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荆斩棘的“0713男团”,再就业成功了吗?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记者|陈璐
实习记者|赵怡宁
2022年春天,做制片的朋友赵林林拜托陆虎,想通过他邀请几位“07快男”的兄弟们,一起参加《欢迎来到蘑菇屋》。这是新一季《向往的生活》的预热节目。由于节目预算很低,陆虎决定问问几位老友愿不愿意卖个面子,便在他们的“再就业男团”微信群里试探性问道:“有好酒、有音乐、有朋友,来不来?”
《欢迎来到蘑菇屋》剧照
“再就业男团”是2019年陈楚生、苏醒、王栎鑫、张远、陆虎五个人建的微信群,当时他们一起以“07快男”身份参加录制《合唱吧!300》,因为是时隔12年久违地以团体形式再度登台演出,他们戏谑地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陆虎的提议很快得到了张远与王栎鑫的热烈响应。苏醒因为时间原因小小挣扎后,也很快答应下来。“他们都答应了那我能不答应吗?勉强维持一下友谊。”苏醒带着惯有的调侃语气跟我解释说,“其实没想太多,就想着大家去栎鑫老家喝个酒。”
陈楚生差点与这次聚会擦肩而过。他因为有演唱会,档期正好冲突,王铮亮替补了。后来演出取消,有天碰面大家一起吃饭,陈楚生顺口问了句:“你们那边找到人了吗?这边巡演取消了。”于是有了六人齐聚蘑菇屋。
《欢迎来到蘑菇屋》剧照
《欢迎来到蘑菇屋》的走红,实属意料之外。因为平日私底下经常相聚,他们互相之间异常熟悉,相处起来自然放松、嬉笑怒骂的模样,好像一群寻常老友,在充满“人设”的当下娱乐圈,反而引发了观众们的强烈共鸣。在粉丝们的呼吁下,一档为他们定制的团综节目《快乐再出发》很快启动拍摄。陈楚生回忆,《欢迎来到蘑菇屋》录制结束那天,制片人在聚餐时问他们,如果几个人再去做档综艺会希望是什么形式,当时有人提到旅行,但没有人料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相对许多带有表演性质的真人秀综艺节目,《快乐再出发》没有太多的预先设计。苏醒曾在节目里感慨,如果这个节目可以不停该多好,这是自己入行多年来最轻松、开心的工作。这是句真话。因为在他看来,整个节目的工作要求就是“be yourself”。他拒绝用“印象深刻”来回忆这段录制过程,觉得这更适合那些刚出道或者出道没多久的艺人,而像他们现在已经很难轻易地被什么给弄“深刻”了。但他承认,节目的这份松弛感是自己出道15年从未体验过的工作环境。
《快乐再出发》剧照
多年不在台前的姚政,也许是节目里最放松的那一个,被誉为当之无愧的“快乐冠军”。随着《欢迎来到蘑菇屋》引发的热度,许多当年《快乐男声》的考古视频开始出圈,其中有不少与姚政有关的名场面,于是导演组麻烦陆虎的经纪团队联系到了姚政,想邀请他作为飞行嘉宾参加《快乐再出发》的录制。如今已是网易云音乐制作总监的姚政,专门请了4天年假。2天的节目录制转瞬即逝,恍惚间姚政似乎又回到了2007年那个夏天,他感到幸福,“还是那帮朋友,还在一块儿吃饭聊天”。
2007年参加《快乐男声》时,粉丝们曾送给陈楚生“楚公子”的绰号,形容他遇事宠辱不惊的气质。节目里有一幕,苏醒略显轻松地说:“当年我和生哥是在舞台上走得最远的,也是花最长时间走回舞台的。”陈楚生听后一笑了之。在苏醒看来,节目中他们以各自经历写的主题曲《活该》,在人生这个阶段想要表达的,已经不是情绪直指负面低谷的“活该”,反而是已经证明自己活得挺好,“怎么活,好坏都是应该”。
腾云驾雾的出道
回想起2007年的夏天,每个人的记忆都不相同。但不可否认是,这场选秀之后,所有人的命运轨迹都被改变了。
作为冠军的陈楚生,对于那场轰动性赛事的大部分细节与舞台,记忆其实早已逐渐模糊。最有印象的反而是突围赛时刻,其他来自西安赛区的选手,明明个个实力强劲,却接连在投票环节被淘汰,他的内心带着一股火,下定决心要冲进全国赛,证明他们不是最差的。不料,这种状态却令他莫名得到了观众的认可与喜爱,一路杀进了决赛。对于夺冠瞬间,他只记得自己登上舞台小阶梯时的开心。在酒吧演绎别人的歌曲多年,这个时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离发专辑不再遥不可及,也有机会真正地与圈内音乐人接触,或许还能得到他们的帮助。此刻,他对未来充满了幻想与期待,觉得有很多自己可以去做的事。
《快乐男声》剧照
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都响起《有没有人告诉你》。“到最后我都觉得像是梦一场,真是好神奇的一件事情。”时隔15年,陈楚生的语气里仍旧透露着一丝不可置信。
回忆起那段爆红的日子,亚军出道的苏醒连说了好几个“幸运”,“出道即巅峰,运气多好呀!太幸运了,时代赋予我们的幸运”。他将《快乐男声》的成功部分归因于当时湖南卫视的一家独大,在没有爱奇艺、优酷、腾讯视频等流媒体兴起前的广播电视时代,观众的选择有限,也成就了他们的“顶流”时刻。
