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靠工资的人，才怂恿你整顿职场

之前在微博上刷到一条热搜“00后整顿职场把自己整顿没了”，点进去一看，真是又生气又好笑：几张截图，大概是00后事主本人跟公司主管之间的工作对话，那叫一个不客气——主管问他一项工作进度，他答“不好意思没有能力搞不定”；主管约他下午回公司开会，并很客气地告诉他，这个事儿比较急最好下午开会确定不然就要拖到晚上加班了，他答“你是不是觉得我会飞？”；最好笑的是主管给他布置一项新的工作，他直接当场先斩后奏说自己已经请假了。最终结果，当然是主管一天都无法忍了，让他立即辞职。

看事主本人发布的后续，整顿职场、爽快辞职之后，他很长时间都没找到新的工作。终于有些焦虑，才上网说整顿职场把自己整顿没了。‍‍‍‍‍‍‍‍‍‍‍

事主的行为及产生的后果，不由让我好奇：如果他看了香港著名电影美术指导奚仲文的金马大师课，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香港八十年代文娱产业发达，人才供不应求，很多人都属于赶鸭子上架。在进入电影行业前，奚仲文只是一个学美术设计的大学生，直接跑来当美术指导。而一旦入行，什么岗位都得做，谁在谁就顶上。

徐克监制的《倩女幽魂》，开拍前一个月才通知。预算很低，却要又靓又快，一帮人兵荒马乱去借道具。没钱搭景，上一部戏的稍微改改继续用。王祖贤的戏服需要现代飘逸，就放弃丝绸，用雪纺代替，可惜拍摄时忘了它缩水得厉害。洗一次缩一次，只好隔一周再做一套，赶着完成任务。

每个人都要抓紧完成自己的一摊事，再去帮补别的部分，几乎24小时连轴转。奚仲文所面对的不仅仅是美术，还涉及到成本核算、镜头拍摄、场景切换甚至剧本临时调整等等，最后连应当由发行公司负责的海报设计都一手包揽。

虽然累得人仰马翻，完全没有空暇时间休息，而且不会增加报酬，但不断吸取新知识、完成了一场又一场不可能任务之后的成就感远远盖过了疲惫。

尤其是，在这种特种兵式的捶打下，短短几部电影，他从毫无经验的一张白纸，脱胎换骨成为服装设计、美术指导等多方位全面人才，十八度提名金马奖并数次获奖，乃至入围奥斯卡最佳服装设计，终成大师。

我把大师课内容分享给了几个同龄人朋友看，大家都看得热血沸腾。

而假如，把这个大师课转给那位00后热搜事主看，不知道他是否会白眼一翻，要去整顿电影工业？‍‍‍‍‍‍‍‍‍‍‍‍‍‍‍‍‍‍‍‍‍‍‍‍‍‍

确实，关于职场的话题，现在越来越难聊。‍‍

怎么聊呢？一聊“投入职场”“努力工作”，就会有人指责你这是PUA。反正不能劝人吃苦，劝吃苦就是PUA。‍

当然可以理解，从80后、90后到00后，每一代年轻人越来越反骨。这跟职场无关，只不过当代社会单个家庭的经济条件越来越好，年轻人选择愈发丰富罢了。

更直观的是，如今网上有一种越来越大的声音，告诉年轻人：工作是无意义地受苦，糊弄摆烂才是正道。

一开始这种声音尚有理智成分，呼吁全社会重视职场不合理的压榨，以及反对企业剥削文化。慢慢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极端，甚至搬出了过去批斗的架势，恨不得批臭批倒每一家大企业——然而，矫枉过正的危害也随此渐渐显现。就连官方都不得不加强监管，禁止妖魔化企业家。事到如今，过激言论倒是不太多了，但引导年轻人“整顿职场”的言论、段子、真假难辨的经历，却越来越多。‍‍‍‍‍‍‍‍‍‍‍‍‍‍‍‍‍‍‍‍‍‍‍‍‍‍‍‍‍‍‍‍‍‍‍‍‍‍‍‍‍‍‍

