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问题
写篇短文,希望能给大家一点启发。
每年夏天暴雨时节,中国各城市就会陷入一次较为严重的内涝。
这时候就会常常出现大雨中车辆被淹、行人在齐腰深的水中步行、市中心看海捞鱼、地铁站淹成室内游泳馆等各种奇特场景,几乎每年都来一次。
中国每年平均有176座城市发生内涝。
我就很好奇,这事为什么年年都来?就治不好吗?
一查,发现这事居然跟苏联有关。
中国古代城市的排水系统,叫明渠暗沟,露出地表的叫明渠,藏在地下的叫暗沟,古代城市小,沟渠都不大,平时也够用,但到新中国成立后,城市里要大搞工业化,住的人多了,从古代传下来的明渠暗沟大部分没法用,要么垃圾淤塞、要么污水横流,我们就要重建地下排水系统。
当时我们认的大哥是苏联,所有的硬件软件,都是跟着苏联学,人家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在苏联专家的指导下,手把手把苏联的地下排水系统,公式、模型什么的套用一遍,北京广州沈阳天津武汉带头,直接照抄到了中国各城市。
结果抄出毛病来了。
苏联这套东西,叫“地下管网式”排水系统,十分注重成本,而且苏联那边地广人稀,整体上降雨不多,所以使用的是一些比较小的管道铺在地底,平时足够用了。
另外我们当时国家也穷,手头紧,觉得这法子挺省事,也接受了。
但那种小小的管子根本没办法应付中国的降雨量,那哪是埋管?那简直是埋雷,搞得现在每年中国城区,平时还好,一到夏季都得淹一遍。
我小时候看动画片《忍者神龟》,记得美国下水道十分宽大,能够在里面过日子,实际上美国下水道确实大,一般能站人,洛杉矶最大的下水道可以在里面开车。
日本东京的下水道也十分宽大,地下河深达60米,下水道大得跟室内歌剧院一样。
东京地下巨型分洪工程局部
苏联那边为什么不挖这么大的地下工程,而非得选择埋小水管呢?是苏联人懒吗?
不是,是因为苏联所在的地区大部分属于寒带,有冻土,又厚又硬,搞地下工程成本高施工难,所以选择了埋小水管。
最后这事居然还成了意识形态问题,说是在苏联建更宽的排水管道,太花钱,是一个“资产阶级的问题”,上纲上线了,没人敢建地下工程。
新中国跟着苏联学的时候,是囫囵吞枣地学,有些事物并没有因地制宜,才留下了城市内涝问题。
所以我们常常在城市街道,看到路挖烂了围起来,在那重新埋那种粗大的管道,就是在修改我们当初犯下的城市建设的错误。
我们中国在学习苏联的时候,学了很多很优秀的东西,但也学来了一部分很不好的东西,至今还深深影响着中国的方方面面。
比如苏联有个很讨厌很落后的东西,叫“圣愚文化”,其实一直影响着我们的宣传系统。
我在《妖僧传》里介绍过圣愚,这是东正教独有的一种文化,简单点说就是“吃苦受罪、苦大仇深、疯疯癫癫、无私奉献”。
我们常常谈论到的俄罗斯,是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俄罗斯,这其实是上层的俄罗斯,是镀金过西欧文化的俄罗斯,那些宏伟的建筑和繁荣的艺术,跟俄罗斯普通民众没有关系。
其实俄罗斯的内陆居民们,大部分过着粗糙野蛮贫穷的东正教生活。
俄罗斯大部分地区是苦寒之地,又被东正教常年禁锢思想,根本不是普通中国人想像中的芭蕾油画的美好世界,更多的是一种带着被地理环境折磨后残忍疯癫的离奇世界观。
所以俄罗斯人在他们的文学作品里,比如《静静的顿河》、《顿河故事》之类,常有各种野兽风情,公公强奸儿媳也成了他们生活常态。
俄罗斯人也不是不善良,而是他们的善良,都充斥着一股粗犷野性的味道。
像一头在冬日旷野里游荡的熊。
俄罗斯人的文学作品为什么那么那么苦闷?说穿了还是被地理环境折磨久了,搞出来的精神创伤。
俄罗斯这种圣愚文化渗透在他们的宣传系统里,不过进入现代世界,“疯疯癫癫”、“破坏杀戮”这几个重要元素被剔除掉了,但还保留了几样极重要的东西,比如:视自虐为牺牲、视苦难为洗礼。
我们在学习苏联的宣传系统时,不小心把这种意识系统带到了中国。
其中最大的受害人,就是焦裕禄同志。
我们在电影里看到的焦裕禄,被塑造成了一个吃尽苦头、艰苦朴素,穿着一身破衣服、忍受着肝癌的疼痛,在兰考默默治沙的英雄。
这就是苏联版圣愚典型的“视自虐为牺牲、视苦难为洗礼”。
这是一起巨大的宣传事故,突出苦难和牺牲,是对焦裕禄的极大误解,也造成了错误的社会认知。
焦裕禄本身是那个年代极为少见的学者型干部,他是有知识、有文化、懂技术、擅思考的科学人才,他28岁就在基层任区长,32岁起开始在哈工大这种牛逼大学,和大连起重机厂这种国家重工企业进修,还在洛阳矿山机器厂任车间主任,总之他既有理论又有实践,是一名稀缺的理工技术型官员。
焦裕禄在兰考治沙的过程充满了理性与科学的光辉,他深入到各区域做实地调研,对待兰考不同的沙漠化问题,提出了相对应的不同破解方式,不迂腐、不搞本本主义,面对兰考坡洼相连、河系紊乱的情况,通过排、灌、滞、涝、改等方法破题,治碱时又讲究翻淤压碱、开沟淋碱、打埂躲碱的多样方法应对。
在测试多种植物后,选择了种植泡桐树反推沙漠,为兰考县治内涝、风沙、盐碱立下汗马功劳。
就这么一个能干的、充满理性光辉的优秀人物,被电影宣传成了吃尽苦头默默奉献的人,成了中国版的圣愚。
但中国的年青人,根本不吃这套,谁愿意自己一辈子过这种日子?谁愿意生前这么艰苦,一辈子默默无闻地奋斗还不被人理解?
