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浮桥罗生门：他到底是修桥的大善人还是牟取私利的村霸？

最近一起“浮桥罗生门”引发了诸多争议。

简单说就是有人私自架桥然后连同相关人员都被判刑了，但当事人对此不服，提出申诉。

所以，他到底是修桥铺路的大善人还是以修桥为名牟取利益？

这个事情被曝光热度起来后，这几天还出现了案外案，再加上每天都有的新“进展”和“反转”，更是让很多人混淆了各种信息。

然而，无论是什么情况，事实就是村民们早就需要这样一座桥了。

“浮桥事件”的当事人叫黄德义，吉林洮南市白城村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紧邻河南岸的瓦房镇振林村。

洮儿河水经白城，黄德义记事开始，洮儿河上就有摆渡船，帮助两岸村民过河，而他的祖辈，就曾是摆渡人。

据媒体报道，上世纪70年代，其父就造了一只木船摆渡，但却并不收费。

而他成为了当地的一位小学老师。

90年代末，黄德义和他的三哥造了三艘铁皮船，连接在一起，用于摆渡，收费但并无标准。

2014年，他和亲友又焊了十三艘铁皮船，搭建了一个浮桥，总投入为13万。

这个浮桥会根据河流汛干期的宽窄不同而调整，包括冬天结冰的时候，桥也会撤下来，一年大概能够搭5-6个月时间。

而在之前枯水期的时候，河床裸露，人和车辆可以直接通过干涸的河道到对岸。

他说，因为修这座桥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参与，所以就安排大家轮流去收费，但并没有固定的标准，也没有硬性规定一定要收取费用，所以很多村民过桥也不付费。

但毕竟是私自造桥，2015年开始的3年，水利部对其进行了罚款并且责令其拆除浮桥。

2018年10月，当地水利局以非法建桥为由处罚并强制黄德义拆除浮桥。

2019年7月，洮南市检察院以涉嫌寻衅滋事罪将黄德义等多人公诉至洮南市法院。

到2019年12月，洮南市人民法院一审判决认定，黄德义拦截过往车辆收取过桥费、过路费总计52950元，其行为构成寻衅滋事罪，判处黄德义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两年，其他17人也分别被判刑。

