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缝里的准新娘——耶鲁博士生遇害案

黎安妮1985年出生于美国加州的越南家庭，童年时和叔叔阿姨一起生活。她在中学时就展现出高智商和很强的学习能力，在高中毕业典礼上作为全校最优秀的毕业生致辞，还被同学们投票选为“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爱因斯坦”的人。

在拿到罗契斯特大学奖励的16万美元奖学金后，她选择去那里读本科，主修细胞发展生物学和医学人类学。

虽然成绩名列前茅，但黎安妮可不是书呆子。她身材娇小，身高140多厘米，体重82斤，但每天打扮时尚，从耳环到鞋子都会搭配成套，很崇拜可可·香奈儿。在朋友记忆中，黎安妮还是个开心果，活泼开朗，广交朋友，从不拉拢小圈子。平时她喜欢吃油炸食物，喜欢看美剧CSI，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

黎安妮在大学里认识了同学乔纳森·威道斯基，两个学霸开始恋爱。黎安妮称，乔纳森既是她的男友，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他们在大学里感情极好，乔纳森常常等她放学，帮她拿书。大学毕业前，乔纳森买了戒指，向黎安妮求婚了。

大学毕业后，黎安妮前往耶鲁大学医学院，攻读药理学博士学位。她的研究主要应用于治疗糖尿病和某些癌症。而乔纳森·威道斯基前往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应用物理和数学的博士学位。

两位博士生计划在2009年9月13日在纽约长岛北部的塞奥赛举行婚礼。

黎安妮特别关注校园安全话题。2009年2月时，她还采访了当地警察局局长，在医学院的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纽黑文市的犯罪与安全》(纽黑文市是耶鲁所在地)。她平时对个人安全也小心谨慎。譬如工作到深夜下班，其他同事都独自回家了，她一定会等陪伴员陪她一起走到停车处。

（陪伴员是美国许多大学为学生们提供的免费服务，有人可以在深夜陪迟归的学生走夜路。）

一个本应为医疗界做出更大贡献的人才，一个深切关心自身安全的女孩，却在自己最熟悉的实验楼内突然失踪了，而第二天她本应去纽约长岛准备婚礼。

失踪调查

由于和未婚夫的学校不在一个州，案发时，黎安妮和五个室友合租一套房子。

9月8日上午，黎安妮离开合租的公寓，搭乘校巴，前往自己位于耶鲁医学院楼（Sterling Hall）的办公室。待了一会儿后，她又步行前往位于友谊街（Amistad Street）10号的实验楼，她的实验室G13就位于此楼的地下室。

实验楼门口的监控录像拍到，她在上午10点左右抱着一堆资料，刷卡进入。

当晚9点，因为黎安妮没有回家且一直联系不上，她的一个室友打电话报警。

警方前往医学院的实验楼调查。

这是个刚启用两年的四层新楼，因为里面有许多做保密研究的尖端实验室，所以实行极为严格的安全措施，不仅进入大楼要刷卡，而且进入每个实验室也要刷卡。每张卡都是实名登记的。因此，大楼里的人员组成很简单，都是医学院从事科研的学生和学校雇员。警方最初判断，在这样的楼里不太可能发生刑事案件。

（案发的楼）

在地下室的实验室里，警方找到了黎安妮的钱包和手机。当他们得知黎安妮马上要举行婚礼后，认为这更可能是一个恐婚的准新娘躲起来了，等过阵子就会自己出现。但诡异的是，警方调取并观看了大楼所有出口（包括车库）的监控画面，并没有发现她出去的身影。

难道她依然躲在这栋大楼内？

警方关闭了实验楼，开始对大楼内部进行大规模搜索。

一个大活人从实验楼内不翼而飞，这情节像密室失踪一样离奇，再加上主角是名校耶鲁的天才女博士生，这起案件顿时吸引了媒体的关注，成为当时整个美国各大媒体的头条新闻，全国几十家媒体的记者和新闻采访车蜂拥到耶鲁医学院。

