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报奖励”措施下，同事成了“首付”？！律师撰文：医疗反腐“六问六答”

科学

2023-08-10 23:08

用数据，辨清事实。

关键词：反腐；举报；观点

今天在微信群里看到了一个先令人捧腹、后陷入沉默的图片。

（图片来源：政府公报【1】）

图片中，上面是类似上图、由各地出台的“举报奖励”办法，最高达100万元；下面是留言：

“反腐时代，医药人发财的机会来了。在办公室，越看越觉得同事们长得很像我房子的首付”。

讨论中，曾在美国从事法律工作10余年，最近几年在上海工作的邱律师坦言：

美国一直有“举报者获得罚款金额的一定比例作为奖励”的规定，而且这个比例最高可达30%！

同时，邱律师也应我们的邀请，针对“医疗反腐”撰写了一篇推文，对群友讨论中关注的六大问题给出了自己的观点。

1.这次医疗领域反腐到底在反什么？

在2017年两票制改革和2018年国家启动试点的带量采购、国家医保谈判等政策之前，根据中央电视台在2016年所作的调查数据，医生的回扣高达药价的30%到40%【2】。

2017年取消药品加成和“两票制”改革，以及2018年启动试点的带量采购、国家医保谈判等政策，本质上是为了斩断以药养医、利益输送的链条；客观上，都极大改变了医药企业的生存环境。

从过去几年的情况看，医药行业广受诟病的带金销售，以及由此衍生的滥用药、大处方、大检查等问题，也有好转的趋势。

然而，医药领域的腐败问题却并没有得到根治，并且更换了方式。

某医药大省在2023年7月31日完成的“药品耗材专项审计调查报告”中显示，该省有一家药企注册了962家会议服务公司，以支付学术会议费、医学服务费等名义，在2年多时间里套取了16.75亿元【3】。

这些钱最终转入了特定人员账户，用以支付区域医院的公关费用；还有上市公司与近3000家商务推广公司合作，在2年多时间里花了30.82亿元，其中相当部分成了药品公关费用【4】。

而根据笔者的从业经验，上述这些情况可能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尤其是，当媒体报告有医务人员受贿高达“亿元”、甚至“10+亿元”数额的时候，意味着在整治了。

2.现在医疗领域反腐到了什么地步？

2023年5月，国家卫健委等十四个部门联合印发《2023年纠正医药购销领域和医疗服务中不正之风工作要点》【5】，明确将重点整治以“捐赠”、“学术活动”、举办或参加会议等名义变相摊派，以及医药产品销售过程中医药生产经营企业及与之关联的经销商、医药代表“带金销售”等以各种形式向有关机构输送利益的问题。

7月21日，国家卫健委会同教育部、公安部等十部门联合召开视频会议，部署开展为期1年的全国医药领域腐败问题集中整治。3天后，国家卫健委、国家发改委等六部门发布《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2023年下半年重点工作任务》，将医疗行业反腐列为下半年医改重点任务【6】。

中纪委在7月28日牵头部署纪检监察机关配合开展全国医药领域腐败问题集中整治。随后，国家卫健委、国家医保局、市场监管总局也相继出台文件，要求各地落实医药领域反腐整治。

8月2日，广东、浙江、海南、湖北多省陆续发布通知，要求集中整治全省医药领域腐败乱象。

密集的文件和通知背后，也伴随着一系列调查与处理。

根据不完全统计，2023年以来，全国被查的医院院长、书记和科室主任已接近170人，已经超过2018年-2022年类似案件所涉人数总和。

从公司层面看，7月25日，卫宁健康科技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实际控制人、董事长周炜因涉嫌行贿罪被茂名市监察委立案调查并实施留置。

随后在7月29日，上海赛伦生物技术股份有限公司的实控人之一、董事长范志和也因涉嫌职务犯罪被上海市监察委立案调查并实施留置。

另外，片仔癀董事、副总经理刘丛盛和片仔癀前董事长、漳州市九龙江集团有限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潘杰、片仔癀化妆品有限公司原副董事长杨浦等也都遭到了调查。

3.这是“运动式”反腐，还是game changer?

国家卫健委等十四个部门联合印发的《2023年纠正医药购销领域和医疗服务中不正之风工作要点》看，本轮医药反腐并不是一过性的行动，按照要求，最终会落实到长效制度的建设上。借助此次活动，目的是要提升部门间信息互联互通水平，打通部门间信息信用评价壁垒。

2023年7月25日，初次审议的刑法修正案（十二）草案在行贿罪规定中增加了新条款，提出在教育医疗等领域行贿将从重处罚【7】。

草案拟加大对行贿犯罪的惩治力度，对多次行贿、向多人行贿，在国家重大项目中行贿，在食品药品等重点领域行贿，为实施违法犯罪活动而行贿等六类情形从重处罚，并将“对单位行贿罪”的最高刑由三年有期徒刑提高至七年有期徒刑。

同时拟提高单位行贿罪的刑罚，将单位行贿罪责任人员的处罚由最高五年有期提高到最高十年有期。还增加了惩治民营企业内部腐败行为的条款，将非法经营同类营业、为亲友非法牟利和徇私舞弊低价折股、出售（国有）资产三个有关违背忠实勤勉义务的罪名主体从国有公司、企业扩展到民营企业。

综合以上种种迹象，这次医疗行业的反腐败行动是妥妥的行业game changer。

4.生物医药和医疗器械公司的市场部和销售部现在该怎么办？学术会议和企业赞助还能做吗？

学术会议和企业赞助本身并非违法，但是缺乏“真实性”“合理性”则很可能触及商业贿赂的合规红线。

“真实性”的要求是指：讲课费支付应当以讲课行为真实发生为前提。

医药企业不能假借“讲课费”的名义，向没有实际举办、参与学术授课活动的医生提供“讲课费”。

“合理性”也是医药行业反腐的审查重点。例如，即使讲课行为真实发生，医药企业仍不得为医生履行自身职责的行为支付费用。实务中，医院的院内工作例会、科室主任在科室会中的讲课、医院规培中的教学活动，便属于该等“医生履行自身职责的行为”。

