院学的东西我想不起来，我非常建议大家在临走的时候去一趟图书馆，离开电影学院以后，你会发现图书馆很宝贵。那里有很多专业级的书籍，你们都可以去买来，离开电影学院以后继续补习，这些知识你未来会发现很有用，这点请你们相信我。我们第一个要做到的是，经常回忆我们在电影学院学到过什么东西。

第二个问题我想探讨的就是毕业以后，今天已经没有分配这个概念了。我记得我2002年第一次参加毕业典礼的时候，当时这个舞台上，学校请了很多电影制片厂的党委书记和人事部的一些人，到台上来阐述他的单位，阐述完以后就可以到门口去，他们有个小桌子，你可以去登记，你想不想去他那个单位。我当时特别想去新疆的电影制片厂叫天山电影制片厂，因为当时来阐述的那位领导说我们厂很少人，我当时想那个地方可能机会比较多。2002年的时候，北京也好，全中国也好，电影制片厂还是我们主要的电影的诞生地、制作单位。今天好像没有这个讲法了，毕业以后意味着你们要各奔东西，各自为自己前程考虑。我有一个建议，你尽快到剧组里去实习，除了要再继续学习的同学，如果你想工作的话，尽快到剧组里去实习。

我特别记得我毕业那年，我的老师跟我说，你不要给自己定一个高标准的要求，一定要做男一号、男二号或者主演，哪怕是很小很小的角色，你都应该去，因为你没有打开局面。这句话我也想跟同学们分享一下，如果你认为你还没有打开局面的话，哪怕很小的职务你也应该先去拿下来。进了剧组以后，你会发现那是北京电影学院的分院，全中国所有的摄制组你想找到一个没有北京电影学院毕业的成员，目前我是没有遇到过。几乎所有的电视剧、网大、网剧、电影剧组一定有北京电影学院毕业的同学在里面担任摄影、录音、美术的服化道、演员、导演、编剧等工作。你进去那个地方，你去寻找你离开北京电影学院以后的另外一拨朋友，他们作为你的前辈、同行会告诉你，社会剧组有些什么需要注意的，有些什么是你在学校里学到可以马上使用的。

我在很多剧组里见过，有些摄影系同学毕业以后去拍广告做摄影指导，但我也见过在很多大的电影剧组里面，不管是本科还是研究生毕业的摄影系的同学，他们愿意去做摄影助理，这一点我非常敬佩。因为这样他们可以快速跟最正统的班底站在一起，去验证自己在学校里学到的所长，这个对大家非常有益的。文学系同学你们可以去尝试做编剧助理开始，快速地进入剧组，你不要离开剧组太久。当然我也见过有同学毕业以后从未进入剧组，一直埋头写剧本写5年，5年以后有一天他成功了。但是我认为那是少数，还是要快速地融入创作里面去。

第三个我想聊的是，在学校里，很少有机会这个讲法。但是毕业以后，同学们应该知道，机会对我们的未来是非常重要的。我毕业以后走了一些弯路，这个弯路可能跟等机会有关系。所以今天我想把这个词换一下，毕业以后学会创造机会，给自己创造机会，用你的方法给自己创造机会。

今天的网络比以前发达了很多，有微博、今日头条、小红书、抖音、快手等很多网站，同学们可以把自己的一些作品，或者是自己创作的东西传到这些网站上去。传上去了以后，当然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的作品。传上去了以后你会发现，真的会有同行看见你，它是可以诞生多一些机会。因为没有人把机会给你的时候，你要创造机会给自己。包括表演学院的同学，你要知道北京的剧组，或者是中国的剧组，在哪里选演员、哪里投放资料。美术系的同学你应该知道在哪里你可以去找到一份美术的工作，问你的师哥、师姐们，他们都会告诉你，主动向别人推荐自己，不要等别人来找我们。

这个等，你会发现很漫长，为什么我不愿意大家等呢？毕业以后，我们考上北京电影学院以后，我和你们一样的非常骄傲，我们离开家乡的时候应该是很光荣的。我们的高中同学、身边的朋友、邻居，很多人还挺羡慕我们的，你考上北京电影学院了，你成了张艺谋的校友，你成了某某人的校友。每个我们身边爱我们的人，都在等着我们的作品，但是他们的期待越高，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很残酷的事实。每年过年你都很害怕回家，因为每次回去，所有的亲戚朋友都会问你有什么作品？我当时确实没有，问急了，我就扔了一本杂志给他，我说我拍的杂志。但其实自己知道，你怎么好意思拿给表演系的同学看呢？确实没有影视作品，所以你要创造机会给自己，快速地让自己有所成绩，否则3年以后或5年以后，你终究抵不过你周围的人劝你，你要务实，你就开始屈服于生活，屈服于周围的人的一些眼光。

在很多年以后，就像我今天回来参加毕业典礼，你可能参加某一次校庆，你见到了很多同学，有些同学有作品。但你会发现一个班里面，可能有一半的同学已经离开了这个行业，你一问原因其实都是漫长的等待、煎熬，太孤独了。所以留在北京的同学或是回到老家的同学，希望你们可以主动出击，创造机会，快速地和创作者们在一起，这样你可以抵过漫长的孤独。