但黄德义不认可这个判决。

他提出，自己建桥就算为了方便村民春耕和秋收，不存在强拿硬要的行为，并且自己也没有收取5万多的过路费。

2021年，他就向法院提出申诉，到今年3月，被洮南市法院驳回。

法院认为，其在未经有关部门批准的情况下，私自建桥拦截过往车辆收费，且受到多次行政处罚的情况下仍拒不改正，情节恶劣，构成寻衅滋事罪的犯罪事实。

6月14日，56岁的黄德义举着自己身份证发布了一条视频。

他说，据不完全统计，在自己架桥之前，已经溺亡了22位乡亲。

在桥拆之后，又溺亡10多人，农业生产、乡亲出行面临诸多不顺。

路通则顺，路阻则衰。为啥要断乡亲的道？抓修道的人？判架桥的人？请问，当时审判长你的判决符合人道、天道和法律的条款吗？

也正是这样的视频引发了轩然大波。

很快，罗翔老师也出来参与了讨论，他说：在本案中，法院认为黄某收过桥费的行为属于强拿硬要。强拿硬要的本质是被迫交钱。

如果上述证言属实，过桥缴费纯属自愿，也就不可能属于强拿硬要。无强无硬，自愿缴费何罪之有？

这样一番言论出来之后，浮桥案快速上了热搜，黄德义也获得了网友们一致支持，大家很想问的是：

为什么为民修桥的人还要被判刑？为什么当地官员不作为，不给村民建桥？

但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很快，这起浮桥事件出现了所谓的“案外案”。

“浮桥案审判长疑似冒名顶替他人上大学”的新闻很快上了热搜。

难不成黄德义案子的审判长自己有问题？这样一来，他审理的这个案子就很难服众了。

原来，村民丁某因为女儿被判刑的事情四处奔走了解情况，被人告知该案的审判长的确冒名顶替他人上大学。

随后，他向当地市纪委实名举报了这个审判长。后经查实，该审判长的确冒用别人的姓名参加高考上大学。

2022年6月，这个审判长被免去了职务，被给予严重警告。

看起来这个审判长自己的问题和黄德义没有关系，但是一个能在高考中”作弊“的人若干年后居然要来当”审判长“审判别人，这是不是很可笑？

更重要的是，大家开始怀疑一审判决对黄德义判决的真实性。

如此一来，黄德义的支持率又多了几分，他俨然成为了一个英雄，这样的英雄为民幸苦修路，做了本来是官员应该做的事情，现在却反过来被一个本身有问题的人打压？

网友们朴素的感情受到了刺激。

但这件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黄德义是大善人这一形象“反转”的“案外案”很快又出现了。

7月10日，邻村安全村书记对记者说：黄德义所说的都说假的。

曾经因为浮桥对岸的土地使用问题，黄德义与安全村村委产生纠纷，并且发生肢体冲突。

该书记说：黄德义曾经在冲突中大喊“打死他我偿命”。

这名书记在这次冲突中耳朵受伤缝了20多针。

而且该村的党支部书记还说：水小的时候，大家可以不花钱走浮桥。但是黄德义为赚钱曾挖断能过河的路，这样一来村民就不得不走桥。

这样一来，大家又有疑问了：黄德义会不会就是个村霸？搭建了浮桥，然后垄断了交通？

很快，网络上的争议分为了两派。

一派认为黄德义是好人，修路架桥，便利了大家。而且这个事情本来就有成本，人家收取回一点成本怎么了？

所以有人说：如果你不想付费，可以不走这个桥啊。

另外一派认为：黄德义私自架桥的行为就是不对的。

一旦这个口子开了，变成了资源垄断，那么大家以后反而无路可走了。

这段时间，不断有媒体前往现场调查走访，各种相关的、不相干的信息很多，网络上大家争执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我们到底该怎么看待浮桥事件？

其实我们可以分为2个部分来看：一是私自建桥，二是有没有强制收费。

黄德义搭建浮桥曾用的铁船散落在村中

从私自建桥方面来看，黄德义的行为是民心所向。

从安全、质量方面而言，尽管我们知道私自建桥是违法行为，但当地的确没有桥呀。

一位村民告诉红星新闻记者，没有浮桥后，如果去河对岸种地，只能奔镇西大桥绕行，单程就要多绕行70公里，开农用车得走3个多小时，巨大的时间和金钱成本让去河对岸种地成了一种两难的选择。

那该问谁要这座桥？大家心里都清楚是吧。

有人自己出资出力建桥，却被判了刑，那大家自然寒心。

我看到报道说，当初相关部门也曾经3次责令黄德义拆除浮桥，也罚过款。

但每次交了罚款之后，黄德义又把桥架上了。

黄德义对此说法是，每次交点钱就可以继续运营浮桥。

而相关部门的说法是，黄德义没有在相关期间内拆除浮桥，是接到群众举报后，然后再次给予惩罚，责令其拆除。

说到底，在4年的事件里前后3次提出拆除，有这个功夫为什么不深入了解下当地的需求？

4年时间里，有这么几次调查的功夫为什么不对当地出行提出更加合理的规划？

说白了，老百姓是要你解决问题，而不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当然，这一切的基础是建立在黄德义没有强制收费的基础上的。

如果他及其17人真的强制收费，那么他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所以本案最关键的黄德义到底有没有强迫路人交钱？

虽然一审判决书黑字白纸写着他是强制村民交钱，但他自己一直不承认，所以才会上诉。

6月26日，白城市中院出具《受理通知书》，称法院已受理审查该申诉，所以真实情况其实我们是需要等待的。

目前，关于这个问题，其实网络上很多不同声音，这也是目前非常容易混淆大家试听的部分。

因为我们要知道，即使是村民的说法也有可能是“假”的，或者说网上一些自称“当地村民”的人在带节奏。

有记者了解到曾经给黄德义过路费最多钱的李某某，前后大概给过2万块钱。

2019年，在法院判决之后，他就收到了这2万块钱。

但他自己觉得不合适，又到黄德义家把钱退了回去。

还有多位村民对媒体说：“我们附近村民在这桥上过，基本都不收费，有的时候觉得不好意思了，我们就主动给几块，毕竟老黄自己花那么多钱搭了这个桥。”