苏醒记得自己比赛完回北京时,歌迷们包着两辆大巴车,从北京首都机场一路跟出来往市区追。很多年后,他在机场遇到那些追随流量明星疯狂而至的粉丝们,心里也不由得会想“这都是我玩剩下的”。再回首那年夏天,“没什么太大执念好像一定要回到那样,特别傻,体验过了。”
《快乐男声》剧照
13人里率先被淘汰的陆虎,关于比赛的记忆留下很少。因为没搞清赛制规则,舞台下降后,陆虎还着急去后台补妆,准备等着下一场PK赛,直到工作人员小声提醒结束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淘汰了。总决赛结束后夜晚的庆功宴上,身处喧闹人群中的陆虎,根据此前参加《明星学院》《闪亮新主播》的选秀经历,内心已经有了一个确定的答案:作为第一个被淘汰的选手,自己不会拿到任何资源。不过,他仍然抱有一丝幻想,那些别人不要的资源会不会偶尔也能降落在自己头上?看着周围的评委、制作人和明星,他暗下决心,既然距离明星如此之近,自己总有办法找到工作。
陆虎不知道是,这也造成了此后十几年的“痛苦”。当年原本他已经通过其他节目出道,有机会签约唱片公司,按照传统歌手的路线发唱片。但《快乐男声》的经历似乎使他走了许多曲折的道路,直到今天他也认为,参加《快乐男声》对于自己是否是一个好的选择,仍然有待时间检验。
同样作为吊车尾选手,倒数第三个被淘汰的姚政,对命运的感知更早了些。梦想“复兴中国摇滚乐”的姚政,本不屑于参加《快乐男声》这类选秀节目。但当他发现济南赛区的评委是自己很喜欢的摇滚前辈郑钧时,便告诉父亲:“郑钧来听我唱歌,我给他唱唱。”父亲当时并不支持他搞音乐,但还是亲自开车送他来到海选现场。
《快乐男声》剧照
海选前一夜,他半夜惊醒,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自己光着身子拿着把吉他,被亲戚邻居们指指点点,他到处躲,却仍然逃不过“看他搞音乐,现在穷成神经病了”的嘲笑。姚政干脆起来写了新歌,这首《等有饼吃再说吧》写道,“我梦见我不是一个愤青/我有点小钱开着小车/没事就喝点小酒唱着小歌”。如今,姚政觉得这首让他拿到红领巾的歌具有超前的预见性,几乎“涵盖了十几年之后的所有”。
2010年姚政有次回到湖南卫视,在化妆间遇到化妆总监罗红涛,也就是后来歌里的“罗妈妈”。自1983年进入湖南卫视以来,罗红涛亲手送走了一批又一批选秀选手。姚政忍不住问她:“这么多年,你看我们这么多选手来来往往,最大的感受是什么?”罗红涛告诉他:“每个人都是灰溜溜地来,腾云驾雾地走。”
于是有了姚政的《芒果8号》这首歌,“我去过很多的神奇地方/但有一个地方总是让我向往/那就是芒果8号/这一个神奇的地方……每个人都是灰溜溜地来/腾云驾雾地走”。“芒果8号”是湖南卫视演播大厅的第8号化妆间,不论是《超女》《快男》抑或其他节目的嘉宾,每个人都怀着忐忑的心情,从这里开始迈向舞台。他们2007年这群《快男》选手,如同其他无数艺人一样,从进入这个化妆间起,便开始随着这艘承载大众娱乐造星工业的大船不停沉浮,身不由己。
出道即巅峰?
苏醒承认《活该》里“一把all in了一手好牌”这句,算是自己对比赛之后那段经历的总结。从今天的角度回看,当年身为冠亚军的陈楚生和苏醒,先后陷入与经纪公司天娱的纠纷之中,并最终都以高达数百万元的赔偿与天娱解约,在后续的发展上反而不如第三、第四名的张杰、魏晨。然而,两人现在忆及往事,当年别人眼里的“巅峰”,其实并未真的给自己带来了很多快乐。
很长一段时间里,冠军身份对于陈楚生可能更意味着人生的失序与改变,他想要证明自己担得起这个头衔,希望通过发售一张好专辑得到音乐上的认可,“可是那个时候你的能力其实不一定匹配,这是之前你看不见的。而且那时候自己也没有太确切的一些方向,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东西,只是觉得我想出专辑。收不到合适的歌,就自己写,但出道前自己写歌经验也不够,都是后来才慢慢积累起来的”。
2007年常被认为是音乐行业的变革年,传统唱片行业受到了互联网极大的冲击。一个标志性事件是2007年最后一个季度,英国著名乐队Radiohead宣布拒绝实体唱片公司,通过官方网站独立发售新专辑《In Rainbows》,颠覆了整个唱片业。
以往需要攒够10首歌一张专辑才能发行的状态被打破,单曲即可线上发售,音乐制作的周期被压缩,实体唱片的销量极速下滑。数据显示,从2005年到2011年,唱片收入一路下滑,从7.64亿元下降到了1.13亿元,而当时的影视行业,电影票房从20亿元一跃过百亿,年平均增长速度达到了31%。
为了新的利益增长点,传统歌手的培养方式发生了改变。长长的通告单无限挤压着陈楚生的音乐创作时间,他只能在入住酒店的间隙写歌,想要尽快拿出理想音乐作品的渴望,与势头正盛时公司的“力捧”,全然背道而驰。
《快乐男声》剧照
试图追寻音乐梦想的快男们还不知道,他们正处于一个行业变革的前夕。“当时以为这只是一时的变化,没有想到是一个加速时代的开始。”陈楚生坦承那个时期自己其实佷“麻木”,“因为被时代选到,然后推着走,那股力量是自己没办法能够控制的。而且我也还没有那么多智慧去与公司沟通,将自己的诉求表达清楚。”
在他自制的Vlog节目《陈楚生放映室》中,陈楚生回忆自己用了很久才适应艺人身份。他本以为只做歌手就可以,后来才知道歌手只是艺人身份的一部分。在与公司沟通失效、音乐创作陷入困境的双重重压下,陈楚生的情绪在2008年底达到临界值,他采用了一种决绝的方式作为抵抗。
