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你还有多少“黑历史”是我不知道的？

当地时间6月29日，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们以6:3的投票结果裁定哈佛大学基于种族的平权行动招生政策违反美国宪法。从此，哈佛大学的录取工作将不再适用平权法案（Affirmative Action）。

其实，类似种族歧视这样的争议，自哈佛大学建校以来并不鲜见，而哈佛也一直用行动回应环境的变化。哈佛历任校长和校务委员会秉持着“真理”（VERITAS）这一校训，在“旧世界的桎梏”中不断突破前行：从平息宗教狂热，到与英国王室断绝关系；从录取第一名黑人学生，到招收第一批女性学生；从反对纳粹分子，到拥抱多元文化世界……用行动回应争议，一路成长为世界顶尖学府。

哈佛大学的每一次政策的摇摆与变革，都是美国社会观念变动的缩影，而哈佛自身也在极力推动美国社会的一次次变迁。因此，读懂了哈佛，也就读懂了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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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译文出版社近期出版的《真理：哈佛大学与美国经验》，正是在这些争议之中，讲述不为人所熟知的哈佛校史。

今天，译文君与各位分享新书《真理：哈佛大学与美国经验》译者谢秉强的文章，从“黑历史”及其纠正的角度，重新发现一个不为人所熟知的哈佛大学：

作者：谢秉强
（《真理：哈佛大学与美国经验》译者）

2022年年底，哈佛大学任命了一位新校长，克劳丁·盖伊（Claudine      Gay）。这是哈佛大学近400年历史上，第一位有色人种校长，同时也是第二位女性校长。

从一所清教徒创办的全白人男性的神学院，发展成为一所极具多样性的世界顶尖学府，哈佛大学所经历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挑战和危机，在度过难关、迎来辉煌历史的背后，其实也隐藏着许多“黑历史”。

说到这个星球上最厉害的大学，很多人脑中想到的可能是哈佛大学和它标志性的猩红色。

这所学校成立于1636年，这一年相当于大明崇祯九年、大清崇德元年，距今快400年了，它也因此成为全美历史最悠久的高等学府。这所学校的校董委员会，也是美洲首家法人团体。

2018年中秋节，哈佛大学费正清研究中心的庆祝活动上，前任中心主任欧立德（Mark          Elliott，右）和现任中心主任宋怡明（Michael          Szonyi，左）穿上特制T恤。

©费正清中国研究中心（Fairbank          Center for Chinese Studies）

在几百年的办校历史中，哈佛和美国的历史深度绑定，各种主义也使它备受困惑，党派主义、国家主义、种族主义、男性至上主义，以及精英贵族，造成了这所学校的各种有趣历史。

最初分裂这所学校的是神学问题。美洲大陆之所以如此急迫需要一所大学，正是出于培养公理会及一位论派神职者的需要。

哈佛校徽上的拉丁语格言，也曾因此从“真理”（Veritas，1643年）改为“荣耀归于基督”（In      Christ Gloriam，1650年），又改为“为基督、为教会”（Christo      et Ecclesiae，1692年）。直到神学气氛渐渐稀薄时，才恢复为“真理”至今。

而早期哈佛的师生也多为神职人员。17世纪末席卷北美殖民地马萨诸塞的塞勒姆女巫审判案中，唯一一位因巫术而被处决的牧师，就是可怜的哈佛毕业生。

乔治·伯勒斯被作为女巫的班头处决，他是1674年毕业的哈佛学生。

1701年，还有10位哈佛毕业的牧师，因为不满意校方的神学立场问题，愤而成立了耶鲁大学，它校徽上的格言是希伯来语“光和真理”，由此成为高等教育史上著名的一对冤家。

耶鲁大学校徽

《真理》一书介绍了不少两校互相较劲的有趣历史。

比如，退休的华盛顿总统推荐朋友的孩子上哈佛，说：“一般来说，在道德乃至人生方面，他们惯于比南边那所大学［指耶鲁］的学生更谨慎，也更少地恣情享乐。”

而耶鲁大学校长德怀特则认为，靠近波士顿是哈佛的“最大劣势”，因为大城市的魅力“太过诱人，难以抗拒”。

而百年前中国法学家张福运赴美留学时，他的老师建议他说：“如果你想成为橄榄球运动员，那就去耶鲁。想成为学者，就去哈佛吧。”

早年间，哈佛校园中和美国其他地方一样，也蓄养黑人奴隶。2022年4月，哈佛还曾发布题为《哈佛与奴隶制的遗产》的详细报告，揭示了哈佛大学与奴隶制的联系。

“哈佛与奴隶制的遗产”网站：https://legacyofslavery.harvard.edu/

批判校园种族主义的人，曾将这所大学称为“哈佛种植园”

报道说，从哈佛大学成立到1783年马萨诸塞州最高司法法院裁定奴隶制非法，将近150年的时间中，奴隶制一直是哈佛“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校长和其他高层，还有教职员工，至少奴役了70多名黑奴。《真理：哈佛大学与美国经验》中记载，当时哈佛园中唯一的几位黑人，都是奴隶，负责伺候有钱学生，送煤送水、生火、擦皮鞋，早晨到他们主人的门口叫声：“该起床了，先生！”