所以你这么来看，黄德义好像并不是强制大家付费。

但有人举报说：黄德义的确是强制收费，他一个冬天最低要交7000元。

曾经因为差3块钱，还不让过路。

由于时间久远和当年多以纸币交易，多数受访村民均无法提供付款记录。

更让人惊讶的消息来自于7月12日，中国新闻网报道了瓦房镇派出所原民警的一段说法。

该民警也是当年办理黄德义案件的人员之一，他说，黄德义买断了周边的土地，把原本能够通行的道路挖沟或者是堆上土，并且搭建浮桥后，黄德义安排人值班轮流收过路费。

并且，该民警说，黄德义儿子曾经说过，这些年家里大概收了30万过路费。

这位原办案民警的说法可信吗？

这个数额可比当初判决书上黄德义强制收取的5万多多了好几倍。如果是真的，并且真的是黄德义儿子所说，那么，4年期间，村民们如果自发付费，可能有30万吗？

后来又有人爆料：收费主要不是收村民的，而是收沙厂的，所以30万是有可能的。

那么这里面又出现了一个新情况，就是在河东的确有家采沙场。

因为这几年河道被挖了坑、堆了沙石，车辆无法从河道上同行，只能从浮桥走。

当问到是不是黄德义挖的，他表示了否认。

但如果收30万是真的，且不可能通过收村民5块、10块获得，那黄德义有没有可能和沙场的确有一定关系？

这里面似乎又隐隐指向了黄德义“强制收费”的嫌疑。

这一切又为浮桥案增添了新的疑云。

网上“支持”和“反对”方又为对方分别提出了更多反驳意见。

支持黄德义行为的人说：

估计河两边是不同县，桥建成以后，就容易起纠纷，所以安全村村书记的话不可信。

有人眼红黄德义的行为，所以举报他。不走，你可以绕路，就像你走高速收费，可以选择不走是一样道理。

反对黄德义行为的人说：

在农村经常就是会有村霸。

到底谁对谁错？

其实答案很简单：方便老百姓才是对的。

这么多争议背后都离不开一个真相：大家真的很需要这座桥。

洮南市区至瓦房镇段的洮儿河有70公里长，自南向北有3座桥。

分别是一号桥、满洲岱桥和镇西桥，三座桥间隔分别为27公里和43公里。

蓝色标记位置为镇西桥，镇林村村民过河需要沿红色标记到镇西桥

振林村位于满洲岱桥和镇西桥之间，距满洲岱桥直线距离27公里、距镇西桥直线距离近16公里。

当地村民说，如果没有这座桥，他们得绕75-80公里的路。

而且两岸的村民在对岸都有地，包括粮食收购的时候，再加上亲戚来往走动，没有这座桥，大家都很不方便。

当初没有桥的时候村民只能涉水过河，但遇到上游下雨水流就会很湍急，很容易造成事故。

即使是冬天，也容易因为冰面破裂发生悲剧。

有一年冬天，白城市某单位一对退休夫妇驾车过河，坠入冰窟窿。

蓝天救援队也赶来搜救，但是打捞了三四天，破冰了五六百米，两个人最后都没有救活。

包括洮南市瓦房镇人民政府工作人员告诉南都记者，黄德义搭建的浮桥全长约十多米，连接着洮南市瓦房镇振林村至白城市洮北区平安镇安全村，极大缩短了两岸村民往来的距离。

“（经这座桥）直接就能过去（安全村）了，能少走70多公里，特别近，时间缩短了还方便。”

而且，蜿蜒的洮儿河两岸，像黄德义一样私建桥梁的并非个案。

这几年有多起因私建桥梁被判罚的案例，还有主管部门因未及时拆除阻水道路而被判违法。

那么，这又集中指向什么问题？

最后呢，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黄德义，因为他的这个事儿上了热搜引发全国人民关注，目前吉林省白城 南市振林村的便民桥已经完成了前期的勘察评估。

便民桥项目施工前期准备工作开始进行　王嘉楠　摄

7月10日，已经开工，当地回应要在秋收前完成通车。

参考资料：

界面新闻、九派新闻、新京报、澎湃新闻等媒体相关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