2008年底湖南卫视举办跨年演唱会,本该出场演唱3首歌曲的陈楚生突然消失。直至2009年1月7日下午,他才于网络发表声明:“首先我没有失踪,这么多天让很多人担心了。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我是一个成年人,一定会对自己的行为有所担当的,适当的时候我会对大家说明一切,今后的生活和事业规划,适当的时候我会跟关心我的朋友讲。”
采访截图
在时代的洪流里,陈楚生亲手掀翻了自己顺行的船。时隔13年,陈楚生在《快乐再出发》里对他人的许多告诫,似乎也都来自自己的个人感悟。比如他会对王栎鑫说“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责任”,并且“你真正丢掉那个光环的时候才可以重新开始”。与姚政谈论那首《我想跟20岁的自己聊一聊》时,陈楚生笑他,“你也不用在那儿跟自己聊,聊他也不会听你,他也不会甩你,他当年还是会抢拍”。
苏醒的境遇与之似乎有些类似。2012年被天娱雪藏,2013年底与天娱正式解约,后续组建个人工作室,直到2016年,苏醒才终于还清债务。2016年1月8日,他在微博上写道:“从今天起,我不再自嘲是负资产艺人了。”更令他深感自豪的是,这些钱都是他依靠自己而非父母之手还上的。
在外人看来,苏醒经历过大起大落。但他觉得不论是跟公司打官司、解约,还是负债还钱,“都没有那么不幸,也没有那么苦”。他自幼留学澳洲,家境良好,自己也有不错的赚钱能力,即便在待业那些年也一直活得挺好,有好公寓住、有车开,有朋友,不愁吃穿,还能出国旅游,“就算工作少,对比普通人而言,获得的回报也已经很多、很好了”。
《快乐再出发》剧照
他拒绝卖惨、煽情,自称“反矫情达人”。《快乐再出发》里,当陆虎借机为朋友郭一凡宣传新歌时,苏醒因为这份善良突然落泪,被王栎鑫打趣这是他俩相识以来,自己第一次见到苏醒流泪,但他却反驳这不算哭,“只是在眼睛里打转”。陆虎则很认真地对苏醒说:“你没必要在我们面前把自己包装得像个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因为这份“又臭又硬”,别人眼中的“出道即巅峰”“打烂一手好牌”,他至少对外传递的态度都显得如此漫不经心,甚至回忆起曾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也不过是小时候没能坚持学钢琴。他将这些经历作为自黑、自嘲的梗不断抛出,反倒引起粉丝在网络上不断为他辩驳,“也曾是顶流”“绝对没有苏醒自己说的那么糊”。
有着实力唱功并且外貌突出的苏醒当时被公司划入“偶像”行列。但苏醒本人却觉得自己完全无法适应偶像工业,他清楚地知晓自己太自我、太有表达欲,需要有服务意识的偶像定位对他来说并不合适,他也没办法假装出别人喜欢的样子。
《快乐男声》剧照
虽然节目里,苏醒经常开玩笑自己要当影帝。但事实上,年轻时公司安排的唯一一次试镜机会,却是被他自己故意搅黄的。回忆起2009年那次试镜经历,他表示自己当年其实对演戏这件事本身不排斥,但因为觉得自己演不了对方要的角色——“他们要偶像我也不是,他们要有经历我当时又年轻”——再加上他想好好唱歌,带着对公司安排的不满,在年轻的冲动下,做出了这种幼稚的行为。
彼时唱片工业逐渐式微,影视行业冉冉上升,在逐利的娱乐圈里,他们都曾面临过类似的抉择。公司为他们量身打造了《乐火男孩》,希望将这批新星推向另一个市场。陆虎因为形象好被约谈了好几次,劝说他转战银幕,但他却仍然坚持想唱歌,后来甚至想出一招,将演唱OST作为演戏的交换。姚政也在《午夜出租车》与陈小春搭了次戏。他回忆当时陈小春说粤语,自己讲山东话,互相听不懂,猜着演,“挺逗的”。
13年后类似的表达在《活该》中再次出现,“活该/年轻也许是最好的素材/活该/竟然是自己亲手把它出卖”。这首歌成为“0713”此后15年人生的一个自嘲式注脚。“年轻时候每个人内心都有进入行业的一个期待,起起伏伏后回头看,当年的该与不该好像都成了笑话一样。”陈楚生如此解释。
《快乐再出发》剧照
现实的表与里
同样出生于1986年的姚政与陆虎,今年是本命年。《快乐再出发》播出后,两人借由节目的热度突然被人重新发掘了不少以前的歌曲,姚政甚至还顺势推了首新歌,这离他上次发歌已经过了6年。私底下,姚政对陆虎说:“这是过去十几年对我们的亏欠,都要还回来的一年,特别是他们拿走的那些梦想。”
与陈楚生、苏醒不同,他们是末位出道,逐梦之旅更加坎坷。姚政直到最后一场《快男》巡演结束,才意识到一切都要落幕。那是在重庆,他们13个人结束完演出后,对着体育场里爆满的观众挥手示意,姚政突然觉得,“这出戏演完了”。
巡演结束后,公司要求把比赛完发给每个赛区冠军的“置装费”还回去。姚政数了数自己巡演后拿到的酬劳,也就正好够还钱,“名次稍微高的可能会多一点点”。资源并不会均衡地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他天真的音乐梦即刻遭到了现实的捶打。写首新歌,会被评价,“没有钱味”。想发歌,会被质疑,“你觉得你是比张杰流量高,还是比魏晨帅?”