怎么整顿呢？

就是鼓励年轻人用自己的“清醒”、勇猛、浑不吝，去直怼职场里让自己不痛快的人和事。‍‍‍

咋不鼓励中年人去整顿？鼓不动。毕竟，中年人深知自己要吃饭、要养家。‍‍‍‍‍‍‍‍‍‍

然后，也真的有年轻人领会精神、按照指导去“整顿职场”了。结果如何？就是他们自己说的：把自己整顿没了。‍‍‍‍

这些信以为真的年轻人可能没有意识到：那些鼓吹“整顿职场”的人，大部分其实并不上班，甚至从来没有上过班。他们不靠工资生活，靠的是流量、热度与争议。‍‍‍‍‍‍‍‍‍‍‍‍‍‍‍‍‍‍‍‍

别误会，我不鼓励任何人加班、内卷、为公司奉献，但我也实在觉得“整顿职场”是支使瞎子跳崖。对于工作要做到何种程度，我的建议是换个角度来看——把工作当成人生投资，精力和体能就是你的原始成本。

你可以选择朝九晚五这种最平稳的储蓄，拿个聊胜于无的利息。任何超出报酬以外的投入，你都回避。这样最是平稳、心不累，但回报有限。

又或者是略有风险的高回报组合投资——现金报酬在初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职场提供的试错成本、技能培训、人脉传承、实践机会才是利滚利的好处。当然相对代价也高，需要付出全身心的投入，但肯定不会一无所获。

稳健型储蓄和风险型投资，都是各有利弊，没有人规定你一定要在职场上拼个你死我活。

总之就是老话所说：条路自己拣，扑街唔好喊。‍‍‍‍‍‍‍

职场真人秀《闪闪发光的你》第二季里，讲到了一个关于60分和100分的故事——

投行实习生们被安排共同完成一份招股书，集体熬到凌晨两点半，却忘了校对，在日期、标题等问题上错漏百出。当导师问可以打几分，他们给自己评了60分——实习生们觉得，虽然没有把任务做好，但大家团结互助，值得及格分。

而导师却严厉指出了这份招股书的重大纰漏，实习生们甚至没有提前查阅监管部门的处罚规定事项。因为在此类文书中，数字的混淆，甚至格式里全角半角标点的差异，都会招致监管部门的批评处罚，反而干活比不干活更糟。

这就是学生思维与职场思维的差异性：在学生思维里，只要努力了，态度足够端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在职场思维里，工作只有0分和100分两个选项，过程对公司来讲并不重要，结果才是最终导向。

许多年轻人想要整顿职场，并不是真的厌恶工作，背后更多的是学生思维在作祟。

就像真人秀里的实习生，经历了一场又困又累的加班，原以为至少能得到领导鼓励的正面回应，没想到换来两个半小时的轮流“鞭打”，难免会产生巨大的心理落差。

自然，我们每一个靠工作养活自己的普通人，都曾是学生。‍‍‍‍‍‍‍‍‍‍‍‍‍

回想我自己，从西南偏远小城市考来北京念大学，没有任何背景与关系，毕业后在职场一路打拼，最后于2015年彻底离开职场前，我当时在一家极为知名的新创公司做到了副总裁，真实地拿到了百万年薪。若分享我自己的经验，是恪守两个原则帮助了我一直进步——‍‍‍‍‍‍‍‍‍‍‍‍‍‍‍

一是靠谱，二是得体。

靠谱是一种职业习惯。‍‍‍‍

准时、守约、认真、细致、解决问题而不是解释问题……这些都是靠谱。‍‍‍‍‍‍‍‍‍‍‍‍‍‍‍‍‍‍‍‍

尤记得2012年，当时我供职的时尚杂志想在内容上寻求突破，编辑部开会，我突发奇想说，不如在杂志上连载长篇小说试试，可以令读者保持购买。领导支持了这个想法，又根据我的构思介绍了采访资源给我。就这样，我从一个时尚杂志编辑一下子成为了一名长篇小说作者。‍‍‍‍‍‍‍‍‍‍‍‍‍‍‍‍‍‍

可这件事真正做起来，才知道难度有多大。写长篇小说这种事，不是对着电脑、测算好打字速度、设定好交稿时间，你就能顺理成章写出来的。有时候光是构思剧情，就能令人卡住好几天。‍‍‍‍‍‍‍‍‍‍‍

