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最佳爱情片,后劲十足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当韩国本土电影有些萎靡不振时,早已走出去的韩裔导演们,在近几年的电影和剧集上反而表现不俗。
不管是拍出《米纳里》的李·以萨克·郑,还是连番贡献《在哥伦布》《杨之后》和《弹子球游戏》的郭共达,他们都以独特而细腻的影像特点,在好莱坞扬名。
席琳·宋的《过往人生》延续了这股风潮,它先是在今年年初的圣丹斯电影节上引起影迷们的关注,之后入围柏林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虽颗粒无收,但却备受赞誉。
影片公映后,不仅在IMDb上拿到8.3分,其烂番茄新鲜度更是高达97%。在有些影评人看来,《过往人生》将会是明年奥斯卡金像奖的有力竞争者。
这一猜想看似大胆,可当我们看到《过往人生》的第一个镜头后,便会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对它情有独钟。
画面亮起,远处的一女二男在酒吧里聊天,镜头慢慢推进,画外音却是另一对男女在猜测这三个人的关系:亚裔女孩到底是和亚裔男性一对,还是和白人男性一对?
镜头最终停在了女孩的脸上,特写画面中,她表情五味杂陈,仿佛所有的沧桑往事瞬间涌上心头。
仅开篇一个场景,就让我们陷入到对这三角关系的猜测中,女孩的心思也成为谜题。
《过往人生》便讲述了这个名为诺拉的女孩,在24年的岁月里,和青梅竹马的男孩海成三次告别的遗憾故事。
12岁时的诺拉,虽然和海成互生情愫,但因为全家移民加拿大,这种“怦然心动”只得戛然而止。
12年后,海成终于找到诺拉的联系方式,两人煲起了视频粥,感情日浓。但由于一个要往纽约发展,一个不肯离开韩国,这段尚未开口的朦胧恋情就此作罢。
又过了12年,此时的诺拉早已结婚安家,海成却在和女友谈婚论嫁的关头退缩,还决定到纽约旅行,目的当然只为见诺拉一面。
影片开头的那段场景,便是诺拉、海成和诺拉的丈夫亚瑟一同坐在酒吧里,场面意味深长。
这也难怪有人看罢本片,联想到理查德·林克莱特的《爱在》三部曲——同样都是爱情主题,同样都是一对男女的分分合合。但不同之处在于,《爱在》三部曲讲的是重逢相爱,而《过往人生》叹的是重逢告别。
他们每一次尝过恋爱的甜头之后,便会迅速舔舐到苦涩。
影片吸引人的地方之一,便是这种若有似无的疏离感。譬如当诺拉和海成重新联系,互有好感地频繁视频时,画面先是出现诺拉和海成的特写镜头,但随着感情升温后,首尔和纽约的城市景观,以缓慢的摇镜徐徐展开。
此时两人亲昵的画外音,以及空灵鼓的缥缈配乐,让这段阔别多年的恋情显得美妙动人,又不太真实。
这种感觉恰似斯派克·琼斯执导的《她》,当男主角西奥多和AI恋人日渐亲密时,同样可以瞥见类似的镜头语言。
换句话说,《过往人生》里的恋爱甜度,从来不是我们在浪漫爱情片或狗血剧里见到过的腻歪,而是带有浓厚的宿命感和无力感,他们每一次撩拨对方心房时,都心知肚明这段感情无法兑现。
戏剧性最浓厚的一段,是三人坐在酒吧聊天,诺拉的丈夫亚瑟被晾在一旁,只见诺拉和海成用韩语亲密沟通,画面从原先三个人的中景景框,不断拉近,直至甩掉亚瑟,用特写景别聚焦这对昔日恋人。
他们毫无顾忌地开始畅想:如若当初诺拉不曾离开韩国会如何?如若当初海成来到纽约又如何?假设的幸福图景越是浪漫动人,现实的情感关系越是尴尬。
诺拉和海成时隔24年的再次相见,确实让他们重燃爱火,诺拉甚至在丈夫面前也不曾完全掩盖这一点;但另一方面,在面对亚瑟的担忧时,诺拉同样付之一哂,因为她心里清楚,自己不可能放弃一切,和昔日初恋一走了之。
于是乎,《过往人生》在处理这些人物心理时,既让我们看到他们内心的波涛汹涌,也表现出极为克制的现实质感。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角色内心的情感、表情的外化,并非演员的单纯演绎,而是导演席琳·宋长期从事戏剧编排后的独特手段。
饰演诺拉的格里塔·李和饰演海成的刘台午,在拍摄纽约重逢的那场戏前,确实从未见过,之前的沟通和排演也只在线上完成。
而扮演亚瑟的约翰·马加罗和刘台午从不相识,两人第一次打照面,就发生在诺拉引荐的那段戏中。
导演对演员的调教和安排,确实让诺拉和海成的重逢场景逼近现实,不管是一言不发地愣住,还是拥抱时的局促不安,都足够令人信服。
可一旦他们扮演的角色,将要“越轨”时,导演会让角色们立马保持克制,既像是《小城之春》中的那三个男女,又像是《花样年华》里那对筹划出轨的情人。
说到底,《过往人生》所囊括的话题不只是爱情,更有韩裔移民对未来愿景、阶层跃升的深层关注。
诺拉从一开始就相当有主见,当父母打算移民时,她不仅没有拒绝,还在同学面前声称出国是为了拿诺贝尔文学奖。只是12年后,诺拉口中的诺贝尔奖变成了普利策奖。
此外,诺拉可以在和海成情感升温时,果断提出分开,也能在结婚条件并不成熟的情况下,为了绿卡和亚瑟过早结婚,这些都证明了她内心的果断。
《过往人生》虽然作为一部处女作,情节线索过于单调,在一些剧情节奏上也出现了冗长的毛病,但这些都不妨碍它在爱情题材上的开拓价值。
它的难能可贵之处,在于借由韩裔移民这个大前提,让女主角的很多抉择变得合情合理,意义深刻;对爱情关系上,也摆脱了以往过于煽情、浪漫、理想化的套路,在体认爱情的曼妙和非理性时,也不忘提醒我们爱情的时效性和局限性。
它和松居大悟的《稍微想起一些》有着一样的情感底色:当爱情的热潮退去之后,我们既永远需要直面生活的无可奈何,也需要留有那一亩三分地,悼念往昔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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