原本还是大学生的姚政,在社会的敲打下急速成长了起来。姚政记得总决赛后,大家要去北京拍MV,导演是陆川。他是第一次坐飞机,参加《快男》前,他甚至从未出过山东。飞机发餐时,他以为得另外买,紧张又窘迫,一直在数口袋里有多少钱。等到询问他想喝点什么时,姚政内心琢磨,“应该很贵,一杯得30多吧”,算了,不喝了。
后来到北京,初来乍到,姚政连房子都租不起。没人管他们,都得自己找地方落脚。姚政在北京举目无亲,想找个住处,又没钱。他本寻思租个小开间,一问一个月3000来块,与父母在老家上班的工资差不多,很震惊于“这么贵的钱拿来租房”。最后,还是济南赛区曾被他PK掉的一位选手收留了他。姚政住人家家里次卧,侧窗可以看到潘家园东二环的路牌。他这才知道被自己在投票环节淘汰的选手,竟在北京有好几套房,姚政忍不住开玩笑,“我怎么把你淘汰的,你咋不花钱把我干掉”。住了一个月,公司发了笔钱,姚政没好意思继续打搅人家,立刻搬了出去。
《快乐男声》剧照
此后好些年,姚政、陆虎、王铮亮和王栎鑫等几位“快男”都住在百子湾附近,各自浮浮沉沉。陆虎是几个人里最先买房的人,也就是2019年《我家那闺女》播出时,吴昕去探访的那间大约30平方米的蜗居。2008年北京奥运会后,房价与房租齐飞,房东经常违约,陆虎只得不停搬家。想买房,又没钱,他打电话给魏晨、张杰、王栎鑫借钱,说替他们写歌还债,好歹凑出了首付。没钱装修,魏晨又把钱送到他面前,并帮他接了商业,让他有办法还钱。
因为买的期房,好几年陆虎又要还房贷又得租房,过得特别辛苦。姚政记得自己去陆虎租住的房间,1700元一个月,四周大白落地,除了他做音乐的工作台外,就摆着张榻榻米床垫,还有台插着天线的小黑白电视。姚政推门进去,会先看到他养的那只雪纳瑞,继而陆虎才从工作台里抬起头来对他说:“老姚来了,不想吃泡面了,今天咱们吃点好的吧。”然后姚政就掏钱出去吃上一顿。
尽管朋友们心疼他,但其实陆虎本人已经不想再去过多讨论曾经生活的艰辛之处。《我家那闺女》,吴昕哭着感怀自己与杜海涛的好命,他们三人都是同年参加《闪亮新主播》的选手,但当吴昕和杜海涛成功进入《快乐大本营》节目组后,三人的命运不再相同。
节目播出后,陆虎也与吴昕重新谈过此事。他觉得自己已算是时代的幸运儿,能一直走在逐梦的路上,虽然道路有些坎坷,却也做出了些成绩,至于为什么直到现在生活似乎还是紧巴巴,也是自己的主动选择,把所有的钱都放在了音乐事业上。陆虎对此保持着乐观的态度,“我有勇气在今后能挣回来。”
年轻的姚政,仍然挣扎于理想与现实的夹缝之中。他时常觉得没法清醒地认识自己,困惑于自己到底算个顶流艺人还是边缘人士。一方面电视上那么多人喜欢自己,贴吧关于自己有几亿的讨论量,但另一方面他又经常感觉自己穷得快要吃不起饭。有次去西单买假鞋,被人认出来问“你是姚政吗?”他连连否认,但对方却很肯定地说:“听你声音就是。”这令姚政很尴尬。生活似乎变成了表里两个世界,充满着矛盾与冲突。
《快乐男声》剧照
姚政记得从前那段日子,迟迟等不到发片的机会,他决定解约自己做专辑,一首歌的制作费需要三五万元。从2009年做到2011年,攒了三年他才发了第一张专辑《姚老板这两年的那点事儿》。然而,2009年开始,唱片行业遭受到毁灭性打击,他的专辑在北京西单FAB音像店摆上没几天,店就倒闭了。
2012年他新签了家公司,老板跟他说“你写两百首歌,我们在里面挑十首给你发”,还洗脑他曾经周杰伦当年就是这样子,三个月写了两百首。姚政回答“没问题”,回家就开始写,写到第二个月时,接到公司员工的电话,说老板跑了。因为一年没发工资,员工们把公司搬空,只剩下他做了三年没有卖完的专辑。前些时候他从家里翻出来一张稿纸,上面整整齐齐写着15首歌名,最上面还兴奋地写着一行字:“姚政,2012年新专辑”。
等到2013年姚政28岁,他决定参加第二届《中国好声音》,试图证明自己站在青春的最后一个弯道时,还有勇气尝试奔跑。其实第一届节目组曾来找过他,当时他因为脚伤在家休养,听着节目名字又觉得“像做音箱的”,便推荐了身边几个朋友去。这些朋友在那年名利双收,姚政便决定参加第二届,想在30岁来临前最后试一把,能不能有机会通过歌曲让人重新认识,但更实际的原因是“想去赚点钱”。那年异常艰难,凭借一首《野花》,姚政在最后关头,赢得了张惠妹转身,但很快在PK赛里落败给其他人。
《中国好声音 第二季》剧照
为了让生活有点保障,他与《中国好声音》的公司签了新合约,因为合同里写每月能发笔生活费,“但没想到这个钱要还,就发了一年”。对姚政更打击的是,参加《中国好声音》前,他的演出报价本可以达到一个尚可的水平,参赛后却因为一些排名较高、以素人身份在这个节目出道的艺人竞价,导致他的报价一路下跌到原来的十分之一。“但公司给你安排,你也不得不演。”姚政无奈地说,“结果比了次赛后,商演价格比以前更低,不但没赚到钱还赔了钱。”
2013年限娱后,日子变得更加艰难。姚政参加的大多都是类似于“中国好声音中国好摩托”“中国好声音中国好家具”等民营企业举办的商演活动。他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参加的演出叫“中国好声音中国好掘机”,老板问谁能站进挖掘机的斗子里上场,就给加两万块钱,姚政立刻主动要求,“我来,我来,其他都是姑娘穿裙子不方便”。钱到手后,他又拿来做专辑。
陆虎则抓住了身边的每一个人当作机会。巡演期间,其他选手经常喜欢抢他的iPod听听他最近做了什么demo,“有什么新歌?拿来,快快”。当拿着耳机塞进对方耳朵那刻,他发现自己也获得了满足,因此开始想,为什么不可以向制作人发展呢?
