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分离时刻，都值得好好告别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 | 程旭
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在下议院发表离职演说时，以西班牙语“Hasta la vista，baby！”说后会有期。这是电影《终结者2：审判日》里，阿诺·施瓦辛格扮演的终结者T-800在射爆液态金属人T-1000前说的台词。影片的最后，面对痛哭流涕的约翰·康纳，决定自毁的T-800终于理解了人类的情感，他顺着锁链缓缓沉入钢水，竖起的大拇指高高扬起，这才是真正的告别时刻。
《终结者2：审判日》剧照
这种梗看起来更像小男孩模仿灰太狼喊出“我还会回来的！”，而世人皆知“I'll be back”的祖师爷也是《终结者》。分别时倘若只是“挥手自兹去”或“执手相看泪眼”便也罢了，苦的是“不言意不快”的即兴。每三个月，我们部门都会轮换一拨实习生，临行前的座谈也是固定节目。座谈会上，大家会依次把实习生夸赞一番，然后送上祝福。一次，部门的才女晓菁在会上吟出了“知音者诚希，念子不能别”的诗句，引发了一场送别诗的拼斗。我总觉得那些“故人江海别”的句子情感太饱满，用在相处三个月的朋友身上太重了，直到我遇到一位志趣相投的哥们儿，也送他了一句“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
《终结者》剧照
米兰·昆德拉说，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如今有了手机和社交软件，更营造出“永远不会分离”的幻象，以为情谊永远在线。对每一个珍重的人，其实都值得一场精心的、有仪式感的、掏心掏肺的、拳拳盛意的告别。十八相送，送君送到小村外，也要交代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散伙宴上，用大酒浇灌肝胆相照，对那个人说“我才不会忘记你呢”；准备一对手办作为信物，勾肩搭背的，手执电话筒的，看到它就想起远方还有个互诉衷肠的老友。然而，更多的时候，告别不是热闹的“砰！”，却是寂寥的“嘘——”，如《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头也不回的老虎。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剧照
硬汉侦探马洛送走琳达，看到枕头上有一根黑色的长发，像一团沉甸甸的铅块堵在他胃里，有一句法国谚语无比精准地表现了这种感觉：“说一声告别，就是迈入死亡一小步。”这是小说《漫长的告别》里点题的句子，人生的苦涩似乎也尽在于此。
但谷崎润一郎也说，人只要没有失去记忆，就能够在梦中与故人相见。记忆亦有苦有甜，取舍之道，存乎一心。美剧《老爸老妈浪漫史》里，泰德打算离开纽约，列了一张长长的告别清单，比如，“最后看一次哈德逊河上的日落”“请全酒吧的人喝酒”，甚至“向帝国大厦说拜拜”。爱讲人生大道理的莉莉对此不以为然，继续给他上课：“你要告别的东西许多是美好的回忆，为什么不是反过来，和不好的回忆告别呢？告别所有的失落时光，告别所有的失败和拒绝，告别所有的瘀青和伤痕，告别所有的心痛，告别所有你真心只想最后一次做的事情。”
排版：红蛋/ 审核：然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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