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岁的她与清华失之交臂，却转身点燃了艺术的火山

题图：来自作者。

“你有没有觉得从小你就是别人家孩子？”

“我觉得你勇敢在能抛掉周围所有人对你的期待。”

“如果有一天，我被世俗完全同化，你一定是我心里还能抗争的那部分。”

2021 年 12 月，暴佳昕已经到云南云县支教三月有余，她和发小打了一次电话，在最熟悉自己的人眼里，暴佳昕一直是这样一个特别的人。

“可实际上，我只是一直在做我自己，我没有想‘抗争’”。

这几个月在大山里，清早开始逐渐变凉，夏天和秋天依次逐渐远去，没有短袖、短裤，西瓜，果酒，蝉鸣，淌着的汗珠，透过梧桐的绿色阳光……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海风，是雪山，是西山，是她支教的大朝山。

而作为大学时期结尾处，似乎本该最为热烈的，“毕业”，她说都被这些风啊山啊降温到平平淡淡的。

暴佳昕会在学校旁边，少有人走的小道上散步，只是带着一点犹疑闷头向前走，拨开树枝，踩过枯叶，一步一步走下去而已。

为了学生，也为了自己，这一路，她又走了两年。

▲ 暴佳昕支教的村子，澜沧江就在不远处

支教开始没多久，暴佳昕和父母打了一通电话，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在电话里坦然地讲述对父母的关心，以及自己的规划。她说，像“拨开了泉口堆积的落叶，清澈的水汩汩流出”。

从“告知”父母支教这个决定开始，她和两位至亲一直存在的矛盾就开始快速发酵。父母从中立到劝退，发展到命令她必须考研，考上就结束支教项目，“感觉被步步紧逼”。

不怪父母的坚持，暴佳昕从小就是“别人家孩子”，有着优秀孩子都有的故事，但她也有自己一贯的坚持，本科依照自己兴趣报读了东南大学建筑系，走了一条少有女生走的路。临近毕业，她把考研目标定在了清华大学，研究生考试清华本部初试第一名的她，最终阴差阳错在复试落榜。家人都希望她再考一次，毕竟这次已经很接近了。但正是因为这次失利，她才去想之前从来没想过的问题：她好像并不是很想去读这个研究生。

并不是因为害怕考不上，而是她开始隐隐发现支教是她更想去做的事情。“我其实也还想过当兵来着”，暴佳昕认真地说，“总觉得是要去做一些实在的事情”。

于是这一年多来，暴佳昕一直在回避，撒谎说已经报名研究生考试了。直到十月中旬，当年的考研报名快截止，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写了长长的信来和父母坦陈这一切。他们收到信只说：决定了就好好准备。第二天打电话甚至对这件事一笔带过转而催她谈恋爱。母亲说，之前打电话其实听得出来没说老实话。

父母此刻的接纳让暴佳昕感到意外，此前因为“心虚”，她很少跟爸妈通电话，突然想到坦白之前送父亲的生日礼物，电话中问用的怎么样，他们说以为是别人寄错了一直没敢打开用。

但父亲还是表达了对她的支持以及勉励，“我们已经不能指导你了，只能靠你自己，大胆地向前走吧！”

暴佳昕心里很温暖很踏实，又有点心酸。

她只是想到，小时候如果有个数学难题，爸妈会争着教她，比谁的方法更好。小学，初中，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也从来觉得碰到不会的题问爸爸妈妈总会得到答案，从没想过有他们不会的问题。

还是到了这样一天。

其实早就到了这样一天。

无关支持与否，这是两代人最终的信任与和解。

▲ 暴佳昕宿舍外盛开的花

“来支教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么？”

“没有。”

