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系下沉到毛细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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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总统下台后，捞金的方式之一是付费演讲。有一次奥巴马到中国，主办方一鱼多吃，演讲之后，一群人等着跟奥巴马合影，他们出价数万不等。当天晚上，这些合照出现在朋友圈里，附上了卖面膜的链接。奥巴马没料到，他为中国的微商事业贡献了流量。

科技圈里有一个“合照哥”，蹲守业内各种聚会和演讲，跟嘉宾合照，积累了上百张，然后搞培训卖课。不要瞧不起人，成功学也是有五环外市场的。

视频平台上，很多大妈跟“靳东”谈恋爱，有人花钱给靳东打赏，有人相信靳东会为她买房。即使家人和警察提醒，还是不信是骗局。名字是靳东，头像是靳东，声音是靳东，那就是靳东。

莆田系大喜，这不就是“移花接木”。又沉默思索，补了一个词，“蚂蚁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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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伤超人阿宝”是个网络大V，真实身份是北京某三甲医院烧伤科副主任医师，宁方刚。

前一段接诊一个患者，要植皮手术，但还得排队。患者就问，是不是可以到宁方刚合作的另外一家医院，能尽早手术。

宁方刚说，并没有“另外一家合作医院”，老衲只在此地营业。患者就说，在一个叫“有来医生”的平台上，我看到你的文章和头像，似乎还有认证，旁边推荐一家医院，就以为是你合作的。

这是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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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页面上到处广告，无一例外是“莆田味”浓郁的民营美容机构。宁方刚就明白，他写的文章，赢得患者信任，这份信任，却在给莆田系导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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莆田系前几年成过街老鼠，但不声不响中完成了进化，像蛇一样柔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在上一版故事里，莆田系利用的是搜索引擎的公信度，群众认为排在前面的就是靠谱的，莆田系花大钱，占住这个咽喉要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2016年搜索引擎严打后，莆田系看似销声匿迹，其实借坡下驴，向下游延伸。渡口这个战略点失去了，那就把支流和湖泊变成阵地。于是我们通过搜索看到的医生科普文章，旁边都会出现一个不相关的医院。

利用的不再是人对平台中介的信任，而是对科普本身专业度的信任。

钱不只用来占据搜索引擎前几名，而是买到终端页面的关键位置，养活这些社区，借助社区专业性，为自己导流。

下沉，下沉到每一寸毛细血管。越是下沉，欺骗的含金量越高。

人在搜索引擎下点击链接，搜索引擎保证的只是相关性，不是准确性，准确性需要人自己判断。而在专家文章旁边的链接，利用人对专家的信任，这时人更没有防备心。

表面专业科普，实际商业广告。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蹂躏的是人与人的信任。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从一个地方堵住骗子，当他从另一个地方长出来时，更有欺骗性。白骨精一次是打不死的，孙悟空至少打了三回。变化虽无穷，但背后那个白骨精是不变的。

以前是搜索引擎，现在是推荐引擎，就是把广告放到文章旁边的那个系统，它隐藏在幕后操控一切，其实都是竞价排名。只要广告出现的地方，都是价高者得。

莆田系始终是最能出高价的人，骗子的利润率是最高的，好医院好医生的门口永远有人排队，他不需要打广告。

只要是商业化的广告位，劣币驱逐良币，这是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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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三大赚钱模式，广告、游戏、电商。广告无处不在，几百年历史，怎么到医疗这里就不通了？

互联网就是个信息生意，把内容分发出去，主要是两种。达人来分发，人信的是人，比如微信公众号。平台来分发，人信的是平台，比如搜索引擎，推荐引擎。

一眼看到底的东西，比如手纸，能擦干净就行，骗不了人，那平台分发有效率。标准化的东西，电视机和手机，平台分发也有效率。但一眼看不到底的，比如这只股票能不能买，纵深极大，一般人吃不准，那信任达人更靠谱。

一眼看不到底的，极端就是医疗。太复杂，信息严重不对称。也不标准化，就算一张CT片子，看起来铁证如山，可十个医生有七个说法，解释权在医生手里。这个时候，人的能力和品德，是不得不依靠的东西。所以医生科普大受欢迎，这是大部分电视台最热的节目。

用医生科普为莆田系导流，其实融合了两种分发模式，病人看到的是医生科普，就是人信人，但旁边推荐的医院，就是系统分发的。人信人的果实，被冰冷的系统摘走了。

为了利润，机构的底线，比你想象的更低。

《海豚湾》里有一句台词: 不要跟机构交易，要跟人交易。

机构是冰冷的，人是有温度的，总有人受良心谴责，而机构不会。一个在现实生活里充满有爱心的人，一旦进入一家公司，做上一个岗位，担任CEO或者经理，爱心就会自动屏蔽。为完成KPI，保住团队，他可以做恶而不愧疚。因为，他只是在打一份工，做一颗螺丝钉，换谁都一样。

马斯克在特斯拉有一条管理法则，“质疑每项要求”。任何一个要求被提出，必须附上提出要求的人。永远不接受一项来自某个部门的要求，不管是“法务部”还是“总裁办”。

可怜的人呐，不要进入那个被钱绑架的黑暗系统，不要给他第二次机会。上了手术台，人还有第二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