企业要真正做到“合规经营销售”是一个复杂的系统性工程，需要将可操作的风控与合规制度内嵌到企业自身的业务模式中，并辅以定期的员工培训和穿透式测试方能真正成效。

5.举报人奖励制度

2023年8月1日，上海市市场监督管理局、上海市财政局联合发布《上海市市场监管领域重大违法行为举报奖励实施办法(试行)》【8】。

根据该实施办法，举报者可以获得罚没款 1%-5%，最高 100 万的举报奖励金: 如果是违法主体内部人员举报的，可以按照奖励标准的 2 倍计算奖励金额(上限为 100 万元)；同时，药品、医疗器械等行业的违法行为属于重点关注领域。

办法的发布意味着未来举报率 (包括企业内部举报率)和执法率均可能会有进一步的上升。

上述举报奖励方式是让笔者比较惊讶的地方，虽然在处理涉及中国的海外反腐败案件中的举报人（Whistleblower）奖励制度在美国已经被广泛使用，但根据笔者经验，该制度在中国成为正式的法规可能就是最近2年的事情，而今年显然在推广执行。

但一旦推广开来，则意味着反腐的生态环境彻底改变！

美国证监会（Securities and Exchange Commission，下称“SEC”）“吹哨人计划”便是非常好的例子。

该计划美国国会在2010年根据Dodd-Frank Act规定要求SEC建立的，旨在鼓励个人向SEC举报包括腐败与贿赂在内的信息，帮助该机构发现不当行为，更好地保护投资者和市场。

当举报人自愿向 SEC 提供能够成功执法的原始、及时和可信的信息时，他们就可以申请和获得适当的奖励。举报人的奖励可以是满足一定条件的相关罚金的10％到30％。

迄今为止，“吹哨人计划”为SEC的执法提供了大量的线索支持，SEC利用举报人提供的信息发起的执法事项已获得总计超过50亿美元的罚金，SEC根据该计划向举报人奖励了约13亿美元奖金。

可以预见的是，若是其他省份政府部分跟进及实施这种做法，那么举报人奖励制度将对整个医疗行业的生态产生极大的影响。

6.如果企业高管或者医生受到问询、调查和留置，应该怎么应对？

1)应对的大原则：

在保证自身合法权益的前提下积极配合，并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

2)涉案企业高管或医生的法律责任？

党内纪律处分、行政处罚和刑事责任。

3)哪些人会被监察委采取留置措施？

根据监察法第二十二条的规定，除了职务违法犯罪的被调查人员，对于行贿犯罪或者共同职务犯罪的涉案人员，监察机关也可以采取将该人员留置在特定场所的措施。这里的“涉案人员”不限于公职人员，也包括民营企业的工作人员。

4)最常会被留置多长时间？

根据监察法的规定，留置时间最长不超过六个月。一般情况下，留置不得超过三个月。特殊情况下，可以进行一次延长，延长不得超过三个月。省级监察机关可以直接延长留置时间，无需经国家监察委批准。省级以下监察机关延长留置时间的，需报上一级批准。留置期满后，有初步证据的可以移交检察院继续调查，如果没有，则必须解除留置措施。

5)留置时间是否可以折抵刑期？

如果被留置人后续被判刑，留置时间可以折抵刑期。根据监察法第四十四条第三款的规定，被留置人员被依法判处管制、拘役和有期徒刑的，留置一日折抵管制二日，折抵拘役、有期徒刑一日。

6)除了留置措施，监察委还能采取哪些措施？

根据监察法第二十三条至第三十条的规定，监察机关可以采取的措施还包括：1）查询、冻结财产；2）对身体、物品、场所进行搜查；3）调取、查封、扣押财物、文件和电子数据等信息；4）技术调查；5）发布通缉令；6）限制出境。

作者简介：

邱律师（Westin）

华东政法大学法学学士、乔治华盛顿大学法学博士
中国与美国华盛顿特区执业律师
美国Healsan Consulting LLC业务发展主管与首席合规官、咨询专家
曾任世界银行廉政局华盛顿特区总部调查员
曾任美国国际司法学会-中国最高人民法院工作组负责人
曾任美国联邦司法中心-中国国家法官学院合作组特约协调员
曾在数个全球顶尖律师事务所担任律师

资料来源：

【1】 https://www.gov.cn/gongbao/content/2021/content_5641356.htm

【2】 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6-12/25/c_1120183976.htm

【3】 https://posts.careerengine.us/p/64d4c5f987e63e1cae84ddfb

【4】 https://cn.investing.com/analysis/article-200479657

【5】 http://www.nhc.gov.cn/ylyjs/pqt/202305/e3d690702571455dbdd301f2bc9e7a3c.shtml

【6】 http://www.nhc.gov.cn/tigs/s7847/202307/b0583b01202f4025bd541deec05a287e.shtml

【7】 http://www.news.cn/legal/2023-07/25/c_1129767825.htm

【8】 http://scjgj.sh.gov.cn/007/20230630/2c984ad6890a9f4901890b8d0b750e02.html

本期编辑：Henry，微信号healsan。助理：ChatGPT

Hanson临床科研团队，在美国的七位生物医学科学家主持并任独立理事。通过大数据分析，分享生物医学前沿、探索对临床科研的启发；通过文献计量分析，把握技术新进展、解析生物医学发展趋势；交流SCI论文撰写、课题设计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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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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