于是,他开始借机向张杰、魏晨这几个公司提前说过要发片的兄弟推销自己,“假如你们觉得有跟其他歌同等好的,你选我的;假如没有任何一首歌好,别选我的”。很快,他给魏晨写了第一首歌《小小快乐》,又将第二首歌《消失》给了张杰。
他享受彼此之间的这种认可。每年其他《快男》选手巡演,他都要自己买票飞去,除了见证朋友每一场的成长,他还有个小小的私心,因为会有一个惯例的环节,在大合唱时演唱他创作的歌曲。每次开始演唱他的歌曲之前,魏晨都会提醒陆虎,要唱你的歌了。于是陆虎会闭上眼睛,静心地听大合唱,幻想这是自己的演唱会。
为了获得更多资源,本性有些自卑的陆虎,养成了主动出击的习惯,甚至获得了“天娱传媒扫雷员”的称号,什么难搞的苦活、累活、杂活都能顺畅搞定。他习惯制作一个电子版的CV,及时更新,随时展示给潜在的合作伙伴。“有工作尽全力做,尽量留一个回头客,没工作时自己主动出击,看看别人哪里用得上我。”他把自己定位在一个普通打工族的位置,勤勤恳恳地努力获得每一次表现的机会,“但前提是找一个方向怎么样去成就音乐”。
此外,他也不介意做些音乐以外的事情来为自己的音乐事业铺路,比如偶尔将演戏作为制作OST(原声音乐)的交换。《快乐再出发》中,王栎鑫说虽然自己开始不太喜欢演戏,但后来也还很享受时,陆虎却坦言自己其实一直很讨厌演戏。他自认对于敏感的自己,最重要的就是自信,但他在演戏里却很难建立这种自信。
陆虎记得,自己被公司安排的第一部戏是电视剧《男生日记》,搭档的是都是像杨紫、潘粤明等颇有戏龄的演员。因为自己缺乏经验,其他演员一遍遍陪陆虎重来,还安慰他没事,反而给陆虎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他觉得自己的不职业,给其他人造成了很大困扰,事后还特地请老师为自己进行了表演指导。更重要的是这次经历,让他意识到影视剧里也需要大量音乐。
2009年演完《一起来看流星雨》后,他认识了导演丁仰国,电视剧里由张瀚演唱的《拾忆》是陆虎创作的,他抓住机会又将单曲《拉过勾的》推荐给了导演,成为电视剧《我家有喜》的插曲。《拉过勾的》这首歌收录在陆虎2012年的专辑《花吃泡面男》里,尽管专辑乏人问津,但这首歌的收听量却很大。
这令他更坚定了想法,应该通过OST让更多人听自己的音乐。他开始主动去剧组结识导演、制片人,帮助打开新领域。2013年,陆虎作曲、填词的《剑伤》,随着《古剑奇谭》的热播红了。他意识到这事确实“有戏”。
重新出发
2013年最后一天,苏醒正式和天娱解约,此后多年他似乎再也没有因为音乐激起过什么水花。“没有代表作”是他时常自嘲的点。节目里,他在几个人玩“你比我猜”时,遇到自己演唱的歌,会一遍遍喊“过”“你们肯定不知道”,然后又常自我推销式地补充一句“但很好听”,让人觉得好笑又心疼。苏醒确实很难令人联想起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但他却是所有人里有机会演唱《北京欢迎你》的那一个。
当我问他对此是否甘心时,他说这都是自己的选择,“我写得爽、唱得开心”。即便别人评价他没有歌曲出圈,他也不后悔在所有人做流行音乐的年代,作为一名主流艺人却玩起了自己喜欢的小众音乐。“你40岁时还能写出20岁的歌吗?No,no,no。”他珍惜自己年轻时的表达,反而觉得如果自己随波逐流,现在才会后悔,“那时的观点、心态、心劲、傲气最难得,这是重要的事情。”
《快乐再出发》剧照
他也感谢经历的馈赠。《分裂》(2011)、《北京city》(2014)和《破亿》(2017)被认为是苏醒批判现实主义的作品。随着节目播出人也“翻红”,讽刺演艺圈乱象、呼吁“不想看烂片”的《破亿》登上了热搜。苏醒认为这些关注都是这首歌应得的,只是迟到了5年而已;能够创作出这样的作品,也与自己历经所谓的“人生低谷”不无关系。
《破亿》的走红,是他借着节目带来的关注度,分享安利自己老歌的意外效果。这不免让人联想起节目中,他为陆虎帮助朋友的行为落泪的瞬间。他曾谈到过,“我觉得我很懂你那个朋友,我也写了很多很用心写的作品,这么多年了,如果有人肯多推我一下,给我一个平台和机会,我可能会很好”。
从早年的R&B,到后来的hip-hop,他似乎没有踩到过任何时代的红利,似乎总是早于流行太多,但苏醒却笃定,“我做我想做的事情,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这不是一个完全取悦于听众的选择,因为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苏醒开始喜欢上一些柔和的音乐,他觉得这也是为自己服务。采访中,苏醒不喜欢有人说他们坚持做音乐,“现在每次采访只要说我们坚持了这么久,我都给它先打断,我没坚持,我就是做我喜欢的事情”。
