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本海默》边缘化女性？她们传奇到180分钟根本拍不下
继《芭比》之后，今年又一部重量级大片《奥本海默》在国内上映，尽管姗姗来迟，但观众依旧热情高涨。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也特地来华宣传，和中国影迷交流。
《奥本海默》用180分钟的时长详实地讲述「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率领曼哈顿计划的过程、战后被政治迫害的经历，以及他身边复杂的人物关系，整部电影叙事进奏，宏大而细腻，堪称杰作。
略显遗憾的是，“诺兰导演没有拍好女性角色”的“通病”再次被观众激烈议论。
尽管诺兰导演早前也已承认自己并不擅长处理女性角色，索性在《奥本海默》中，我们确实看到女性角色并未有过多深入立体的刻画和呈现，仅仅是作为边缘的存在。
而电影中这些女性角色的呈现，无论是性情捉摸不透的初恋琼，还是内心足够强大的妻子凯蒂，仅仅是我们看到她们的冰山一角。
历史中真实的她们，每个人独立出来，都是足以堪称传奇的存在。
电影《奥本海默》剧照
由弗洛伦丝·皮尤饰演的琼·塔特洛克，是奥本海默的初恋，奥本海默曾经两度向她求婚，都遭到拒绝。
在电影中，塔特洛克被描绘成一个性情反复无常的神秘女子，忽而骄纵，忽而冷漠，游走在故事边缘，屡次扔掉奥本海默送的花的情节令观众反复琢磨与回味。
历史上真实的塔特洛克，拥有一个极具悲剧色彩的人生。
父亲是有名的文学教授，塔特洛克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21岁就担任共产主义刊物《西部工人》的撰稿人，同时，她研读精神分析学，致力于成为一名优秀的精神分析医生。
琼·塔特洛克
在塔特洛克和奥本海默相识之初，两人有着相反的品性，奥本海默因为出身富裕家庭而很少关心社会，但塔特洛克却对许多社会议题有着深刻的见解，在她的引导下，奥本海默逐渐对共产主义的理念产生共情，开始用自己的资金支持人道事业，包括向西班牙内战捐款、支持工人罢工等等。这些也成为奥本海默后来被指控为间谍的由头。
奥本海默在信件中这样描述她：“我不认为她真的关心政治，她只是深爱这个地方的人民。”
然而，塔特洛克还没能实现她的理想主义抱负，就被生活压垮了。她患有重度抑郁症，并曾怀疑自己的性取向，但在当时，她所追随的精神分析学派认为这是一种病态，塔特洛克因此深陷痛苦，最终在种种压力之下自杀身亡，年仅29岁。
琼·塔特洛克
但塔特洛克的死亡真相至今仍存在争议，因为她的尸检报告和死亡现场存在诸多疑点，当时在调查奥本海默的行动中，塔特洛克成为重点监控对象，FBI 长期窃听她的生活起居，有观点认为她的死亡与曼哈顿计划的暗杀行动有关，《奥本海默》电影中也呈现了这种推断。
作为一位年轻的精神分析学者、一位关心社会的理想主义者以及奥本海默早期思想的引路人，塔特洛克本是可以拥有光明前途的优才少女，却在精神疾病和政治斗争中成为了一朵来不及绽放的未名花。
电影《奥本海默》剧照
由艾米莉·布朗特饰演的凯蒂，是奥本海默的妻子，在电影中有十分亮眼的表现。
我们看到她鼓动奥本海默去领导曼哈顿计划、在奥本海默崩溃时强硬地让他振作、鞭挞奥本海默去反抗官僚陷害、在听证会上舌战群雄等等，这些桥段展示了凯蒂坚韧强势的性格特点。
电影《奥本海默》剧照
不过凯蒂的人生远不只作为奥本海默的妻子存在。
她是一位植物学家，上学时开始热衷于政治，后来成为一名共产党员。凯蒂的第二任丈夫也是一名政治活跃人物，他自愿到西班牙参加反法西斯战争，凯蒂决定和他一同去往前线，但就在她动身前，丈夫阵亡了。
凯蒂·奥本海默
奥本海默是凯蒂的第四任丈夫，在他们长达26年的婚姻中，奥本海默极其依赖凯蒂，但在曼哈顿计划期间，凯蒂独自面对抚养小孩等孤立境地，夫妻俩还遭受到 FBI 的长期严密监控，压力之下她变本加厉地喝酒。
周围人对凯蒂的评价褒贬不一，在《奥本海默传》一书中，奥本海默的弟媳杰姬形容凯蒂是一个「阴谋家」，会不择手段地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但奥本海默的前秘书维尔娜却形容她：“有时候会喝到摔倒的地步，但很多次我都看到她在你难以置信的时候振作起来。”
凯蒂·奥本海默
战后，凯蒂在一个属于自己的温室里种植兰花。晚年，她和奥本海默发现了一个共同爱好——航海，最终他们为自己建造了一座海滨别墅。等奥本海默过世后，凯蒂买下一艘帆船，和友人开启航海之旅，直到她在旅途中病逝。
凯蒂·奥本海默作为植物学家的一生或许没有留下太多建树，但她作为人的一生却驶出了大海航行般的跌宕轨迹，她的朋友形容她是“一个非常复杂却充满魅力的人”。
