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全网唾弃的她,今天官宣「杀」回来了
讽刺“小镇做题家”为何会引发众怒,她姐前阵子写过一篇《别装傻了,问题是明星考编吗?》。
一句话总结就是:
讽刺“小镇做题家”,其本质是丛林社会里的特权者将普通人的自嘲,拿来作为攻击、蔑视底层草根的武器。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种傲慢。
更是对底层人生的遮蔽。
试想一下,在一个连“小镇做题家”都会被嘲弄的当下——
我如果说有一个高中毕业的农村女性想立足大城市,是不是更像一个笑话?
但,就是这样的女性故事,让无数年轻人破防了。
图源:《人生第二次》(下同)
还记得她姐之前写过的纪录片《人生第二次》吗?
在最后一集,导演就将镜头对准了这样两名底层女性。
她们,都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在深圳立足。
可能正是一种逐梦人的惺惺相惜,也让屏幕前的网友在她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纷纷发弹幕加油。
如果这也是“笑话”。
那,我们正是需要这样的“笑话”,狠狠打那些既得利益者的脸。
梦想
其实,如果不是被《人生第二次》记录,即便是立足深圳这种通俗梦想,这二位女性的故事也有些不值一提。
在更大众的视野里,我们对普通人梦想立足深圳的故事,都是怎样的想象?
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广投简历,好容易找到工作,却因为懵懂无知在职场受尽委屈,但同时,也在压力和动力之下逐步成长。
虽然偶尔会有出租房暗夜哭泣的黑暗,但窗外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依旧足以让自己下定决心,努力坚持。
终于,最后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
这样的故事既彰显了年轻人的奋斗精神,又展现了城市的无限可能,可以说是最标准的模版。
然而《人生第二次》里的两名女主人公,显然不够格。
李婷,22岁,出生于惠州市镇隆镇。
高中毕业后,她和村里很多女孩一样,前往深圳的电子厂工作。
也就是我们常识中的“厂妹”。
再之后,她又换了几份工作,服务员、文员,但每一份工作她都感觉是做着一样的事情。
她最羡慕的,其实是坐在办公室的白领。
在李婷的想象中,这些白领每天只用工作八小时,到店准时收工,日常也可以在工位上喝着咖啡泡着茶,生活地光鲜亮丽。
然而,自己的学历、技能、经验,都不足以成为其中一员。
因此,为了加入其中,李婷计划先工作,等攒够了钱,再报名北大青鸟的IT课程,这样自己的简历也就有了底气,可以前去面试。
然而想象很美好,过程却并不容易。
首先是攒钱,一期课程的钱是两万块。
很多白领可能一个月就能赚到的钱,李婷花了足足两年的时间。
她算了一笔账:
“工厂里包吃包住,一年下来,攒了两万多块钱,网络工程一万一,网络推广一万两千八,六个月的房租一千二,一毛钱都不剩。”
而即便挣到了钱,还有一关要过。
李婷说自己本来早就能上课,但之前攒的钱被妈妈挪给了哥哥。
纪录片里有个片段是李婷回家,和妈妈一起处理新摘的荔枝。
知道了李婷在学IT,妈妈又顺口说:
“你弟弟在工厂做工很辛苦,你叫他去读。”
之前赚的钱已经被挪给了哥哥,现在赚的钱又要给弟弟读书。
弟弟在对面全程听完,一言不发。
妈妈只想着说“你想想你弟弟那么辛苦”,却忘了问李婷在外面有多辛苦。
“因为我兄弟姐妹很多,她一碗水端不平,但是她偏得也太重了,所以说,你说我怨我妈也不可能,又不可能不怨。”