而且还是连载。一个月刊登两次，每次一万字，根据出版周期，每10天就要交一次稿，基本要了我的命。在2013年整整连载一年的时间里，我没有睡过一天囫囵觉，最长连续写作70小时没阂眼。‍‍‍‍‍‍‍‍‍‍‍‍‍‍‍‍‍‍‍‍‍‍‍‍‍‍‍‍‍‍‍‍‍‍‍‍‍‍‍‍‍‍‍‍

不写可以吗？断更一期可以吗？都可以。杂志不会因为少了这8页内容就不出版了。‍‍‍‍‍‍‍

但，那时想到这是我自己开口要做的事，还得到了公司的支持，我就决定尽量靠谱。所以，我不但一期没有停更，而且我交的稿子完全不用校对——因为交稿前我自己会精准校对3遍，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我也要保证没有任何错别字和标点误用，以保证流程编辑拿到稿子就能直接下厂付印，不用再耽误在出版流程上。‍‍‍‍‍‍‍‍‍

后来，我顺利完成连载，并最终以《在不安的世界安静地活》为名出版。这本书令我发财了吗？当然没有。以我当时所处的位置，这本书只能算是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但，这本书最终为我打开了另一个职业可能，使我后来敢于离开职场成为全职作家。如果没有那时的靠谱，今天的我，不会与你在这里相遇。‍‍‍‍

得体是一种精神面貌。

在我的职业生涯中，前后跟过的领导，大概有三任都对我说过同一个词：presentable。‍‍‍‍‍‍‍‍‍‍

什么是presentable？我毕业后碰到的第一个老板，行业女性领袖，对我详细解释过这个词：打扮要得体，谈吐有分寸。做事漂亮，做人安静。‍‍‍‍‍‍‍‍‍‍‍‍‍‍

那时我才21岁，一个月挣几千块工资，怎么才算打扮得体？这点儿收入能不能负担“打扮得体”，其实都是问题。‍

好在，我很早便读亦舒。

亦舒的读者都知道，抛开所有关于自强自立自信自爱的金句，师太的小说，其实也是很好的体面穿搭指南。尤其《流金岁月》，从学生时代写到千帆过尽，几个主角在人生每一阶段的亮相，亦舒都有细致的描述。‍‍‍‍‍‍‍

而杨凡导演版本的《流金岁月》，更是将这本小说完美地视觉化——

蒋南孙大学毕业初入职场，简简单单一件中性宽松白色衬衫，胸口一个小小马球标记，卡其裤，平底鞋，纯真无邪的笑容就是最好的装饰。

再过了几年，与家明在路上撞见，仍是卡其裤与大号棉衬衫，套上宽肩垫大西装。唯一变化的是姿态，双手插袋，比小时候多了几分气派。

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是中学时代，对南孙这身打扮印象极为深刻（事实上，家明初初登场，也是穿白色Polo衫），后来读时尚杂志，才知道这只马球标，叫做Polo Ralph Lauren。‍‍‍‍‍‍‍‍‍

数年前，这部电影被重新修复，我又重新看了一遍。不得不说，南孙那干练而不乏放松的职场着装风格仍然时髦不败。Polo Ralph Lauren经典的宽松版条纹棉布衬衫与白色棉质衬衫，数十年来领子仍是那么挺立，肩位贴合，一上身整个人就自然而然挺拔起来。

于是，当年甫入职场的我，有样学样，买了Polo Ralph Lauren的恤衫及衬衫当作工装，竟然也撑起了无数个场合。（我第一份工作是在拍卖行，经常要参加拍卖会、酒会，以及陪老板宴请大客户）‍

今年看电视剧《平凡之路》，也是讲几个刚刚毕业的律所新人一路成长的故事。看到其中一位毕业于海外名校的男主角，每天轮番地穿各种颜色的Polo衫，我真的是发出了会心一笑——这不就是当年的我吗？‍‍‍‍‍‍‍‍‍‍‍‍‍‍‍‍‍

职场新人以Polo Ralph Lauren构建衣橱，倒也不全是亦舒的教育，而是Ralph Lauren这个品牌自上而下的品位输出。‍‍‍‍

都说Ralph Lauren是美好生活的蓝本，如果说旗下最高阶的Purple Label和Collection代表着功成名就的高贵，那么Polo则完全就是好人家的孩子模样。