电影《奥本海默》剧照
由奥莉薇·瑟尔比饰演的化学家莉莉·霍尼格，可说是《奥本海默》中最具女权色彩的一个角色。
在汇集了全美顶尖科学家的洛斯阿拉莫斯基地，莉莉身为一名哈佛大学博士，最开始只被安排做打字员工作。
在电影中，可以看到她踊跃向奥本海默自荐，很快便进入核心团队，负责研究钚。
有一幕画面中，她正在与几位男性同事辩论，同事们认为钚-240会对女性生殖系统产生严重危害，试图解雇她，但莉莉据理力争地指出男性生殖系统比女性更外露，岂不是更危险？
莉莉·霍尼格
这些故事都有史料记载，足以见得莉莉是一位极富思辨力又直言不讳的女性。
随着原子弹制造接近完工，莉莉还在洛斯阿拉莫斯里组织集会，讨论原子弹在战争中的实际应用和道德争议。历史上，莉莉的确是一位核战争的公开反对者，她还曾签署请愿书，希望在无人岛上演示原子弹威力并邀请日本人见证，以此达到震慑效果，从而避免在实际战争中将这一武器投向平民。
战后，莉莉投身女权主义事业，创立了HERS（高等教育资源服务），帮助更多女性接受高等教育，她还是美国国家科学院女性教育与就业委员会的第一任主任，致力于各种有关女性科学教育和职业就业的研究。
除了莉莉·霍尼格外，参与曼哈顿计划的女性科研人员还有不少，她们的贡献或意见都深刻影响着曼哈顿计划，可惜我们未能在《奥本海默》中看到这些“被遗忘的女性”。
在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基地工作的女性们
比如血液学家弗洛伊·阿格奈什·李，她负责监测曼哈顿计划中科学家们的血液样本，战后仍坚持研究辐射对人类染色体的影响。
核物理学家寒春，她担任“核能之父”恩里科·费米的助手，战后移居中国，成为北京农业机械化科学研究院的外籍专家。
值得一提的还有美籍华人物理学家吴健雄。与擅长理论的奥本海默不同，吴健雄是实验物理学的佼佼者，她在原子弹的研发工作中有过至关重要的贡献。
当时一个核反应堆总是在开始运行后就莫名关闭，让研发受阻，而这恰好涉及吴健雄的专攻领域，在她的帮助下，科学家们最终确定造成故障的是一种名为氙-135的放射性同位素。
华人物理学家吴健雄
美国《时代周刊》后来将她评选为年度女性，并评价道：“当人们被问及曼哈顿计划和它所制造的武器时，很少有人会想起吴健雄这个名字。但如果没有这位物理学家，这个项目可能会失败，甚至第二次世界大战可能会拖延到1946年以后才结束 。”
吴健雄的科研建树并未止步于曼哈顿计划。战后，她潜心研究 β 衰变，还用 β 衰变实验帮助杨振宁和李政道论证了「宇称不守恒定律」，这项理论让杨李二人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但起到关键作用的吴健雄却没有得到表彰。
虽然没拿诺奖，但吴健雄一生所做的研究和发现却在现代物理学留下一座又一座丰碑，她成为普林斯顿大学建校百年来第一位获得荣誉博士学位的女性，更是美国物理学会第一位女主席。位于她故乡江苏的东南大学，在她过世后建造了吴健雄纪念馆。
在人类科学发展史上的很长一段时期，女性科学家的画像是严重缺席的，她们不仅在科研道路上遇到诸多阻碍，即使有所建树，也很少被记载和传播，因为历史叙述总是由男性主导。
女性在科学界被长期忽视甚至贬低的现象，也许可以溯源到达尔文的进化论。
达尔文认为人类演化导致了男性在智力上的发达和女性在情感上的发达，于是人们便先入为主地将女性排除在了学术研究活动之外，直到神经学家吉娜·里彭用科学推翻了「男女大脑有别」的成见。
数百年来，众多女性科研人员排除万难追求着自己的事业，默默为人类科学发展做着杰出贡献。随着新世纪带来的思想进步，越来越多科研机构意识到阻碍科学的不是女性，而是性别偏见，女性逐渐可以在更开放的科学领域中施展才能。
当然，诺兰的《奥本海默》是一部围绕奥本海默的电影，无法面面俱到地展示所有科学家，但电影又何尝不像科学一样，是一个长期由男性主导着叙事的领域呢？
透过《奥本海默》中徘徊在边缘的女性角色，我们希望将目光投向一幅更明亮的未来图景——
在科学界，可以让「科学不是女人领域」的历史被永远翻过，让更多女性科研工作者的贡献被看见和表彰。
在电影界，可以让更多传奇女性的精彩人生被讲述，让她们不再只作为「伟大」男性神话中的渺小陪衬，而是成为画面特写中心的「伟大」主角。
我们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因为科学和电影，从来就不应该只为男性而生。
文 / 老直啊
排版 / 婧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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