一如既往暴佳昕式的回答，她说话时有着异乎寻常的理性气质，但她对周遭的观察和日常行事又带着同样强烈的感性色彩。

在她看来，支教就是一个简单的决定和选择，没有复杂的权衡和计算，无关其他那些别人给的评价、判断和滤镜。“就像大家今天想吃西瓜，而我选择吃哈密瓜一样”。

她选择支教，不需要宏大叙事来铺陈，和父母的沟通也不算任何意义上的“克服”和困难。

“牺牲就更没有了”，她想要去做这件事情，如果非要找个原因，源于孩提时代对支教的模糊愿望，源于乡村和教育的关切。

本科建筑学的学习更侧重当代的城市建筑，而暴佳昕觉得，恰恰是乡土建筑里，藏着中华文明的根，乡土建筑的质朴率真永远有着直击人心的力量，她想要去到土地里观察。

她仍然清楚地记得，高中班主任语文老师，一直教她坦然面对成功与失败，教她“居庙堂之高不改凡人底色；处江湖之远亦有将相襟怀”。这在高考竞争压力巨大的省份是一件无比珍贵的事情，至今遇到什么困难或挑战，她总是能想起当年老师的言传身教，她希望自己也能为一些人的成长带去力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支教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在心中萦绕应该快十年了，我想是时候了。”

▲ 云南乡村的道路

支教的时光就这样展开，迎面而来的，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转折和改变，只有一个个片段的闪回和组合。

▲ 前往学校路边的云海

暴佳昕还记得，去年国庆假期后，她坐大巴回学校，和往常一样，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大开窗户，群山进入视野。

她说，小时候很讨厌自己生在平平无奇的平原，没有山，没有海。直到这次大巴车再一次开进大山腹中，才愿意承认自己的故乡。

她很喜欢坐车发呆，心里想着，这车一直不要停，一直开下去就好了。回到学校，一眼看到两个队友在宿舍楼下挥手。到家了！

见到孩子们，他们眼里都是星星，争先恐后地抱上来，叽叽喳喳：“老师，你终于回来啦”“老师，你怎么才回来啊”“老师，我好想你”“老师，你再不回来就欠我们 6 节课了”。

暴佳昕说，这里之所以是某种意义上的世外桃源，不仅仅是因为彩虹，因为银河，而是因为这些干净的心灵。

▲ 学校旁出现的彩虹

这些孩子中，有个孩子暴佳昕叫她“小熊猫”，在孩子多次邀请下，暴佳昕和支教队友一起终于去了他们村子。

暴佳昕说这个孩子特别可爱，在不是她老师的时候就认识她了。在前一年大寨完小的英语节上，暴佳昕的上届支教队友带孩子们表演节目，“小熊猫”扮演熊猫，软乎乎的一团。当时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毫不羞涩，很自然地回答。

回到村里，“小熊猫”一路跟认识的嬢嬢奶奶打招呼，穿过小道，飞奔到家里放书包，带暴佳昕去她常玩的地方玩，离开家的时候好好跟奶奶道别。

▲ 孩子们在河边

“小熊猫”会跟她们讲任何她自己的故事，无论是难过的还是愤怒的，语气平淡得好像是别人的事。她带老师们去走晃荡的铁皮桥，去爬沙土堆，去河边玩水，跟男生打水仗泥巴进眼睛里哭了，玩了一身泥回家。路口看到奶奶在和伙伴们聊天，她坐过去给奶奶看老师们给她拍的照片，用方言跟奶奶撒娇：“奶奶，我肚子饿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 “小熊猫”给奶奶看照片

有亲人可以肆意撒娇和获取爱意的孩子总是幸运的，有个小男孩，有天晚自习一直贪玩不写作业，于是暴佳昕让他坐在身旁写。其实他很聪明，写的很好也很快，但就是很容易被分散注意力。盯着他一笔一划写下的时候，暴佳昕说她突然想到很多家庭都是至少两个人在照顾一个小孩的。关注他一点一滴的变化，因为一丁点的异常而焦头烂额，也会庆祝每一点小小的成长。但是总有些小孩，他们的成长好像没有人看到，也没有人在意。

一年级有个她很喜欢的小男孩到了换牙的阶段，牙龈流血的时候熟练地自己跑到水龙头漱口；六年级一个女生生理期肚子痛也不好意思跟男体育老师请假。暴佳昕和其他老师们总是希望可以尽量关心到所有人，但班里 30个人，即便 1 对 1 的关爱，也无可奈何地被分成了 30 份。而孩子们，则总将这 1/30 的爱意视若珍宝，他们常问“老师，你晚上是不是来看我们晚自习？”