与此同时,在2014年陈楚生也面临了一个人生转折。因为与华谊音乐的合约到期,他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与刚出道时相比,听众似乎越来越少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有人开始用“过气”形容他。但陈楚生却认为这是他重新探索、认识自己的时刻。
很快,他再度以主唱的身份,与出道前的队友重组了SPY.C乐队。实际他觉得自己对乐队一直有个执念,“要说在舞台上面哪一种形式最打动我,其实就是乐队”。逐渐地,他也找到了自己的状态和节奏,每个月他们定下10天必须在一起创作,每个人都带着想法而来,随着互相之间的碰撞,再去记录、刻画和调整。
经过一年多时间,他们才写完了整张专辑,又等了一年多时间才最终发行。2017年发行的这张同名专辑《SPY.C》(侦探C),比较偏向实验性质。那段时间,陈楚生遇到了创作上的瓶颈,他希望借用这种不同的方式刺激自己,以便“能够找到一些更准确的表达”。他在这张专辑里调整了自己演唱的方式,也在音乐上加入了那几年流行的合成器进行表现。他越来越喜欢去享受不同的创作尝试。今年发行的《涂鸦森林》里,他又重拾编曲,并且特地抛弃了自己惯用的吉他,利用了一些新软件去刺激自己的创作欲。
音乐早已成为陈楚生生活重要的一部分,这令他感到放松,也是他重要的自我表达。陈楚生说话很慢,话也不多,但只有谈到音乐时格外健谈。在他看来,音乐是将生活带给自己的感悟再传达出来的过程,而随着每个阶段,自己对生活或者社会、情感的理解和体悟发生变化,作为记录与思考的音乐也会发生变化。“创作对我来讲就像写日记,有时候这就是一种很个人的记录。”
《快乐再出发》剧照
《SPY.C》专辑中的《来来回回》这首歌,就是他前往陆虎家路上的感悟。每次去陆虎家,陈楚生看到他工作台上的设备更新迭代、越来越多,看到他一直走在做音乐的路上,自己就觉得没有理由放弃。他说朋友不用说太多,看到彼此都在,就是一种鼓励。
2014年对姚政来说更沉重了些。如果说2013年参加《中国好声音》让他对音乐梦感到伤心,那么2014年发生的几件事情,令他下定决心要放弃继续这条道路。这一年,他发布了三首单曲《百子湾路》《城市冰人》和《一首欢快的失恋的歌》。姚政记得当时自己的朋友圈被《百子湾路》给刷屏,歌词写道,“有多少人在这儿/埋藏了青春/有多少人在这儿/离去又寻回”。“可能有800个人在转”,因为音乐人和艺人很多都集中在百子湾、大悦城一带,“大家很有共鸣”。然而到了第二天,一切没有改变,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交往多年的女友也在这一年与他分手,这是《一首欢快的失恋的歌》的创作动机。姚政承认当时的日子过得确实太苦,自己也没办法给予对方很多希望。他记得分手前不久自己去了女方家里见家长,一家人坐在她爸妈的车上,对方家长问他:“你今年什么打算?”姚政要求给连上蓝牙,“听一下这两首歌,我打算把这两首歌发了,这绝对能火。”整个车立刻安静下来,没多久两人便分手了。
发完这三首歌后,姚政彻底不想做音乐了。他突然发现自己与音乐的关系,与少时期待的不一样。一直以来,他渴望与音乐建立一种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的婚姻关系,结果发现两者实际却是情人关系,付出了不一定有回报,只能眼巴巴盼望着对方回过头来找自己。“可能你年轻时有很多的时间和热爱可以这样干,但这个年纪我没办法再承受这种没有回报的关系了。”姚政决定在30岁前重新开始,尝试一些新东西,他要去赚钱。
《快乐男声》剧照
这个决定并不容易,毕竟他曾是位艺人,原来火过。姚政开始觉得放不下面子,也进行自我斗争过。想通后,他对陆虎和王栎鑫讲:“如果我们做艺人一直做不通,或者做歌手一直没有特别好的状态,那我们是否有勇气把原来的东西都抛弃,从头再来去干一个很普通的职业。我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勇气和能力去这样做。”
2015年,姚政去成都学习餐饮,开了家美式餐酒吧“鸡霸霸”,店里只有一个伙计,又得忙后厨又得送餐,于是有段时间姚政天天自己骑个小电瓶车去送餐。《快男》这帮人和其他艺人朋友们看他很辛苦,经常来店里喝酒吃饭,有时候订单来了,就骑着他的电瓶车帮忙送餐,美其名曰“体验生活”,“也觉得挺好玩”。
渐渐地,姚政的餐饮品牌在艺人圈子有了些名气,很受欢迎,他也很骄傲地在朋友圈晒每天卖了多少份。有天有艺人朋友点了餐,他又亲自过去送,发现餐桌上还坐着当年《快男》时的主持人何炅,内心突然觉得非常尴尬,打了个招呼后立刻退出门来。没料到何炅却立刻追了出来,问他要了微信,还夸他这个品牌做得很好。
《快乐再出发》剧照
