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深到湾区，法律服务高质量发展的“广东模式”下一步怎么走？

从古代的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对外贸易的窗口，到近代的革命斗争和改革开放的重要舞台，广东作为中国南方的重要省份，在历史上始终扮演着重要角色。

广东毗邻香港和澳门特别行政区，形成了独特的经济合作区域。这一地理位置赋予其得天独厚的对外贸易条件和外资吸引力，成为中国对外经济合作的重要门户。而广东的发展成果也确实证实了这一定位的卓越之处：

2022年，广东经济总量达到12.91万亿元，逼近13万亿元大关，连续34年全国第一。

2020年以来，受新冠肺炎疫情、乌克兰危机、通胀高企、能源价格暴涨、供应链紊乱等不确定因素的内外冲击，中国GDP增速波动剧烈。

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22年中国GDP达1,210,207亿元，同比增长3%。此后，各地也陆续发布了2022年的经济数据。目前已揭晓的31个省份中，已有8个省份GDP超过5万亿元大关，其中，广东超过12万亿元，GDP总量连续34年位居全国第一。[1]

2023年，疫情彻底放开后经济复苏，显著回升。2023年上半年GDP达593,034亿元，同比增长5.5%，比一季度加快1个百分点。分季度看，一季度GDP为284,997亿元，同比增长4.5%，[2]二季度增长6.3%。[3]其中，广东一季度GDP达30,178.23亿元，同比增长4.0%。[4]

多年来，中国经济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保持在30%左右，担任着全球经济复苏的引擎。法律行业发展与经济发展同频共振，经济复苏背景下，目前广东的法律市场现状如何？又面临着哪些机遇与挑战？

国家经济创造性持续发展背景下的各行业都在迅猛发展，与市场经济配套发展的法治建设要求造就了律师行业，而两者双重作用的涟漪使得律师业的圈层逐渐扩散、放大。

根据司法部公开数据，截止2023年7月1日，全国共有律所3.97万家，百人所532家，执业律师68.27万多人。2022年全国执业律师人数65.16万多人，比上一年度新增7.68万，涨幅超13%，律所3.86万多家。与律师人数的持续攀升不同的是，2022年新设律所相较于2021年的增速为5.75%，增速逐渐放缓。

“这是一个必然趋势，中国律师人数将会越来越多。”天达共和律师事务所管理合伙人、大湾区管委会主任林泽军认为，从历史因素及社会经济发展角度看，中国律师人数的快速增长是符合发展逻辑的自然进程。而广东地处中国南部沿海，战略位置优越，做为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经济日益繁荣，与之相应，对法律服务的需求就愈加旺盛。“譬如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江浙沿海经济发达地区，随着经济的繁荣，律师的绝对数量呈现快速增长，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林泽军说。

如今，这种流动更加双向：中国企业藉此更多地走向全球，而外资不仅关注中国无与伦比的制造业和物流资源，还关注中国消费者和世界级企业日益增长的财富。广东在历经40多年的高速发展后，已成为中国最富裕与最大的外贸出口省份。

“广东拥有广州、深圳两个超一线城市，可以说很难有与之匹敌者，其带来的业务机会，也很难不让人瞩目。”在成立近三十年的深圳本土律所，广和律师事务所主任、首席合伙人童新看来，“深圳独特的科技中心定位，带来了法律服务需求的持续走高，即使在疫情经济受创的压力下，律师仍能根据客户的付费能力，满足中高端或者是一般化法律服务的多样化需求。”他认为，其实质是法律服务市场根据区域的经济发展，同频共振。

广州和深圳并立于岭南大地，屹立于改革开放潮头，是我国内地除直辖市以外，经济体量最大的两座城市。省会广州是全国执业律师人数最多的城市之一，最新官方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12月底，广州律师人数达22,864人，律所906家；深圳律师人数与广州相近，达21,995人，律所1,174家，其中专职律师人数和律所数量位列北京、上海之后，位居全国第三。

虽然从全国律所增速放缓的数据中，能够明显感受到中国律所管理者们对于律所扩张与新设持有更加谨慎的预期，但随着经济快速发展，律所规模化已经成为势不可挡的趋势。外地规模化律所的进驻与深度下沉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广东律师行业发展不平衡。

