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打了最多的狂犬疫苗，但还不够

大家在街上见到个毛茸茸的小猫小狗，是否总想上前摸一摸？但如果被抓伤、咬伤，狂犬病致死率几乎100%，还得去打疫苗。并且狂犬疫苗也很麻烦，一针还打不好，得连续去三四次，并且价格也不算便宜。

军事兽医研究所研究员涂长春，早在2018年在接受新华社采访时说，中国每年因犬咬伤而注射狂犬病疫苗的超过1200万人，疫苗免疫费用350元左右，如果见血，还要打狂犬病免疫球蛋白，价格也要上千元。这两样加起来，每年老百姓支出超过50亿元[1]。

每年 9 月 28 日是联合国指定的“世界狂犬病日”，旨在提高人们对这种世界上最致命的传染病的认识。狂犬病本身是可以被消除的一种传染病，中国人还在花大价钱打，这个数量级，是否有浪费或“过度医疗”的情况？真的需要打这么多吗？

首先我们要知道为什么狂犬病打疫苗这么重要。

狂犬病是一种100%疫苗可预防疾病（VPD），意思是，接种相关疫苗就可以减少这类疾病相关的死亡、发病和残疾，像骨髓灰质炎、麻疹、流感、乙肝等都在这个范畴[2]。

目前中国的狂犬病形式依然严峻。狂犬病属于乙类传染病。目前的法定报告传染病分为甲、乙、丙3类，共40种[3]，甲类只有霍乱和鼠疫2种，因为等级最高，采取的防控措施也最严格。乙类传染病包括艾滋病、肺结核、梅毒、疟疾等，在2020年和2021年报告的乙类传染病报告死亡数，狂犬病都在前五[4][5]。

排在前五的死亡人数是多少？据中国疾病预防控制局发布的数据，狂犬病2021年发病157例，死亡150例；2022年发病134例，死亡108例[6]。

是不是听着不多？但这个发病情况差不多相当于上个世纪50年代的美国，和90年代的拉丁美洲国家的水平——是的，拉美大部分国家和地区都消除了犬传播狂犬病[7]。

在尚未消除狂犬病的中国，疫苗其实打的还不够。

1949年以来，中国发生过3次狂犬病流行，离我们最近的一次就是2007年，死亡人数达到3300例。相比于2022年的108例，死亡人数下降了97%，但狂犬病疫情发病范围却扩大了！2000年以前宁夏、青海、甘肃、西藏等地，是没有或者很少有狂犬病的，2010年后也逐渐有了[8][9]。

一篇发表在《中国急救复苏与灾害医学杂志》上，研究2011-2020年中国狂犬病暴露人群流行病学，涵盖200多万例狂犬病暴露患者的调查发现：

中国狂犬病暴露患者24小时内完成就诊并接种疫苗的只有87%，暴露后的进行规范化处理的患者只有72%，三级暴露患者免疫球蛋白的使用率也只有36%[10]。为什么这么多人在暴露后没有及时处理呢？

中国疾控的《2020年中国狂犬病流行特征分析》中分析到，报告病例主要来自中南部地区，湖南、河南、四川、江苏的最多，病例中70%都是农民，并且45-75岁的中老年病例最多，其次是8-10岁的儿童，男性数量略高于女性[11]。

那些致伤动物中，近60%都是自己家或邻居家养的，只有3成是流浪动物。这个结果就比较微妙了[11]。

本身农村的动物免疫覆盖率就更低，农民平时比较习惯小磕小碰，被自家邻里平日养的动物咬一口，很可能不在意。加上狂犬疫苗需反复注射，一个月内要连续跑三四趟诊所，且疫苗价格不菲，到最后很可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不了了之。所以即使目前中国的疫苗使用量多，对于那些高危人群来说，打得还是不够。

其实狂犬病的防治本不用这么麻烦，世界卫生组织WHO给了两种疫苗接种方式：一种是给狗打，一种给人打。

给狗接种疫苗，好处多多——能从源头上阻止病毒的传播，只要能达到70%以上的接种率，就能实现狂犬病的清除。而给人接种疫苗，更像一种补救和预防行为[12]。

像美国是法律要求狗必须接种狂犬病疫苗，该国每年报告的狂犬病动物中狗只占约1%。美国每年用于狂犬病预防的支出估计超过3亿美元，大部分是用于给狗接种疫苗的[13]。

中国的疫苗，大都给人打了，就是因为狗的接种率太低了。

中国疾控中心发表的《2020年中国狂犬病流行特征分析》中显示，中国犬只平均免疫率只有28.84%，猫的平均免疫率更低，才17.25%，都离70%的目标差一大截。并且中国从农村到城市，疫苗覆盖率也非常不均衡，0-90%的都有，原因之一是中国的狗太多了[14][15]。