虽然这一年的确赚了些钱,但在观念传统的父母看来,没有稳定工作的姚政,始终是在异地“漂着”,便经常劝他回济南找个工作,不行再介绍个幼儿园工作的姑娘结婚。他经不住劝导,再加上餐厅缺人手,确实很辛苦,原本的合作方又倒了,所以姚政跑去印尼旅游了一阵后就回了济南,拿赚的钱给父母买了套房,待了半年,却发现自己已经适应不了这种生活。
恰好此时,开餐厅时隔壁店的老板,以前是北京卫视的导演,告诉姚政自己要回去上班了。姚政问他能不能带上自己,也想上班。对方问他:“你年薪想要多少钱?”姚政没上过班,不知道要多少,想起来看过一个电视剧《大男当婚》,里面有段情节是徐峥饰演的销售经理曹小强被女方家长询问年薪,当时徐峥回答20万。姚政琢磨着20万应该挺体面,便说就要这么多。没料到对方一个电话立刻打过来问:“你确定20万OK吗?”姚政回答:“上班不是都赚不了多少钱吗?我就想要稳定的工作,想要有地方给我上社保跟公积金。”后来对方给他争取了更高些的薪水,于是姚政便有了第一份稳定的工作,在一家影业公司负责影视宣传片的脚本跟音乐。
然而,姚政入职第一天,老板跑了,公司里全是上门讨账的。但姚政拿到社保卡的时候,还是激动得快哭了,立刻向陆虎炫耀。那段日子里,每日清晨,姚政骑着他当初送快餐的电瓶车,一路从百子湾骑到姚家园路,高峰期的路上人挤人,等到了公司楼下,大厅里也常常站满了人,两部电梯门口早已排起长长的队伍,而且电梯每层都停。“有种高考的窒息感。”姚政回忆说,“归于平凡的不甘感太强烈了。有时候没法跟自己自洽,但又觉得生活总归是要落于平凡吧。”
《闪亮的日子》剧照
下班回家后能带给他喘息的仍然是音乐。他喜欢上了“草东没有派对”,也因此开始使用网易云音乐。因为偶尔仍然会接些演出,一个机缘巧合下,他在日本认识了自己就职影业公司的副总裁。当时他看到影视行业开始飞速发展,其实内心正挣扎于要不要学做OST。但经过对方的推荐,他最终选择入职了还处于A轮融资阶段的网易云音乐。
尽管如果当时姚政去做OST估计也能成功赚到钱,但命运就这样将他推到了网易云音乐。他在这里主要负责原创音乐内容产出,希望可以帮助更多与自己一样怀揣梦想的年轻音乐人。他也确实推出了《往后余生》《可能否》《囍》等互联网爆款金曲,并挖掘了像裘德、葛东琪、苡慧等许多原创音乐人,裘德还在2020年和今年两次入围了金曲奖最佳国语男歌手奖。这些歌手与他们当年不同,靠着平台点播量和广告就可以获得大笔收入。
时不时地,姚政会想起2017年去世的一位音乐人朋友阿桢,懊恼他为何不能再多坚持坚持,撑到自己可以帮他赚钱又出名的日子。当时《百子湾路》那句“有多少人在这儿,离去又寻回”,正是写的阿桢离开北京回到广州,最终又回来的经历。姚政记得阿桢去世前一晚,还给自己发微信说要去医院看舅舅,他说去吧,结果阿桢当天夜里就因为积劳成疾心梗去世,再也没回来。姚政觉得这一切都像个糟糕的青春偶像剧,“最后他追到了百子湾的尽头,而百子湾的尽头是一条死路”。
为了不迈进这条“死路”,陆虎也做出过妥协。2015年,他在苏醒组的局上认识了一个游戏公司老板,对方邀请他来做旗下一款社交产品的音乐总监。收入不稳定,经常有上顿没下顿的陆虎,此时决定要先让自己活下来。但他和对方讲了个条件,自己如果要去演出时候能够随时请假放他走,对方答应只要按时完成本职工作就没问题。就这样,陆虎也成了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快乐男声》剧照
大概是有了份工作托底生活,不安全感不再那么强烈,一直紧绷着的陆虎松弛了下来,身体的小毛病都好了不少。他花了更多时间在思考上,重新审视了自己之前的职业路径后,意识到以前的自己真的太努力过火了,反而适得其反,错过了很多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回顾那两年,他觉得自己最大的成长就是认清了“努力没错,但选对路比努力管用”。
偶尔地,陆虎仍然会回到曾经那种紧绷的状态里。比如这次,面对来之不易的机遇,陆虎又有些努力过头,每天的行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陈楚生看到后禁不住提醒他,“虎子,你一定要休息好,要让自己松下来”。他给陆虎打了个比方,“你打过拳吗?收拳再出拳才有劲,要是出拳前就一直杵着个劲,这个劲儿可能也会被卸掉”。
陆虎觉得至今他有两次选对路的重要十字路口,一次是当《欢迎来到蘑菇屋》的邀约来到面前时,他并没有因为钱少而拒绝,从而也帮这些一直以来鼓励、帮助自己的兄弟得以“翻红”。另一次是上班之后,公司的一次酒会上,他鼓起勇气主动与在场的于正打了招呼,向他推荐了自己的作品。