W.E.B.杜波依斯，1888年进入哈佛，是当时这所大学成立250多年来，个位数的黑人毕业生之一，也是哈佛首位取得博士学位的非裔美国人。

南北战争结束后，伟大的黑人思想家杜波依斯为表达对学校不公的抗议，曾辛辣地写道：“奴隶解放都60年了，一个奴隶的孙子居然在向哈佛的清教徒校长传授民主的基本知识！”

随着美国版图的扩大，哈佛招生数量也越来越多。在成立之初，哈佛招收的所有年轻人都住在校园里，但住宿条件却很差，伙食也一般，学生们曾因为变质的黄油和卷心菜举行过两次著名的大抗议，学校食堂一度还停办。

随后许多富家子弟开始住到了校外，令自家府上仆人烹制菜品，并且创造了“俱乐部餐桌”风尚，哈佛历史最悠久的精英俱乐部——坡斯廉、速食布丁等，都是在1790年代成立的。

有钱的学生，像后来成为第26届总统的西奥多·罗斯福，大三时买了一匹马，养在马厩里。大四时买了一辆马车，并向银行家的女儿爱丽丝·哈撒韦·李求婚。他说自己在这所大学里过着王子般的生活。确实如此！

西奥多·罗斯福（右）自幼爱马。而哈佛园里从来不缺“王子”，林肯之子罗伯特被戏称为“劈木王子”；罗斯福任总统后，他的儿子泰德在哈佛园中成为记者追逐的对象。这所大学共诞生8位总统，为美国大学最多。

但哈佛园仍是穷学生的避难所。比罗斯福晚几年入学、后来成为著名哲学家的乔治·桑塔亚纳，他的所住之处只有一张沙发床、一个壁炉，每年的租金是44美元，相比之下罗斯福当时养马一年的开销则高达900美元。不过，桑塔亚纳还是在图书馆中找到了安身立命之处。

1904年，洛厄尔校长对此进行了改革，呼吁建议造足够大的现代化本科生宿舍，他说：“一所大学……想要成功，其本身必须得是民主体。如果富人住在昂贵的私人宿舍，而穷人单独住在其他地方，民主就不能继续存在。”此后，才有本科生前两年强制住在校中的政策。

如今说到哈佛学子，人们可能会联想到傲慢的精英形象，比如电影《社交网络》中的温克莱沃斯兄弟。历史上，它确实与这个国家的精英相互哺育，建国初的昆西家族、亚当斯家族，到近代的肯尼迪家族，这些有名的权贵，都和哈佛和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比如肯尼迪家族，其成员很多都拥有哈佛大学的学历，并经常捐助哈佛大学的约翰·F.肯尼迪政府学院。几年前，美国媒体还曝光了前总统杰克·肯尼迪在1935年向哈佛大学递交的入学申请，总共只有3页纸、19个问题。肯尼迪的申请内容显示，他的高中成绩属于中下，喜欢橄榄球运动，父亲是哈佛校友，彼时是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最后一个问题是为什么想来哈佛，肯尼迪提供的一个原因是：“我想去我爸爸读过的大学。”

肯尼迪的入学申请

在哈佛期间，肯尼迪的老爹已是美国驻英国大使，那是二战前夕，在老爹的指导下，他写作了毕业论文《论慕尼黑绥靖政策》。当时富裕的学生，甚至有许多秘书帮忙整理论文。毕业后，他以此为基础，仿丘吉尔著作《英国仍在沉睡》标题，出版了《英国为何沉睡》一书。他父亲鼓励他说：“你会惊讶地发现，一本真正能让上流社会满意的书，会在未来几年里对你有多大的帮助……”该书一上市就成了畅销书，成为他参政的敲门砖。

而那些少数族裔，就没有这么好的资源和待遇了。比如在洛厄尔校长主持时期（1909—1933年），黑人、犹太人等都遭到系统性歧视，在哈佛园中实行不同族裔分居的隔离政策。各种丑闻爆发后，学校逐渐不敢公开歧视。但据《真理》一书记载，这种政策一直持续到20世纪50年代。黑人新生仍被集中分配到达纳·帕尔默楼或沃伦楼中。而从1926年开始，入学申请就要求提供照片，这样搞歧视就更无形无影了。

对于犹太人，由于他们大多生活在美国东北部，学校招生部门在录取时会考虑“性格和体格”以及学业成绩，并将“地区平衡”作为一个因素，有效地降低了犹太人的录取比例。

如今，哈佛的招生政策也常常受到亚裔的诟病，原因是招生向非裔、拉丁裔倾斜时，也导致亚裔越来越卷，入学越来越难。

2014年，哈佛作为精英大学的代表，被告上了美国最高法院，官司打得旷日持久，被称为“美国教育界数十年来第一大案”，这也是这所名校树大招风的一个缩影。

从神学、奴隶制问题，到穷人和精英的分化，再到对各种少数族裔的歧视，哈佛在这近400年的风雨飘摇中一路走来，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黑历史，但重要的是它能够直面事实，追求真理，把每一块绊脚石都变成了垫脚石，在一代又一代学人的努力下向前进，成为一所世界顶尖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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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哈佛大学与美国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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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安德鲁·施莱辛格 著
谢秉强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