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飞高分爆款神剧，揭开了韩国的霸凌丑闻

2023-08-19 09:08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 | metro

以下内容涉及剧透，请谨慎阅读。

2021年《鱿鱼游戏》火遍全球。但那年被《纽约时报》评为年度最佳剧集的，不是《鱿鱼游戏》，而是早半个月播出的另一部韩剧，同样由Netfix制作的《D.P逃兵追缉令》（以下简称“《D.P》”）。这部剧在豆瓣有近十万人点评，两年来保持9.1的高分。

最近，该剧迎来第二季，依旧好评如潮。

故事讲述的是一名普通士兵安俊浩，因为偶然机会，得以进入专门追缉逃兵的小组，负责抓捕行动。两季一共12集，通过若干逃兵故事，刻画了军营从上到下种种人物形象。在韩国，这部剧被誉为“真实军营生活的纪录片”，让几乎人人服过兵役的韩国男性心有戚戚焉。

韩国征兵制始于1950年代初，根据《大韩民国宪法》规定，18岁至35岁男性公民必须服义务兵役，只有极少部分身体检查不合格或特殊贡献者才可免除服役，而一旦拒绝服役，将会面临判刑和监禁。

据报道，自2016年以来，军方平均每年会调查126起逃兵案件，由100多名士兵专门负责跟踪和追捕这些逃兵，剧中所说的追捕部门确有存在。

为何韩国有如此多逃兵？服役期通常只有两年左右，为什么他们无法忍受到服役期结束，宁可冒重罪的风险也要逃跑？

《D.P》讲的是“逃兵”，实际上说的是韩国军队中不堪霸凌的少数士兵，他们受到其他士兵排挤、欺侮和虐待，甚至引起更严重的暴力事件。在2005年，就出现过以军队欺凌为主题的电影《不可饶恕》。

据媒体报道，2011年，一名士兵不堪他人殴打和集体孤立，于宿舍内开枪射击并在仓库引爆；同年，另一名士兵被发现在兵营内上吊身亡，身上有疑似被殴打的伤痕，根据遗书内容，显示遭受霸凌可能是重要原因。

《D.P》以上述真实新闻事件为内容，展示了残酷无情的军营生活，也是韩国年轻人面临的困境：一方面是时代呼唤解放人性，强调尊重个体，另一方面是社会排斥异己，对不融入“团体”的个人进行打压。

在等级森严的韩国军营里，权力被赋予在拥有年龄和资历的人身上，只要年纪大、服役的时间早，就能颐指气使，而一旦掌握权力，即使是原本善良的人，也会摇身一变成为霸凌者。

在《D.P》中，老兵欺负新兵，上司侮辱下级；不是霸凌者，就要面临被霸凌的命运，不选择“恶”，就会被“恶”加害。在主角安俊浩被欺负时，他不能争辩，也不可以反抗，只能如同机器人般一遍遍地复述自己的名字：“二等兵，安俊浩。”名字原本是一个人区别于他人的最基本特征，此时变得毫无意义。

韩国近些年制作的反映“霸凌”影视题材剧，着眼点已不局限于某个单一场所，无论发生在校园、职场和军队，“霸凌”的性质都是一样的，它像癌细胞一样蔓延到整个社会。

跟以往霸凌剧不同的是，《D.P》第二季并没有变成一部“爽剧”，为了满足观众的感官刺激而把叙事方向放在个人的暴力反抗和复仇上，反倒是通过冷峻、极其写实，一拳接着一拳的压迫感，把观众引导到更深层次的思考上：霸凌产生的真正原因，是体制。压抑了一整季的情感，终于得到了释放。

《D.P》本来可以做成一个连播十季的侦探剧，只要创造不同的逃兵故事，剧集就可以一直播下去。但作为一部现实主义题材剧，它显得更为传统，除了展示赤裸裸的真相，更希望指引观众：在面对霸凌时，一个普通人能做什么？

这种试图去解决具体问题的勇敢态度，很容易让人想起类似的影视剧：《熔炉》《辩护人》……以少数人的觉醒和力量去反抗庞大体制。

对于“以卵击石”，村上春树在耶路撒冷文学奖获奖演讲中，说了这样一段话：

“假如这里有坚固的高墙和撞墙破碎的鸡蛋，我总是站在鸡蛋一边……我们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分别是一个鸡蛋，是具有无可替代的灵魂和包拢它的脆弱外壳的鸡蛋……高墙有个名称，叫作体制。体制本应是保护我们的，而它有时候却自行其是地杀害我们和让我们杀人，冷酷地、高效地、而且系统性地。”

《D.P》剧中有一段对话与之呼应：

“为什么不能用鸡蛋砸石头？鸡蛋会砸坏吧？”“即使被砸坏，也会留下痕迹啊，石头会沾上鸡蛋。”

安俊浩是《D.P》中最重要的觉醒人物代表。

他很普通，在人群中毫不起眼，沉默寡言，甚至有点呆板。那张黯淡的脸上看不到光，也从来没有笑容。他习惯生活在这样的世界——母亲长期遭受酒鬼父亲的殴打，家人冷漠无情，这让他很能忍耐。

他刚进入军营时，差点也成为被霸凌的对象，加入追捕小组，得以暂时逃脱被霸凌的命运，这种生活，就如《D.P》原著漫画的名字“狗日子”一样，对他来说，不过是行尸走肉般活着，片头每次出现的退伍倒计时，就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处在“旁观者”的角色，让安俊浩对逃兵充满同情，又时常处在无能为力的痛苦中。第二季展示了他内心的矛盾变化，第一季时麻木不仁地跟随组员去执行命令，到了第二季，小心翼翼试着提出“可不可以不抓”，到了最后，终于决定站出来，保护证据。

这时，安俊浩已经完成了从旁观者到反抗者的身份转变，他也正式从一名追捕者，变成了逃兵。

有一场戏演的是在火车上安俊浩面对前来围堵的一群追捕者，一言不发，而是慢慢做了一个格斗的准备动作。长达几分钟的搏斗戏，安俊浩被打倒，爬起来，继续被打倒，对于一个没什么台词也没什么特异能力的角色来说，这就是他反抗精神的动作化表现。

安俊浩的扮演者丁海寅，出道时以客串阳光的“初恋”形象闻名，随后主演的几部爱情电视剧，塑造的也是漂亮的奶油文艺小生。在这部剧中，他完全改变形象，几乎以素颜出镜，清晰可见的黑眼圈，朴素和老土的穿着，表现人物只能通过很少的台词和一些细微的表情动作变化，这都是更接地气的表演方式，也让观众更能感受到角色的魅力。

反抗有用吗？可以改变谁的命运吗？能改变这个大环境吗？安俊浩最后说，我们赢了吗，怎么好像也输了？

剧终一幕令人难忘。一边是安俊浩在返回军营的大巴上看到了曾经的霸凌者，霸凌者回到了正常生活，似乎在享受快乐的人生，当他与安俊浩目光相遇，露出惊愕的表情，就知道那段经历一定会成为他人生中的一个噩梦；另一边是见到了来访者，一位幸存的逃兵，安俊浩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这个笑容，是观众盼望了许久的，就像在无边黑暗中出现的一束光，让人释怀。

对于一部完全没有感情戏、令观众看完直呼“压抑”的军旅题材来说，《D.P》是如何吸引观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