回忆当时,老板说引荐他们认识时,陆虎内心还纠结了很久:对方一个大制片人,会乐意理自己吗?最后他才鼓起勇气,打招呼说:“于正老师你好,我叫陆虎,写过一些代表作。”然后拿出《拾忆》《疯人院》《看月亮爬上来》向他介绍这都是自己写的歌。于正客气地表示这些歌自己都听过,两人互相留了微信。此后很久,都再也没有任何联系。等到2017年于正要做《延禧攻略》时,他发了个朋友圈,说自己写了个词,找了很多人都没能把歌作出来。陆虎偷偷把那段歌词复制粘贴到了自己的文档里,在家里写了好几版后发给了于正。合作瞬间达成,于正开玩笑说:“早没有发现你这个宝,哎,咱们在哪儿认识的来着?”陆虎回复:“不重要、不重要。”很快,于正又递来一首歌词,让他一起写了。陆虎自己花钱将第二首歌做成成品送了过去,又主动为自己争取了亲自演唱的机会。这两首歌就是《看》与《雪落下的声音》。
2018年,《雪落下的声音》“中”了。陆虎写过很多有名的歌曲,但自己演唱却总也不红。一时之间,他重新回归到歌手的身份。他感到更多的不是兴奋,而是欣慰。他说那天自己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刘德华的那首《今天》,“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在唱歌时候,安心把话筒递出去了。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15年前舞台上那个看起来有些胆怯羞涩的陆虎,已经成长为能够为其他兄弟忙前忙后、处理大小事务的“陆艺统”。但偶尔,他还是会回到那个有些自卑、胆怯的小孩,也因此倍加珍惜自己的自信和勇气。在《快乐再出发》的海边音乐会上,他唱了《别丢了你的勇敢》。
这首歌的原唱是胡海泉。曾经有次录完节目后,胡海泉听到这首歌,问陆虎这是首好歌,为什么不发?陆虎回答,自己都还不是一个有勇气的人,凭什么给别人宣扬勇气是什么。胡海泉说:“那我是一个勇敢的人,你给我唱吧。”
前往录制《快乐再出发》的飞机上,他又碰到了胡海泉,两人聊了一路,胡海泉突然谈起了这首歌,告诉他这首歌现在可以在节目里唱一下。这在陆虎心里面埋下了一个种子。七天旅程结束,与老友们短暂却紧密的相处重新鼓励到了自己,多年来很多时刻他都曾被这样鼓励过,他突然很想通过表演与呐喊将这份力量传递出去,让大家都能感受到这份勇气。
所以,陆虎临时将本来准备的另一首歌换成了《别丢了你的勇敢》,“我们终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渺小又如此可怜/敌不过世事变迁/既然无法改变/何不一往无前”。
趁着节目的热度,姚政发了首新歌《我想跟20岁的自己聊一聊》,这是他30岁在老家时写的。发这首歌,他觉得是与30岁纠结于现实与理想的自己一个再会与和解。姚政在歌里分别构建了30岁和20岁的自己,他觉得两人可能会打架,也很怕会被20岁的自己问:“哎,你现在复兴中国摇滚了吗?”但他已经意识到这不是靠自己能够解决的问题。
当年被粉丝们称为“安娜苏”的苏醒,与现在荧幕上乐于自嘲的快乐中年男人,存在着许多反差,很难将两者联系起来。但苏醒却直言那是“纯装,因为没安全感”,反倒如今才是他的真实模样。近年来,苏醒一直在不断积极拓展各种平台和内容,做直播、拍Vlog节目《老歌手的日常》,还时常表示想做档脱口秀节目,积极拥抱各种平台和内容。他觉得自己可以做歌手,也可以做做主持、编剧,以后很可能会去当一个旅游博主,在国外继续他的《老歌手的日常》。他信奉其实人们以为没发生的未来都已经发生过了,对比2007年那个喧闹的夏天,“现在挺好”。
陈楚生也开始试着顺应潮流,他努力在时代的喜好更迭与自己的接受度之间寻找平衡。尽管对抖音等平台仍然不太适应,他也会去关注这个时代年轻人的表达方式,不过“还是要保持一定的程度,考虑这么多年做音乐,你想传递的声音是什么”。他开设了自己的Vlog《陈楚生放映室》,解说自己创作的背景和想法,因为他发现在当下这个时代艺人对作品的自我宣传格外重要。
偶尔,陈楚生也会上些慢综艺,因为“焦点不会一直在自己身上,很适合自己”。然而,他仍然会怀念参加《快男》前在深圳驻唱的时光,那段时间自由自在,也非常锻炼自己,没人催促自己创作,虽然没机会发专辑,但也不会给自己定下一年要创作几首歌的目标,有感觉才写一写。当时还恰好处在深圳原创音乐发展的高峰期,很多原创音乐人会定期聚会,彼此分享自己的作品,令陈楚生有种找到组织的快乐,“并且那时自己单身一个人,没有生活上的压力,觉得时间好像可以随意挥霍”。
《快乐再出发》剧照
今年年初,陈楚生发了首新歌《白石洲》。白石洲是他19岁到深圳住的地方,那时他觉得自己是这座城市的边缘人,深夜到酒吧驻唱,天亮回城中村的家里。2020年白石洲被拆迁,离开十几年后回到这里,陈楚生已经成为丈夫、父亲,但他依旧还在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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