2022年，广东律所持续扩张，较上年新增律所306家。以律师总人数为依据，截至2023年7月16日，广东规模排名前十的本土律所：

广东律师的增长速度已是律所增速的两倍，在为律所提供源源不断的人才的同时，一个更为显著的事实是：律师行业人数大幅增加导致业务竞争加剧，掀起了更为激烈的争夺战。

数据来看，2022年，广州及深圳律师代理的各类法律业务数量有所减少。其中，广州办理诉讼案件数量247,549件，较2021年减少4万件；非诉讼案件数量61,946件，较2021年减少约1.5万件。深圳律师办理各类业务较2021年，民商事诉讼降低12.44%，刑事诉讼降低28.39%，行政诉讼降低6.71%，常年法律顾问降低4.52%。[5]

对此，广信君达律师事务所主任邓传远认为：“广东法律服务市场的发展极为迅速，市场竞争日趋激烈。律师要更加注重专业化、精细化，选择适合自己的法律服务领域，避免成为‘万金油’，同时还需要学习新领域的法律知识，适应新时代、新领域、新业态的发展需求。”

如何把握速度与质量的双兼顾？如何促进广东律师行业的高质量发展？激烈的竞争给律师和律所管理以及行业发展都带来了挑战。

量跃升、质突破。在童新看来，律师人数稳步增长仍是未来长时间内的大趋势，而高质量的发展广东律所管理者应该聚焦“四化”的提升，即规范化、专业化、品牌化以及国际化。“律所的运营要合乎行业要求，律师的专业化程度要匹配适应广东经济社会发展需求，要思考律所品牌如何更好树立与出圈，还要探索涉外人才的培养与建设。”据此，作为老牌律所的广和也在积极求变，变革管理、深耕专业、创新方式，例如加强管理、共建共享，建设14个专业委员会专业化精耕细作，将青年律师培养作为全所战略性任务。

在律师规范和律所管理层面，林泽军则表示：“一方面，律师人数扩张加剧业务竞争，造成律师无序/恶意竞争；另一方面，疫情以来的经济放缓形势与律师绝对数量增加之间的矛盾逐渐浮出水面。这些都为律所管理增加了隐形成本。” 应对挑战，天达共和着重在合伙人招募以及优秀团队建设上发力，并针对性的进行市场拓展，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及物力在细分领域研发法律服务产品，以为客户提供更优质的服务为最终落脚点。

“目前不同年龄人才结构比例、业务专业化发展、信息化建设方面面临一定的调整”，邓传远认为需要通过实行精细化管理，精即精准，细则是具体，主要为制度化、流程化、标准化、信息化来应对当下挑战。在制度流程化、标准化的基础上，广信君达采用信息化手段开展律所的有序管理和服务；细分20多个专业领域，设立16个专业部门和研究中心，并让律师做好两主两辅的业务登记，以便于律所了解律师的业务发展特色，更有针对性地展开专业化建设。

 可见，作为中国最富裕的省份，广东本地经济的强劲增长以确实数据反映在对法律服务的需求上。但对许多人来说，经济上的繁荣只意味着一场无休止的斗争，他们既要抵御竞争对手，又要迫切地寻求新路径以实现收入多元化。

在竞争白热化之际，这个南中国动力引擎创造的蛋糕，会被如何分割？

近年来，由于其他行业发展机遇空间变小，不少精英转换赛道加入法律服务业；加之近几年法学毕业生就业形势不乐观，最后大多数都进入律师行业。在林泽军看来：“服务供给端增长而需求端尚未出现明显增长，律师行业被迫‘内卷’。”尤其是2018年以来，全国累计340余万人报考司法考试，其中2018年至2021年57万余人通过考试取得法律职业资格，2022年法律职业资格考试报考人数再创历史新高，达81.6万。

当然，凡事都有正反两面：执业律师的激增，激发律师整体专业服务能力快速提升，客观上促进了法律服务市场的规范和正向发展；同时，客户对专业律师提供服务内容的甄别判断能力迅速提升，对律师的专业化分工和精细化作业、全流程管理等也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

此外，2023年爆火的ChatGPT，引发关于人工智能应用的普及以及行业数字化转型的探索，数字化创新也对法律行业带来了新的挑战，法律科技也成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面对新的发展形势，有人积极拥抱，有人“谈虎色变”。天达共和在两者中选择前者的同时，探索出另一种应对方式，动态管理。林泽军介绍道，“一方面，在特殊时间段的细分领域找寻新的市场，在传统业务里寻找新蓝海，例如利用律所合伙人在不同法域执业的经验发展特定细分领域的跨境法律业务，以比较优势深入拓展细分领域业务。。另一方面，要拥抱技术的发展，用数字化赋能律所建设，扩宽律师业务渠道。”为此，天达共和已有实践——设立了全国第一家数字化律所。