常春藤学院风与英伦格调完美融合，精英教育与良好家教的共同结果，外化成形象，便是Polo的经典衬衫、针织开衫、扭花毛衣、运动风格外套。

直接从名校穿去职场，毫不露怯——因为得体已在你的日常之中。‍‍‍‍‍‍‍‍‍‍‍‍‍

而Polo能成为经典风格，是它不分性别的都市气质。

Polo从不刻意强调男装或女装，因为无论在学校还是在职场，男女拼的是专业、是能力、是素养。着装的最高标准，是得体。

在这个维度上，穿Polo的女性总是格外帅气。剪裁流畅的外套，宽松的衬衫，舒服的裤子和鞋子。她不需要以着装在办公室攫取不必要的凝视，她只想穿得自在而得体。

就是这种Polo着装，从70年代延续至今，从未过时。‍‍‍‍‍‍‍‍‍‍‍

因它不只是风格，更是一种经得起考验的价值观。

并不是只有年轻人才穿Polo，事实上，Polo很容易一穿就是一辈子。‍‍‍

譬如被美版VOGUE誉为“最佳职场穿着指南”的电视剧《投行风云》，剧中伦敦金融城的高管们仍是爱用衬衫搭配Polo的拉链外套。 

他们穿着这些经典单品深夜加班，去参加研讨会（在《继承之战》里也能看到），甚至出去喝一杯也不会换掉。

工作上越是神经紧绷，姿态上越要轻松自如。

现代职场人士不再需要用过度衣装强化自己，阶级观念也逐渐淡薄，个人价值完全落实在了工作层面上。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在职场刚起步阶段应当多穿Polo Ralph Lauren的最重要原因，是它完全可负担的价格。

即使在物价如此飞涨的今天，一件经典Polo棉质衬衫也不过千把块。我有一件淡蓝色衬衫，穿了快要12年，洗得旧旧的，反而更好看。‍‍‍‍‍‍‍‍‍‍‍‍‍‍‍‍‍

招牌Polo衫更是不必多说，只要你不是像《奋斗》男主角那样，把领子竖起来，它真的是可以每天穿。夏天单独一件，春秋加件薄呢西装外套，冬天套上针织开衫，再罩一件羽绒服，在一切工作场合都绝不会失仪。

怎么说呢？

上了十多年班、又自雇近十年，任何时候若需要我“presentable”，我还是会下意识用Polo衬衫搭配卡其裤，腕上一只薄壳金表，便十分自信。‍‍‍‍‍‍‍‍‍‍‍‍‍‍‍‍‍‍‍‍‍‍‍‍‍

这是得体的一种有效答案，已被无数次检验。

1962年，肯尼迪总统巡视美国宇航局。他问一个看门人在做什么，看门人答：“我在帮助一个人登上月球。”

我很喜欢这个小段子。它解释了什么是工作的意义——对有些人来说，工作只是保命糊口，不得已而为之；对有些人来说，不仅糊口，它还让自己活得有乐趣，有价值。

工作占去一个人一生中最有活力、最具创造性的大部分时光。只有极少数人有幸可以不用工作，此外所有人都要为了生存与它相伴。

这个世界上，所谓“体面”的工作寥寥无几。高薪、离家近、老板和善、同事好相处……任何一项单拎出来都是独立的就职理由，要集合全部要素比中彩票还难。

绝大多数人都从事着平凡琐碎的工作，它们本身毫无特点，但只要转换看待角度，就能帮助我们在任何组织、任何社会角色中找到自己的目标和价值。

工作甚至还是一种良好的防御方式。当你沉浸在被劈腿的悲愤，失去亲人的哀伤，空幻乏味的无聊……它都会准时有序地出现，将你从情绪中抽拽而出，投入工作就可以扛过一整天、一整年、乃至彻底从情绪中走出来，还可以附带经济奖励。

工作即是生活。

就像高尔基所言：工作是快乐时，人生便是幸福；工作是义务时，人生便是苦役。

愿你能把握住这生存工具，不只是当做谋生的手段，更不要将它视作洪水猛兽，即使最平凡的劳作也有它的意义与乐趣。最重要的是，它不会辜负你。

你在工作中的靠谱与得体，都将为你铺成通往选择自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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