黎安妮焦急的未婚夫和家人也赶到耶鲁，一起寻找她。

耶鲁大学悬赏一万美元征集和黎安妮失踪相关的线索，而FBI联邦调查局更是出动了100多名探员投入此案的侦办。他们约谈了150多名相关人士，并观看了75摄像头长达700多小时的监控录像。

他们分析了刷卡记录，发现失踪当天，黎安妮坐电梯来到地下室后，便刷卡进入自己独立的实验室，此后她的卡再未被使用过，而她也未出现在任何监控画面中。

于是，他们又把目光放回到黎安妮的实验室G13，发现墙上曾有飞溅的血迹，但已经被人清理。在走廊的垃圾桶里，找到了一件沾血的实验白大褂。

可黎安妮去哪儿了呢？

连续四天在大楼内的搜索，没找到黎安妮。警方开始怀疑，黎安妮会不会在遇害后，被人装在垃圾桶里带出去了，于是又对垃圾填埋场进行搜索。

就在第四天（9月12日），一个警察打开实验室的一块天花板后，发现了带着黎安妮血迹的衣物：一只袜子、实验手套和医务人员蓝短袖。

9月13日，大楼地下室的厕所内传出疑似人体腐烂的气味，却始终找不到源头，于是警方找来了寻尸犬。

当天下午5点，黎安妮终于被找到了。身材娇小的她被塞在地下室厕所背后的一个墙壁里。而当天，原本是黎安妮与未婚夫结婚的日子。

这个墙缝是用来布置电缆线的，外面护墙板可以打开，但内部空间极为狭小。在发现时，整个墙缝都蹭上了鲜血。

黎安妮被发现时的状态十分恐怖，头朝下，身子几乎全裸，文胸被推到脖子，而内裤被退到脚踝，手上戴着一副实验手套（一只大拇指露出来），伤口集中于头部。和尸体一起被发现的还有一支绿色笔芯的笔。

发现尸体的警察说：“凶手把她击碎了……她整个人都被毁坏，你甚至都认不出她来。”

9月16日，州尸检办公室发言人公布了尸检报告。黎安妮死于颈部受掐造成的机械性窒息。她伤痕累累，下巴和锁骨在生前被折断，在她的内裤护垫和身上多处发现了精液。

黎安妮竟然在自己的实验室内遭到残暴地殴打、性攻击，然后被勒死。

那么，凶手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待黎安妮？

凶手在楼内

警方通过分析门禁卡刷卡记录发现，在黎安妮进入实验室不久，一个叫克拉克（Raymond Clark III）的男性职员也刷卡进入G13。

24岁的克拉克和黎安妮同龄，但他不是耶鲁的学生，而是实验室雇的动物技术员，负责喂养老鼠和打扫笼子。

在进入实验室后的一段时间内，克拉克又多次进出这栋大楼，并在当天11次刷卡进入G13和G22，而此前他一天最多进去三次。

9月17日，警方带走了克拉克，在他的脸上、左上臂和胸口都发现抓痕。克拉克辩称，这些伤痕是和家里的小猫玩耍时不小心弄伤的。警方让他做测谎实验，他没有通过。

这时，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克拉克的头发、指甲和唾液，与在犯罪现场以及死者身上收集到的生物证据完全匹配。而那支绿色的笔也属于克拉克。当日，警方便逮捕了克拉克。

克拉克起初坚称自己无罪。一直拖到了2011年3月，克拉克才和检方达成认罪协议：他承认谋杀黎安妮，以换取44年的刑期（如果上法庭定罪的话，量刑可能会更重）。

对于他是否试图性侵黎安妮的罪名，他选择的阿尔福德认罪（Alford plea）。这种认罪协议我在过去几个案子里写过，譬如楼梯悬案，诺拉弑母案。这意味着他不直接承认自己有罪，但承认检方有足够的证据指控他。最后他在性侵罪名上得到宽大处理（应该没判刑），而检方减轻了调查取证、开庭辩论的负担。

动机成谜

克拉克被抓后，网上一些人猜测嫌犯和死者有感情纠纷。但警方在调查后明确表示，没有证据显示两人之间有纠葛。确切说，两人甚至谈不上相熟，他们只合作四个多月，工作中也只有很浅的交集。