中国目前犬只登记并不严格，没有精确地数字，大约8000万到 1.3 亿只，每平方公里有至少8只，密度很大，几乎是狂犬病流行阈值的4.5只/平方公里的两倍。《动物狂犬病流行病学——中国，2010-2020》中提到，染病的狗大多是流浪狗，更多来自农村，与城市病狗比例大约是1.7：1。[16][17]

这时候一只只抓了去打疫苗，还要能分辨是否打过疫苗，都很困难。农村的病狗本来就更多，农民对狂犬病的认知也不够。拿狂犬病高发地区的湖南省为例，2021年湖南省疾控抽取湖南省4个县的4个行政村对村民进行问卷调查，结果发现在1533户中，犬只密度为11.37只/100人，放养犬密度8只/100人，疫苗接种率只有7%，并且犬和猫的拴养密度与免疫率均低于2014年。[18][19]

此外，农村的疫苗免疫点少，疫苗还是每年都要打，打没打过不知道，打了有没有过期也不清楚，患病动物的监管也不足，例如上述论文中提到，2010-2020 年间记录的51 只攻击过人类的病狗中，45 只咬过不止一个人，有一只甚至咬了63个人。[17]

这些门槛无形间给免疫、管理和监测都增加了不少困难。农村地区的狗如果不接种疫苗，散养的模式会很容易被野生或流浪动物传染，一整个恶性循环。

WHO建议给狗群用口服疫苗作为防疫的补充措施，而国内目前口服疫苗的还在研发阶段，大量投放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目前看来，即使中国有些城市狗的疫苗接种率能达到90%，如果被来历不明的狗咬了，还是得给人打疫苗。

给人打的狂犬疫苗最大的缺点就是要反复注射，直到确定治疗成功。现在中国的狂犬疫苗打法有两种：5针免疫程序（在0、3、7、14、28天打）和“2-1-1”4针免疫程序（第0天2针，7天1针，21天1针）。这么多针，其实有的人可以不用全打[20]。

在确定不用打之前，先了解下哪些情况必须要打：

狂犬病病毒一般是通过唾液或脑/神经系统组织来传播。除了咬伤、抓伤，还要注意粘膜传播。

例如一只来历不明的狗，恰好舔到你身上有伤口的地方，或者是口水碰到你的嘴巴、眼睛、鼻子，那你是一定要去打疫苗的。不过血液、粪便和尿液不会传播病毒[21]。

被咬后第一时间要用肥皂水冲洗伤口，这样可以“洗掉”一部分病毒。后续的疫苗要打几针，免疫球蛋白要不要打，主要看你是被谁咬的，以及咬得多严重。

被动物咬伤抓伤分为3类暴露等级：I类是接触动物时，皮肤是完整的，不需要预防。II类是动物咬伤裸露皮肤、轻微抓伤或擦伤但不出血，要接种狂犬疫苗（PEP）。III类是单次或多次被咬伤或抓伤、唾液污染粘膜、舔破损皮肤等，需要接种疫苗并注射狂犬病免疫球蛋白（RIG）。[22]

如果你是被野生动物咬了，那么全程疫苗加免疫球蛋白是逃不过了，中间如果缺了是会治疗失败的。

但如果你是被家养的宠物狗、猫、貂伤到，可以用“十日观察法”，边治疗，边观察。先去把疫苗打上，然后看宠物10日内有没有死。因为狂犬病病毒进入体内后，会顺着神经往大脑走，等病毒到达脑子后，会大量繁殖，并且导致脑炎和脊髓炎，被感染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会在7天内死亡[23]。

等你观察到第10天，已经打了2、3针，这时宠物也没有事，那剩下的疫苗就不用打了。这样一定程度上避免过度治疗，还能省点钱[24]。

现在中国狂犬病的治疗做的并不均衡，有的人打得不够，有的人打太多——一个典型表现就是恐狂症，又叫“类狂犬病性癔症”，就是因为过度害怕狂犬病，不断怀疑自己感染了，甚至有些人会出现意识恍惚、恐水，甚至狂躁等狂犬病的症状，但医院一查，抗体是阴性的。极端的有10年打了150针疫苗，着实属于浪费医疗资源[25][26]。

之前有传言说发达国家都打不到狂犬疫苗，因为他们已经没有狂犬病了。这是真的吗？

答案是，疫苗肯定有。因为狂犬病是一种人畜共患的病毒性疾病，它会影响包括狗、猫、蝙蝠、浣熊、臭鼬、狐狸等哺乳动物。只是99%的人类狂犬病，都是被病狗咬伤造成的。即使发达国家一般人用不到，那些专业跟动物打交道的，从国外回来的，以及被野生动物伤了的人都是要用的[27]。

现在中国有不少农村地区提供免费的兽用狂犬疫苗，兽用口服药的应用也是大势所趋[28]，或许跟WHO达成2030年消除狗介导狂犬病的目标，还真的能实现。在此之前，路上若是遇到不认识的猫猫狗狗，摸之前先想下，狂犬疫苗打起来，可是会让你的胳膊和钱包一起痛的。

审核 | 一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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