现在焦裕禄的形象完全被定型了,大家一想起焦裕禄,就是一张愁容满面的脸庞,在风沙里孤独前行的背影。
宣传焦裕禄的重点完全搞错了,要宣传的是他的能干、牛逼,让年青人觉得要像他一样干出事业成就感,而不是苏联圣愚那套“视自虐为牺牲、视苦难为洗礼”。
中国很多重要人物,在宣传时都采用了苏联圣愚的错误宣传方式,又生硬又苦涩又枯燥,使他们缺失了生活气息,极大地误导了年轻人对政府干部的认知。
一直到现在,我们还有些官方媒体,喜欢宣传“为了工作故意不联系家人”、“快要病死了还要站在讲台上讲课”这种圣愚模式,其实年轻人是非常非常反感的。
除了下水道、宣传体系,苏联还留下了生涩的管理模式。
中国的宣传系统,在国际上跟欧美的宣传系统对阵时,常常很容易败下阵来,最大的原因,就是“布置作业式的生硬安排宣传任务”,而不像欧美的宣传重点是“讲一个动人的故事”。
欧美在鼓动阿拉伯之春时,通过讲述“一个读过大学的男小贩死于女城管”的故事,直接点爆了整个西亚的社会矛盾,简直是教科书式的宣传案例。
在美国进攻伊拉克时,他们的宣传机器,通过讲述“萨达姆和他的儿子们残忍的一面”,再次获得了全球的同情和理解,好多中国人都认为美军是正义之师。
我不是说西亚国家或者萨达姆没有问题,他们是有问题,但欧美的宣传开动时,问题可能被放大了百倍千倍,使他们的国家,付出了更为沉重的痛苦。
我们通常不仅不会讲故事,行政力量一出动时,还会适得其反。
德国女孩海雯娜是个极好的例子,她在中国多年,对中国较为熟悉,十分反感欧美媒体抹黑造谣中国,她是为了说出真相,在海外拿着事实证明中国现在有多好,完全是一种自发行为。
结果我们外宣部门,又干出了和宣传焦裕禄一样的错误行为,他们开始布置作业,给海雯娜一些宣传材料,希望海雯娜用这些材料替中国说话。
这激起海雯娜的反弹,她拒绝用这么生硬的方式宣传中国,并吐槽中国做不好宣传,“不是技巧问题,而是思想问题”。
我们常说我们的文科领域知识分子,受到了欧美思想的毒害,其实,我们的官僚体系的人,到现在还深受苏联部分不合适的思想毒害,这种只对上级负责,不对结果负责的行政制度,来自过去苏联体系的模仿,已经十分不合适当代社会。
我们现在对欧美的思想毒害都提高了警惕,但因为苏联死了,被遗忘了,我们都不记得“圣愚式宣传+布置作业式的工作方式”,这两种落后的模式,是来自苏联了。
为什么只要官方拍的红色电影,常常很难在票房上成功?为什么官方想要搞的宣传模式,通常让年青人难以接受?
这些事物的根源,都直指苏联陈旧的思想体系。
最后再讲一件小事。
这件事我以前提起过,不过我估计很多人都忘记了。
我曾经拜访过一位了解改革开放过程的老人,我请教过他,为什么我们的文科领域的知识分子,这么容易轻信西方所说的一切。
老人说,因为我们要学欧美的工业体系,就要配套他们的软件体系,要不人家不跟你签合同、谈条件,我们就只好放一波年青人,去欧美学习他们的审美、法律、音乐、新闻学等,结果这些人回国后,思想全变了,一切以西方的意识形态为准,当然这里头有好有坏,有推动社会进步的一方面,但也有对整个国家造成了极消极的一面。
我听后恍然大悟。
我们以前学习苏联的时候,苏联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进步,但同时也夹杂着一些不好的东西;我们后来学习欧美的时候,欧美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进步,但也夹杂着一些不好的东西。
什么是辩证思维?
就是不要完全盲目地听信任何一方给你的东西,要辩证地吸收,取长补短,将别人的精华留下,但也小心别人的东西有杂质,不要将杂质也一并留下了。
每一个老师在教授弟子时,都是存有私心的,老师的传授我们要认可,老师的私心,我们也要防范。
想做一个理性的人,不希望自己这一生被别人左右,那就要多多采用辩证法,去思考分析身边的事物,从而强大自我的同时,又不会掉进别人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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