反复确认后，他们总会开心好一阵子。

▲ 美术课上的孩子

课堂，则带给暴佳昕更多的惊喜和感动。

这两年，她都是学校的美术老师，“艺术就在我身边”是她上课时常用的口令，关于“艺术是什么”这个大命题，她也在课堂上问过不同年级的学生。

▲ 美术课上

一开始敢说的人很少，小组讨论汇集答案之后出现了很多神奇的回答。也许他们是无意识的，或者只是拼凑词语，但这些答案在她看来挺惊人的。

有对自然的赞美：

艺术是树，是星空，是自然，是火山

有提到一些艺术形式：

比如电影，画，舞蹈，音乐，雕像，美食

也有一些很诗意的答案：

艺术是童年的影子

艺术是魔法

艺术是爆炸

艺术是欣赏

有个孩子说艺术是时间，

暴佳昕让他详细说一下，他说：

每个人的一生有很多时间，

每个人的时间里都是艺术。

还有说

“在生活里”

“在乡村”

“在森林”

“在课间”

“在择茶处”（方言，采茶）

大家哄堂大笑，可暴佳昕觉得很美，“艺术在择茶处”，艺术可不就来源于土地、生活和日常么。

▲ 云南大山中

在另一节课上，二年级一个小男孩说话慢悠悠的，第一次举手说“老师我可能会画的很慢”，第二次画了一条蓝色的河流举手说“老师，我觉得这个河水像真的一样”，暴佳昕本来不以为意，但紧接着他把手放在画上说“因为摸起来感觉凉凉的，好像真的有水”。

因为有些同学第一周没有画材，暴佳昕会借给他们油画棒用，油画棒上面盖着一层黑色的薄薄的海绵，沾上了各种颜色，他举起来说“老师，这个好像极光”。

后来画着画他开始唱歌，是清亮的童声“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 户外写生中的孩子

在每个班的第一节美术课，暴佳昕会让孩子们“选能代表自己的颜色”，其中有一个小女孩选了橙，粉，蓝，分别代表不同时候的自己。她画的时候暴佳昕就注意到了，三种颜色原本是不规则的边界，后来孩子抠掉又重新涂的，涂成了三份均匀的条形。

▲ 女孩的前后两幅作品

下课时女孩帮老师送东西到办公室，暴佳昕借机问她，为什么要涂掉，好在不是因为觉得“不对”，她说因为印上了脏东西所以重新涂，也许是看到其他同学涂的都比较规则，所以换了方式。暴佳昕鼓励她，第一次涂的方式很好，很有个性，下次哪怕重新涂，也尽量坚持自己的想法。

后来，暴佳昕将孩子们的涂色卡片组合起来，一片绚烂，每一个个体，是如此的不同，也正因为不同，才构成眼前的绚烂。

▲ 属于每个个体的绚烂

她也上一些年级的科学课，尝试把一些新的观察视角带给他们，比如一年级的孩子她会带他们在校园里观察小草，让孩子们在想象中把小草放大，想象自己可以躺在草上，或者在草下躲雨，有同学说“还可以在草上滑滑梯！”

同步的，“流浪的眼睛”摄影社团也在暴佳昕的组织下，在学校开展起来。这个项目由美丽中国校友高歆、李嘉禾发起，目前已在美丽中国多个项目地持续运营，老师们从社会上征集“流浪”的二手相机，让乡村孩子也能自主地去记录生活中的美。对于摄影社，暴佳昕不急着讲太多技术上的东西，相机也是用的普通卡片机，但是在日复一日的学校生活里，孩子们还是找到了这么多乐趣和美。

成年人写字可能会有虚假，但是孩子的文字其实是很真诚的。他们可能讲不出来，但每一次只要笔落到纸上，真心就展露无遗。

相比摄影作品的产出，暴佳昕和其他支教小伙伴更关心的，是这些眼睛背后小小的心灵。

▲ 学生的摄影作品

两年其实过的很快，暴佳昕说，有一次她做梦，梦到跟朋友们去爬山，是一座很陡很陡的山，“爬”了一整天，边爬边说，也没那么吓人嘛，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没到真正的山脚。