关心本案的人都在等待开庭，这样就可以知道克拉克的作案动机，但他接受认罪协议，意味着不会再有法庭上的辩论，我们也无法知道检方关于动机的理论。

在判刑的法庭上，克拉克第一次向在场的黎安妮家人道歉。他一边流泪一边说：“我今天站在这里，为我的行为负所有的责任。我真的，真的很抱歉夺走黎的生命。”

 “安妮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我此生都无法成为她这么好的人。”

 “我总是想做对的事，远离麻烦，但我失败了。我杀了人，并且当安妮的朋友、家人和未婚夫坐在那里等待时，我继续撒谎。”

虽然听上去言辞恳切，但是克拉克自始至终没有解释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自己为何杀害黎安妮。

警方曾查阅两人的电子邮件，发现克拉克在案发前不久曾写信向黎安妮抱怨，她有一次做完实验后，没有遵守实验室规定，而是把脏的小白鼠笼子留在那。（清洗笼子是克拉克的职责。）黎安妮回信态度良好，承诺自己会遵守规定。

而在9月8日案发当天上午，克拉克又给黎安妮发了一封信，要求和她见面“讨论白鼠笼子的清洁问题”。我没有查到黎安妮是否回复邮件，应当没有。

难道仅仅因为笼子的清洁问题，克拉克就残杀一个女同事？

控制狂

在本案尚未起诉时，就有个作者急急忙忙出版了一本书《耶鲁谋杀：美丽研究生和冷血犯罪的真实故事》（Murder at Yale: The True Story of a Beautiful Grad Student and a Cold-Blooded Crime），书中称克拉克有黑暗历史。但克拉克的律师对这本书嗤之以鼻，称克拉克没有黑历史，这个作者就喜欢哗众取宠。

在媒体采访中，克拉克呈现出两个完全不同的形象。一方面是他昔日的同学和朋友。他们说他“安静”、“友好”、从不对挑剔别人，是班上最好人的一个。他们无法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如果用中文来说，大概就是我们常见的“老实人”的评价吧。

但还有一些人却认为他是控制狂。在2003年时，克拉克的高中女友曾向警察报告，克拉克强迫她做爱，她担心如果和他分手，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案发时，克拉克和女友詹妮弗同居，两人同在实验楼工作。但不止一个邻居声称，克拉克对詹妮弗态度很差，经常语言虐待。一个女邻居告诉ABC新闻，克拉克控制欲十分强，甚至不让詹妮弗和她说话。

(詹妮弗和克拉克，图源：Daily News)

不过，在案发后詹妮弗却对媒体说，她认为克拉克是一个不错的人，他对其他女人没有兴趣。案发后，她一直没有解除婚约，反而频繁探监。

耶鲁实验楼的同事表示，克拉克性格孤僻，平时走路总是看着地面，几乎不看人、也不和人打招呼。在工作中他“爱摆架子，很难伺候”。一个研究人员称，如果谁没有按规定穿鞋套进入实验室，克拉克不是提醒他们穿上鞋套那么简单，而是会借题发挥、怨气十足。

警方初步调查后，把这个事件称为“职场暴力”。这句话说得很笼统，许多人认为，这意味着这起谋杀因工作中的口角引发。

在网络侦探的网站上，不少网友猜测可能当天面谈时，黎安妮的态度激怒了他。一个是忙于婚礼和工作、压力很大的博士生，一个是潜在的控制狂，两人见面后发生口角。黎安妮可能拒绝和他交谈，或者威胁要向上级投诉他，于是克拉克一冲动就掐死了她。

虽然论坛上大部分人持这个观点，但我也看到了不同的观点。譬如有个网友说，Ta阅读了大量案例，想不起曾有任何一个例子，是一个年轻男性因为职场相关的愤怒而杀害另一个年轻女性，但是性动机倒普遍得多。

我的感觉也是一样。

发生在校园和职场的谋杀不是没有，但在我的记忆中几乎都是在同性之间，积怨颇深，因为这种愤怒往往包含了妒忌（不同于吃醋嫉妒）的成分。推荐阅读：湘潭大学谋杀案。

我也写过，妒忌这东西说来复杂也很简单，几乎全都发生在有相似性的两个人之间，因为妒忌代表人们拒绝另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衬托自己的不完美，这种对比极少跨性别。