李婷的梦想是坐到灯火通明的写字楼里,按时上下班,有空喝茶。
然而,为了拥有这一气定神闲的生活,她却要付出步履不停的体力和脑力。
同样步履不停的,还有42岁,在电子厂工作的黄妹芳。
她也想留在深圳,但她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儿子。
深圳政策规定,如果是深户的学生,中考460分以上就可以去上高中了,而不是深户,则至少要500以上。
黄妹芳想让儿子的升学更容易,但落户深圳需要凑够100积分。
黄妹芳还差足足20分。
再加上政策规定,从四十岁开始每年就要倒扣2分,且到了四十五岁就不许落户了。
留给黄妹芳的时间只有三年。
为此,她做了两手准备,社工资格和本科文凭。
可方法有了,实行起来却步步维艰。
社工资格和本科文凭,哪一样都需要大量时间学习。
李婷辞职上学还自顾不暇,更何况黄妹芳还负责一个家庭的生活。
为了追赶时间,电子厂上班的她,每天午休的一小时都要被拆成四等分。
“一刻钟回家,一刻钟烧饭,一刻钟吃饭,剩下的一刻原路返回。”
只有晚上做完家务,检查完儿子作业后,她才能抽出时间学习。
考本科,做社工,都是黄妹芳实现梦想的阶梯。
然而别说一步一步往上爬。
有时候,她连站都站不稳。
代价
其实她们本不必如此辛苦。
在深圳,李婷和黄妹芳的人生也有一套轻松款的模版。
高中毕业的女孩,来到深圳,进入工厂,一边做着日复一日的工作,一边感受着城市灯红酒绿。
等岁数到了,或相亲,或与一名同事相爱,然后结婚生子,等干不动了,就回老家。
这是很多标准“厂妹”的一生。
虽然这样的生活比不上办公室里的白领,可之于在老家生活一辈子的父辈来说,她们也算见过了世面,挣到了一点钱。
也不算遗憾。
但李婷和黄妹芳不想继续这一模版。
他们,一个梦想过不一样的人生,一个不愿自己的孩子重复自己的人生。
可要踏上一条全新的道路,势必就面临着披荆斩棘的折腾。
改变需要代价,梦想成真也有着相应的价码。
为了让简历增光,李婷本可以像其他女孩一样用挣到的钱打扮自己,吃喝玩乐。
但如今为了学习,只能辞去工作,一分钱都不敢多花。
为了省钱,她和几个女孩合租一间房子。
没有空调,没有桌子,就只能蹲在床边,或者用纸箱作为电脑桌学习。
而爱吃米饭的她,大多数时候都是用一个电热锅煮面,然后拌点老干妈饱腹。
每逢周末,她还要和室友都去饭店打工赚点生活费。
生活水平的直线下降,再加上学习的烦恼和委屈,唯一能安慰她的,就只有虚妄的未来。
如果说李婷的寻梦之旅是一个人的孤勇,黄妹芳则还要拉扯着丈夫和儿子一起前行。
黄妹芳一家三口,挤在城中村一个狭小的出租房里,做作业、吃饭、学习,多个人都转不开。
这样的贫寒家庭,度日已经足够艰难了,更别说落户这种要靠争取才能获得的资格。
丈夫覃项利在外跑货拉拉,竞品软件的增多,导致每日收入也从之前四百五百变成现在的一两百。
为了挣钱,夫妻俩想过各种赚钱方式。
做搬运工、跑运输、收废品……
生存压力之下,覃项利想放弃了,他觉得回老家也一样生活。
但黄妹芳还是以45岁为期限,逼着丈夫在深圳挣钱:
“你必须要在五月份前搞定这些事,要么去东莞开车,要么在这里学,你以为你是年轻吗?还有时间浪费吗?”
这种压力,有时还会施加给儿子武奥。
黄妹芳想让儿子顺利考上深圳的高中,事实上他还在上着小学。
刚满十岁的年纪,不懂大人世界的利弊,所谓梦想,只会被当作父母强加在自己身上的负担。
片中有个片段——
好不容易有个闲暇的周末,黄妹芳本说好要带儿子出去玩,结果最后带着他去咨询了社工的工作。
发现妈妈说话不算话,武奥在询问现场闷闷不乐。
没想到等出去,黄妹芳还在自顾自地分析如果自己找一份社工工作,会对武奥的学习造成怎样的影响。
武奥一脸不耐烦,黄妹芳满心筹划,于是母子上演了中式家庭最常见的对话。
“我这是为你好。”
“我不需要!”
“不是你需不需要的问题。”
“我不想知道!”
“这是你必须知道的事情!”
“你不要烦我!”