这可能是她两年支教的写照，这是一条长路，需要持续的行进，而这条路上除了自己、学生，也还有周围许许多多的人和事。

▲ 暴佳昕支教时自己重新粉刷的椅子

和孩子们相处了两年，暴佳昕发现来自大人的善意其实更加稀缺和可贵。无形中她自己一直在接受善意，但很多时候并不自知，这变成了支教第一年的挺大遗憾。比如总有一起共事的当地老师怕支教老师错过吃饭，会在楼下喊或者专门打电话，比如和老师沟通教学科目时因为考虑不周一改再改老师也一直说不怕，比如开学这么多事情负责后勤的老师还一次又一次帮我们修各种设备···但她好像都没有面对面的对他们好好说一次感谢。

所以日常她和队友之间用起了“勉励本”，让互相的赞美和勉励在每一天的记录中流淌起来，比如其中一天的内容是这样的：

记得有一天晚上，同校的支教队友孙一萌特意来敲门告诉她和另一位项目老师叶诗意：天上可以看见银河！于是她们一起绕到宿舍楼后面看，仙后星座的W一点一点从山的边缘显露，上面有天鹅座的大翅膀，头顶还有牛郎织女星，远处是一颗明亮的木星，偶尔还有流星划过。嫌学校视野不够广阔，想到田野上，但是晚上没找到下去的路，就沿着公路走了一段，大货车不断地从旁边呼啸过去。晚上都没吃饭饿了，在路口吃了点烧烤，回来听完了整张的《星河旅馆》，她现在都还记得这个有点梦幻的完美的周末。

▲ 暴佳昕拍摄的银河

在梦幻之余，暴佳昕无时无刻不在试图让自己进入“真实”的世界。

这两年世上发生的许多事情，在大山里的她很少关心，不看新闻，不刷微博，甚至不看朋友圈。朋友聊天时会说她远离真实的世界也不失为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

但这不是真实的世界吗，或者哪一个世界更真实呢？她所支教的地方，不仅有天真、欢笑、拥抱、爱意，更有孤独、想念、委屈和无奈。

▲ 云南的乡村

有一次，暴佳昕和队友出去拿快递的时候被叫住，一位家长托她们送药给她的女儿。她的两个女儿，一个一年级，一个三年级，之前一直走读，前不久刚开始住在学校。家长还让她们叮嘱两个孩子到吃晚饭的时候就要把外套穿上，睡觉记得脱衣服，说着眼眶都湿了。暴佳昕随口一提昨晚去宿舍看到她俩，睡下铺都没事，家长一通感激。走的时候递给她们一个纸杯，里面是冲好的药。

回来之后暴佳昕才开始意识到，托别人送开口的药给自己的宝贝女儿需要多大的信任。还有，大人尚且如此，那这些从没离开过家的孩子们睡前会有多大的不安全感呢。

▲ 暴佳昕会给孩子拍照，并留下纪念的明信片

孩子的事总会让她揪心，但更多的是无奈。有次去一个女孩儿家里家访，她的妈妈走了，路上她抬头眨着眼睛很真诚地说，你要是我妈妈就好了。

▲ 家访路上

另一个女孩儿是她第一年支教毕业的学生，如今已读初中，她放心不下，去县城的时候便去看她。学校在郊区，到学校门口还没下晚自习，空旷的广场上只有另一个学生的家长在等。等着等着，下起小雨。下课了，学生涌到宿舍，人群中这个女孩儿跑过来，抱着书。寒暄几句后，暴佳昕问她过的怎么样，跟她讲不要给自己那么多压力。她很懂事，但懂事意味着心里装着很多人，父母，哥哥，姐姐，弟弟……最后压力全给自己。

暴佳昕哪怕是作为她的老师，过去一年也很受她照顾。她常常邀请支教老师们去家里吃饭，有时候骑车接他们去，端午节带自己包的粽子送给老师们。

这一次，也是第一次，她终于像同龄人一样跟暴佳昕抱怨，抱怨老师讲的快，学不会，刚说几句眼睛就红了。终于像同龄人一样跟暴佳昕撒脾气说想跟她出去住一晚再回来。（虽然最后因为学校不同意还是没能出来）