两个仅合作四个月的异性同事，会因为笼子的清洁问题发生激烈争吵吗？朋友们说黎安妮性格友好，两人之间的第一次口角会一再升级，导致一方杀害另一方吗？若凶手当时真是的如此厌恶和愤怒黎安妮，会突然开始性侵吗？

当然，世界上无奇不有，也不是没可能。但倘若真的如此，克拉克的暴力行为想必有迹可循，他在平日里一定是个非常冲动、没法控制自己情绪的人，且有暴力倾向，经常和人肢体冲撞，毕竟生活中可以激怒人的小事太多了。但我没有看到他和陌生人因为口角发生冲突的历史描述。

克拉克只为一件小事，便如此针对一个友好的年轻异性，并因为第一次口角就采取了最残暴的殴打性侵谋杀，这似乎有点难以解释得通。

更重要的是，我认为这种猜测，忽略了尸体本身的状态：黎安妮遭到了性攻击。

性暴力

诚然，有些罪犯在对女性受害人产生极大愤怒和厌恶时，可能会在攻击行为时用物体猥亵受害人，并损害受害人的性器官以达到侮辱的目的，但本案不太一样。黎安妮不仅被脱去文胸和内裤，倒立塞在墙内，她的护垫和身上还有精液，这足以证明凶手在攻击时自己获得了性满足。

虽然，在某些情境下，一方可能在吵架愤怒时会性兴奋，对另一方采取暴力性行为（angry sex），但这多半还是发生在亲密关系中。在生疏的职场关系中，在一个随时可能有人闯入的公开场合，这种由愤怒引发的性行为闻所未闻。

顽强的黎安妮进行了激烈的抵抗。她在体力上完全不是凶手的对手，但她依然在克拉克的脸、手臂和胸口留下抓痕，在三四天后还可见。而他打断她的骨头，让她面目全非。

多数情况下，当一个暴怒的人失手杀人后，他的怒气会逐渐消散，随之而来的是惊慌失措，克拉克对受害人如此愤怒和厌恶，都将其暴打、掐死了，会突然对自己痛恨之人的遗体产生性欲吗？

性侵的意图到底是何时产生的？是在殴打之前还是殴打之后？

从作案细节看，这更像一次以强奸为意图的杀人。（最近在看冷水江女教师遇害案，发现死者的状态、死因和本案很相似。）如果真的如此，那么克拉克并不是一上来只想殴打黎安妮发泄愤怒，而是一上来试图制服黎安妮，强奸她。这遭到了黎安妮的激烈反抗。为了制止她呼救并压制她的反抗，克拉克将其暴打并掐死。随后他继续性侵，或因某些原因无法完成，而体外射精。

综上，欲望或许才是犯罪动机中主导的成分，笼子的清洁问题只是克拉克主动找茬，故意招惹“受害人”的借口。

网上流传着各种各样对克拉克动机的推断，以下是我结合他性格的一些想法：

在实验室的系统中，克拉克的工作相较而言“微不足道”，处于最低地位。他平日里做这份工作，面对那些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博士生内心很自卑。越这样，他越怕被别人看不起，于是处处要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彰显自己的“权威”，譬如在地板和笼子的清洁问题上刁难研究人员。

但话说回来，他过去对其他研究人员再怎么挑刺，也只是给脸色、发牢骚，没有越界、失控、暴怒的历史。他对黎安妮的笼子清洁问题，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

再结合性侵行为看，他很可能在工作中接触和自己同龄的黎安妮后，对黎安妮产生迷恋、性幻想（有些白人男性偏爱娇小亚裔女子）。和很多连环杀手一样，这幻想中或许还存在强奸的情节。他知道万一自己的念头被人知道，会遭到耻笑，这种欲望注定不可实现，从而在意识层面压抑了这种欲望。