第四个我想说的是，我不知道你每个月的零花钱是父母给或者是自己挣，在学校里的零花钱和毕业以后的零花钱，这是两个概念。从现在开始你要像你的父母一样，学会精打细算。当然，如果你家里面很有钱，就当我没说过，但你真的要学会精打细算。你现在开始要像我们的父母那样学会过日子，知道每一分钱怎么花出去。我应该把钱分成多少份，哪些钱是交通费用、哪些钱是住房费用、哪些钱是吃饭的费用、哪些钱是社交的费用、哪些钱是生活日常品的开销、哪些钱用来去投放简历资料和学习的钱，你都给它分成若干份。

从现在开始，我们是正式踏入社会的成年人，学会怎么花钱它会直接影响我们可以在北京还能待多久，你们很快就会明白我这句话的含义。你要学会照顾好你的身体，我在剧组里，不再跟北京电影学院这么密切的20多年的联系里面，我发现我们很多同学离开这个行业和做得不是那么好，有一部分同学真的是因为身体出了状况。从事我们影视行业没有一个强壮的身体体魄，是绝对熬不下去的。

前两天，我刚从福建回来，我们剧组熬到凌晨4:30左右，一票人躺在地上，直接在水泥地里睡着了。当时我跟我们的现场制片说，拍醒他们,不能躺在地上，很容易感冒的。结果第二天中午出发的时候，我们剧组有一半的人感冒了，所以你要学会照顾好你的身体。如果你在北京，一直在这个行业里前行，就算你没有混出名堂，只要你身体强壮，你的父母还是觉得很欣慰的。哪怕你一直在拍戏，你身体很糟糕，你周围的人也会劝你离开这个行业的。所以拜托诸位，学会照顾自己身体，学会怎么样增强你的抵抗能力。

最后一点建议，毕业了，我们给自己多长时间？我今天问这句话，很多同学可能会觉得有点早，我为什么老问这句话呢？我参加过北京电影学院的50周年校庆、55周年校庆和60周年校庆，三次校庆我都参加了，而且我也是资料委员会的成员之一，我是负责收集数据的。我在收集很多数据的时候发现，每一届、每个班、每个专业的毕业生里面，毕业以后是有比例的，可能有一半的人在从事这个职业，一半的人不再从事这个职业。有些人说我们北京电影学院不行，不是，北京电影学院是目前我认为在大中华地区，最好的专业的学习电影的地方，我目前没有见到别的学校比它更好、更权威、更系统、更科学了。

但是北京电影学院只是给了我们一个学习专业领域的场所，它从来就没有告诉我们和承诺于我们说你进了北京电影学院，你就一定能从事这个职业。能不能从事是靠我们同学毕业以后的坚持、机遇和努力，各方面结合的结果。但是我们班有一部分同学已经离开这个行业了，我记得我到了可能第八年左右，我也有点扛不下去了，因为确实没有干出什么成绩来，我说再给自己两年、十年时间，还不行，那我就结婚生子，做一个平凡、幸福的人。

结果到第九年的时候，又来了一个机会，又给我看到了一点希望，我继续骗自己，再给自己两年。一转眼，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所以你要给自己一个时间，我指的不是你要向我学习，说给自己二十多年。你给自己一个时间，再谈离开这个行业。很抱歉，你刚刚毕业我就跟你聊这个话题，但是这个话题在这两三年之内，你马上就会思考到。所以希望你们能够记得起，有个叫张颂文的师哥曾经告诉过你，在你最难的时候，再跟自己说一说这句话，我再给自己一点时间。

最后我想说一句，我是发自内心地很爱这个学校，回到这个地方，我老能看见我坐在哪个位置看电影。所以当你离开北京电影学院以后，在外面很难的时候，回来学校里，你不用跟谁打招呼，只要保安能让你进来就可以了，你就在里面走一走。

当然如果你有心的话，再去系里找你的老师打个招呼，你会发现你重新获取另外一种能量。在外面再难，你回到这个学校里，你会发现每年还是全国热爱电影的人继续来报考这个学校，你就想想当初你怎么从你的老家，千辛万苦地拎着行李来报考北京电影学院。所以如果你在外面有了困难，请你回到母校走一走、看一看和老师说说话。如果你有了成绩或者有巨大的成就，也请你记着第一时间把你的作品带回来母校，给你的师弟、师妹们一起分享，和你的导师一起分享。如果你在外面有了荣誉，也请你在各种场合里提一提你的母校北京电影学院，因为我们都很爱这所学校。

同学们马上毕业了，希望你们带着学校给你们的知识和老师给你们的力量，出去闯一闯。希望你们每天都在进步，希望你们的未来一路鲜花，谢谢你们。

◐

《四味毒叔》是由谭飞、李星文、汪海林、宋方金等人发起的影视文化行业第一垂直独立视频表达平台。欢迎有个性、有观点的导演、制片人、编剧、演员、经纪人、评论人、出品人等前来发声，或脱口秀，或对话，观点不需一致，但求发自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