▲ 小学时的她

后来，暴佳昕又陪她去看了她哥哥，小伙子在另一所学校读书，住在亲戚家里。暴佳昕过去参观了一下茶厂，顺便给他们讲了一篇英语完形填空。

这个大男孩因为学习跟不上，他的英语作业日常都是敷衍了事。听暴佳昕辅导完，他嘟囔了一句“这么一看好像也没有很难”……但她觉得对更多的孩子，自己能做的仍然只是杯水车薪。

最后一个学期，暴佳昕的表达欲少了很多，她说要全力投入生活。在云县的两年，她已经改变了许多，但这种改变是一种温和的方式进行着的，就像她的学生一样。

支教第二年开始，她又回了一趟第一年支教的学校，学校主任一路接她上山，晚上又送她回到现在的学校，再开山路回去。很多时候，暴佳昕都觉得对于村里的感谢受之有愧，她只是做了她该做的和想做的事，大家就如此友好热情。

相比之下，暴佳昕自己收获了更多：一个永远的“家”，有那么多活泼的小孩子，那么多热情的大人。在这里所遇到的那些晶莹剔透的真心不是捧在手心里的小小一个，而是树立在她面前的巨大海浪，将她完全吞没。

▲ 学生在教室外道别，直到互相看不见

又一次见到老师，暴佳昕的许多学生们，有着不同的反应：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我明明出现却不能来教他。”

“她一直在远处看我和各位同学打招呼，偶尔看我两眼，只有合照时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他仍然哗众取宠，可我摸着他的头跟他说‘好好学习’时他眼眶一下红了，我也是。我觉得他点头说‘嗯’时很认真，仿佛这一秒下了个关于未来许多年的决定。”

“他再也不在教室乱跑乱跳，安安稳稳坐在自己的板凳上，桌前摊开的本子字迹工整，可我一瞬间有些害怕他不再是他。”

“她在我离开时才出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我要了合影，回家时微信上按照我之前说的那样重复‘我是谁谁谁，你到家了吗？’”

“他仍然羞涩，只是拍合照时默默站在了我的旁边。

她看到我时冲上来说‘我好想你’。”

“她和我不是很熟悉但是我看到她眼睛里全都是星星，跟我挥手。”

▲ 一次拥抱

只是，暴佳昕仍然不知道在他们未来的几十年或者仅仅是未来几年中面对的会是些什么，这些未知又会怎样影响他们的生命。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对他们说，“希望你们好好长大，这里有我最热切的祝愿”。

上山时，暴佳昕能看到山上没有树的部位形成了一只鸟，转几个弯，依然能看到；到学校里，宿舍、教室都能看到。如同一个隐喻：“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你觉得你像一只鸟么？”

“我更愿意成为自己。”

“你的山在哪里？”

“我的脚下。”

暴佳昕在采访中反复提到的一个词是：爱。

她爱她的学生，也爱乡村这片土地，并试图给予她周围的所有人予善意，而她自己也所获许多。

她说，她越来越理解爱是一种能力。而尊重内心的选择，是爱自己最好的方式。

两年之后，暴佳昕还是那个喜欢建筑、乡村和孩子的暴佳昕，没有“轰隆一声”般的改变，她只是在找自己的道路上又向前走了一步，并帮助更多孩子去真诚无疑地面对自己，面对生活，面对这个世界。

陪伴生命蔚然生长，是我们每个人的命题。

暴佳昕很喜欢诗人佩索阿的诗，其中有一首《我的目光清澈》，让我们以它的节选作为结尾。

看的时候，我的目光清澈如向日葵。

我习惯于走在路上

左顾右盼

有时还向身后看看……

每一刻我看到的东西

都是我以前从没见过的，

我善于留心事物……

我能够保持一贯的惊奇

一个婴儿如果能真正目睹

自己的诞生，他将会感到惊奇……

每一刻我都感到自己刚刚出生

出生在这个全新的世界上……

我信任这个世界就像信任一朵雏菊……

▲ 暴佳昕（右一）和学生的合影

美丽中国支教项目成立十五周年之际，感恩所有关注乡村教育的爱心人士一路相伴。加入一诺的一起捐战队，继续汇聚爱能支持正在一线支教的项目老师。

9 月 7 日至 9 日，每天早上 10 点后扫码捐赠，您的每一笔善款终会助力孩子们看见更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