当普通人暗恋一个女孩会怎么做？可能会经常出现在她身边，暧昧互动，取悦她，亲近她，以此来获得心理上的满足。但克拉克自卑的性格显然做不到。在旁人眼中，克拉克自卑、孤僻，缺乏和他人社交的技巧。当自卑、性欲和权力欲混合在一起后，可能表现为对性欲对象的对抗。

大家或许听过，有些青春期男孩喜欢某个女孩，会有相反的表现。他们不是对女孩示爱、讨好，而是会恶作剧，捉弄甚至霸凌这个女孩，故意惹她讨厌，惹哭她。

为什么会这样？这个年纪的少年有些内心敏感、自卑又骄傲。一方面他们认为，自己如果求爱会遭到女孩拒绝，被周围人嘲笑，并对“自己喜欢上某人”的想法感到羞耻，认为是一种软弱的表现；但另一方面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想靠近她、吸引她的注意，和她产生某种关联和沟通。

以克拉克的性格看，他没准也处于这种又卑又亢的状态。

因此，这个案子可能不是先有老鼠笼子的清洁问题，而是先有克拉克对黎安妮的欲望，然后才格外关注她、挑剔她。他借挑刺的机会和她之间发生交流，享受看她对自己解释和道歉。

他一直怀有幻想，但当听说她要请假去结婚后，感受到了一种“被拒绝”、“被抛弃”（只是他的认知里的）的绝望。

他自卑而敏感的内心被激怒，于是提出要和她面谈。他想谈什么？可能只是出于本能冲动，又想借题发挥（借着笼子清洁的问题），冲她发泄内心对她结婚一事的挫折感和愤怒。

案发当天是黎安妮婚假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她想必非常忙碌，克拉克却发信想和她面谈“笼子清洁”，这对于当时的黎安妮来说，应该是优先等级最低的一件琐事。她可能没有回复邮件，而克拉克未经允许，就用自己的门禁卡进入她的实验室。

当两人共处一室时，黎安妮或许态度有些不耐烦，想尽快结束对话开始工作，这是正常人的反应。而克拉克积压的欲望和挫折感，让他一时失控，做出了非理性的罪犯：强奸杀人。

现在大家都追问克拉克，为何杀害黎安妮，他又如何能说出口呢？如果他辩解是黎安妮没收拾笼子或者态度不佳引起他愤怒，他又如何解释自己的性侵行为呢？

他不能也不愿意袒露自己自卑的内心，只能对动机保持沉默。而如果是这种情况，网友们讨论黎安妮的态度是否得当，毫无意义。

我以前说过，每个人的内心心理活动非常丰富，哪怕一个再浅薄的人，意识也分为许多个层次，想法瞬息万变，遗落在整个思维过程中。

那天我突然问L，某某怎么样了，他很奇怪，说：“你问他干嘛？”我也奇怪怎么想到多年没联系的校友，便答了一句：“只是突然想到了。”后来我回想整个思路过程，我们当时在开车，没开导航，L突然说开错了路，绕路很大一段。我虽然没说话，但我想到了—>绕路多烧油—>最近油价涨价好多—>开车如何省油—>在读书时某某是省油标兵，据说他去超市买菜，会计算装满菜和空车的油费不同。所以当我突然问出某某的名字时，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的思路其实经历了许多弯弯曲曲，而中间那些被省略的步骤，有时甚至自己再也想不起来。

为什么许多案子里凶手不愿意交代动机？要不是这动机太刺痛他们内心，他们不愿意说，所以便拿最肤浅的理由来搪塞公众；要不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一些真实的念头或者潜意识在思维过程中遗失了；或者两者兼有。

在美国康涅狄格州，一个罪犯如果因为谋杀被判刑，是不允许假释的，这意味着克拉克要坐足44年牢，出来时也是70岁左右的老人。

黎安妮的家人不满意这个量刑，她的一个亲属在法庭上表示，克拉克应该判死刑，最低也应该是无期徒刑。

黎安妮的母亲在法庭上说，自己女儿是美丽、聪明的年轻姑娘，“现在世界永远不会知道她可以做出什么样的贡献了”，“我也将永远不能看见她向我走来，我永远不能再次拥抱安妮……我只能在梦里见到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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