“人工智能能够处理知识性、程序性、重复性的法律业务和工作，解放律师部分劳动力，提高工作效率；律所及律师能够借助相关宣传平台链接更多法律服务需求，借助工具快速查阅案件相关信息。”在邓传远看来，数字化、科技创新和人工智能带来的优势不言而喻，广信君达也组建了律所的软件系统开发团队，研发一套完全契合律所实际、符合律所发展方向的软件，逐步促进广信君达的数字化发展。

广和则在法律机器人开发上已有构想。童新认为，人工智能和法律的结合是一场新时代的法律创新。“通过人工智能和自然语言处理技术，实现智能法律服务系统的建立。”将律师从繁琐的事务型的工作中解放出来，降低人工成本，提升效率。法律机器人可以帮助处理诸如：语音法律咨询建议、知识产权管理、数据合规性检查、证据收集指引、合同起草修改以及法律意见分析……“要与时代同步，才不至于被时代抛弃。”

以上律所的诸多实践，也向行业再次证明，广东法律市场的韧性与创新力不容忽视。

近20年来，北京和上海一直引领着整个中国律师行业发展。随着新时期的重大变化，中国律师行业的格局实际上正在重新定位，以前是北强南弱，现在则是逐渐走向均衡，不少大所正处于蓄势调整阶段。

三年疫情以来，一些规模所出现发展乏力等情形，主要原因在于前期大规模扩张带来的高昂成本压力，加之近年国内外形势巨变，大所在国际上的影响力有所下降，业务随之减少。南北、国际律师业格局之变，给大湾区律师腾出的空间越来越多。

随着国家“引进来”和“走出去”战略、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不断推进，大湾区对于中国未来区域经济发展格局的战略重要性也将进一步升级。三地之间的经济、文化和人员流动日益增加，对跨境法律服务的需求也日益提高。

广东在粤港澳大湾区一体化发展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广东省统计局数据显示，2022年大湾区内地9市地区生产总值104,681亿元人民币。截至2022年12月底，广东共有境外律师事务所驻粤代表机构34家，其中外国律师事务所驻粤代表机构8家，香港律师事务所驻粤代表机构26家；粤港澳合伙联营律师所16家，粤港协议联营律师事务所1家。

港澳律师的加入，为广东法律服务市场注入了新的活力，广东也正积极通过各种形式迎接港澳律师的来临。港澳律师秉持国际化的视野和专业水准，在跨境交易、知识产权保护、仲裁等领域提供高质量的法律服务，这一过程中，港澳律师与国际化律所合作，共同促进大湾区法律服务市场的国际化水平的提升。截至司法部6月29日的数据，已有270名粤港澳大湾区律师在广东9市执业。

（注：收录来源于公众号检索，如有遗漏欢迎留言补充）

随着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不断推进，粤港澳三地的经济、文化、人才流动日益增加，衍生出许多新型的法律服务需求，同时也吸引了高水平的专业法律人才，大湾区律师与本土律师合作交流时，能够提高律师的综合素质和专业能力，帮助提升广东律师行业的法律服务质量和水平。

邓传远认为，港澳律师加盟内地律所能够发挥桥梁和衔接的作用，内地律师与港澳律师合作，能够满足境内外客户的法律服务需求，帮助客户“走出去”“引进来”；同时，内地律师通过港澳律师能够更好地了解普通法系国家的法律规则，特别是站在国家政治政策、经济投资安全的角度，可以有效防范客户寻找境外律师时出现的一些法律风险。为此，广信君达从组建一个部门、搭建一个平台、构筑一座桥梁三个方面做好保障工作，为港澳律师解决工作需求。“粤港澳大湾区作为我国重要的战略部署，具有明显的区位优势，我们也将会利用好这一优势，部署律所在粤港澳大湾区的整体法律服务布局。”

“粤港澳大湾区融合发展的这种特殊历史发展，带来的机遇将远大于挑战。”天达共和也紧随国家发展战略展开全国布局，在粤港澳大湾区设立广州办公室，扩大深圳办公室，并在香港组建分所，与当地实力律所进行联营，共同形成大湾区办公室，林泽军认为，大湾区独有的‘一个国家、两种制度、三个法域’的格局，在跨境投融资、私人财富规划、跨境争议解决等业务领域催生新的业务蓝海，为粤港澳三地律师提供广阔的前景。“为此，天达共和大湾区办公室采用一体化管理，招募在细分领域有影响力的合伙人和专业人才，用一体化战略吸引优秀的同行加入，共同深耕大湾区法律服务市场。”