幸好,儿子武奥大多数时候还是理解母亲的。
“这孩子懂事早,上小学时我们在东莞开饭店亏了20万,闹过离婚,有一天他就会做饭了,煮了一大锅,‘妈妈,以后我煮饭给你们吃好不好,你们不要离婚了’。”
但这种懂事,终究是成长的伤痛作为代价。
黄妹芳欣慰之余,怎么会没有心疼。
跨越
真实的世界是,纪录片不是爽剧。
直到结束,两个主人公都没有实现梦想。
李婷读完了一期课程,但她当拿着新简历去面试时才知道,原来“有技术”和“可施展”中间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纪录片用一段蒙太奇剪辑,展示了李婷在多家公司面试的过程。
被问到学历是什么时,李婷闪烁其词地说自己要读完才能拿到文凭。
当面试官说岗位除了技术也需要话术时,李婷立马自曝其短,“因为我的话术有点欠缺”。
好不容易聊到了工资环节,李婷又开始不自信了,每一个字都暴露出自己的不配。
“老师你这边是四到六千嘛,我想提一个五千的工资,你看一下行不行?我也可以接受一点下降,你看一下怎么样?”
一家、两家、三家……
全是拒绝。
也难怪,高中毕业就进工厂的李婷,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极其简单独立。
她不知道原来坐办公室除了文凭,性格、经验和社交能力都缺一不可。
生活方式的差距,让她即便有机会踏步其中,也始终有种格格不入之感。
最终,李婷还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工厂。
但值得安慰的是,她的工作也不再是拧螺丝,而是敲键盘。
虽然同样是办公室,一个是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一个是简易板房搭起来的隔间。
梦想成真了吗?
没有。
但李婷的生活已经有了巨大的改变。
“现在的我敲着键盘,键盘也在敲我,键盘的声音还挺好听的,偶尔,我也会泡茶喝。
生活不是电影,麻雀不能一下变凤凰,但我知道我是要翻身的。”
同样有所改变的还有黄妹芳。
在节目组的回访中,黄妹芳告诉导演,自己刚考完中级社工技能资格考试,如果通过了,今年就能落户。
她依旧计划着自己想象中的未来。
“我就希望我儿子走得更远一点,我是希望他能上深圳大学,然后大一或者大二的时候去当兵,两年回来接着把大学上完,然后找个好工作。”
所以,我们可以预见,即便梦想短时间没实现,李婷和黄妹芳依旧不会放弃。
而当梦想实现了,她们也会有下一个梦想在未来等待。
因为,所有梦想,都是她们对更好生活的向往。
整部纪录片看完,有一个片段让我十分触动。
黄妹芳的老师说,班上完成作业,选择读《乡土中国》的比例超过了70%。
为什么大家都会选择读这本书?
或许是台下大部分的人,都是从农村来到城市的。
他们想通过这本书来了解自己。
根据深圳市统计局统计,2021年,深圳常住人口1768.16万人。其中,非深户占比68.5%,比深户的两倍还多。
这些人,大多是外地来寻梦的底层人民。
相比于高速发展的深圳,很多底层人的梦想,或许就像这部纪录片两位主人公一样不值一提。
一个厂妹对坐办公室的向往,一位母亲为了儿子升学所做的努力。
但这是要被嘲笑的事情吗?
梦想再小,为之奋斗的心力是一样的。
这就是这一集能引发屏幕前,如此多年轻人共鸣的原因。
而不久前,某周刊在文章中讽刺“小镇做题家”不自量力,竟想与明星争高低,最终引起了民愤。
其根本原因,就是它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势,伤害了无数底层人民努力改变当下的争取之心。
的确,总有一些人或因幸运,从小生在罗马;或早早跨越了阶层,不再为生活而奔波。
于是,他们就开始嘲讽底层人在攀爬时所展现的丑态与不堪。
但人生一世,高贵的不仅有现实世界,更有精神世界。
就像黄妹芳读完《乡土中国》写的读后感:
曾经在我们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承包了一座大山,父亲靠这座大山养活了一大帮子女,我们长大后也是靠着这一座大山上学,家里柴米油盐、我们的学费,总能从山上刨出来,只要勤快,山上的东西就能变出钱来,所以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农民就低人一等,相对的,我也不认为城里的人就有多高贵,同样都是靠着生活的大片疆土来养活。
或许底层人民的出身并不显赫,没有父辈的支持,更没有特殊的天分。
但他们终有一座并不高大,但可以挖到柴米油盐的山,以及一颗敢于闯山的心。
相比于那些高高在上、傲慢无礼的心灵,这种奋勇难道不是更高贵?
而我们被李婷和黄妹芳的故事触动,不就是在为种高贵的努力鼓掌。
无论穷富,无论高下。
没有一种为梦想实现所做的努力,不值得被尊敬。
这本是最简单朴素的道理,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年代,已成为最稀缺的东西。
点个「在看」,为每一个普通人的梦想鼓掌。 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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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他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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