推动大湾区法律服务聚集发展不仅符合法律服务行业从分散走向聚集的潮流和趋势，也有助于大湾区优化法治化营商环境，实现规则衔接、机制对接，是新时代大湾区法律建设的重要内容。

法治是促进大湾区建设的一把利器，也是粤港澳三地融合发展的最大公约数。“粤港澳大湾区建设是一项前所未有的重大工程，其‘一国两制三法域’的特殊性也将为跨境法律服务带来新的业务增长点。”对于港澳律师的加入，童新表示充分肯定，广和也通过各项举措帮助大湾区律师融入内地法律市场，借助港澳律师所独有的国际化经验背景，推动广东本土律师涉外服务能力的提升，衔接境内境外资源，助力中国企业“走出去”发展。

落实香港法律执业者和澳门执业律师在大湾区内地九市执业试点工作，推动出台港澳律师到内地执业工作指引及解决利益冲突规则；建立完善港澳律师人才库，打造大湾区律师人才高地……可以看到聚焦大湾区法律服务需求的政府行动也极为活跃。

聚焦广东法律行业下一步发展规划，广东政府制定广东法治建设“一规划两纲要”：《法治广东建设规划（2021-2025年）》《广东省法治社会建设实施纲要（2021-2025年）》《广东省法治政府建设实施纲要》，表明将：完善法律援助值班律师制度，持续开展刑事案件律师辩护、法律帮助全覆盖工作，保障律师辩护权利；建立律师行业扶持发展机制，加大对跨领域、复合型法律服务人才培养力度，注重培养青年律师；纵深推进粤港澳大湾区、深圳先行示范区建设，高水平建设横琴、前海、南沙三大平台等。

广东律师行业如何高质量发展？广东司法厅正努力打造法律服务高质量发展“广东模式”：大力发展涉外法律服务业，加强律师事务所专业化品牌化建设，聚焦国家重大发展战略，服务保障纵深推进“双区”和三大平台建设。

广东法治建设“一规划两纲要”着力推进广东各方面工作法治化，为广东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中走在全国前列、创造新的辉煌提供有力法治保障，在社会经济发展、政府依法行政方面广东律师将大有可为。邓传远表示，广信君达高度认可广东法治建设的未来前景：“区域内的律所需要在业务发展、服务提质、人才培养方面狠下功夫，在专业化品牌化建设方面取得新突破；要形成更多叫得响的广东特色亮点服务品牌；以高水平的法律服务保障粤港澳大湾区建设、高水平对外开放、民营经济发展、基层社会治理等方面。”

 “一规划两纲要吸引了全国各地的优秀的法律人才到广东来执业，为广东律师行业奠定了人才基础。”林泽军表示，“从经济发展角度来说，纵深推进粤港澳大湾区融合建设，广东属于粤港澳大湾区中的重要区域，在‘一国两制三法域’的背景下，其发展同样是一种探索，创新，对于法律行业的创新也提出新的要求，是挑战同时更是无限机遇。”

“律师业务的发展要在政府重点打造的产业方向及布局上，做好超前研究。”聚焦深圳本土政策发展，童新表示认为律师业务要依市场需求、政府规划、产业规划等提前布局，“在此基础上，未来的广东法律市场的发展机遇在于，要有强专业性的律师，能够面对来自北京、上海专业强所的竞争，这也是广东律所普遍面临的难点，也是现在重点发展的方向。”

广东律师行业正以“广东模式”为指引，通过政府制定的法治建设规划和纲要，不断推进高质量发展。这一努力将为广东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中发挥引领作用，吸引更多优秀法律人才，扩宽法律服务的热土。同时，律师行业应紧跟市场需求、政府规划，提升专业性，用乐观的心态应对激烈竞争。

2022年1月25日，司法部印发《全国公共法律服务体系建设规划（2021-2025年）》，其中规划了到2025年全国执业律师达到75万名的目标。与此同时，律师行业人数的持续增加必将对行业格局带来深刻影响——广东律师业面临竞争与压力，但同时也蕴含着发展的机遇。

为破局，广东律师需要积极拥抱科技创新，开拓多元化的服务领域，并不断提升自身素质。广东这座城市蕴含的独特底蕴，孕育了广东律师敢闯敢拼、敢于开拓创新的气魄，使他们持续以卓越之姿在激烈竞争的洪流中，昂首阔步，不曾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