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篇文章的动机其实不是时事,而是想讨论一个长久存在于国内受众当中的错误观念——很多人觉得欧洲人很怂、很软,国家星罗棋布,利益一盘散沙,只要稍微进行一下分化瓦解,很容易就可以各个击破了。
这种谬误,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我们历史上所形成的那种“大一统认知”——在中国古代史上,地缘环境和长期存在的北方游牧民族政权威胁,我们习惯于组成一个强有力的、如臂使指的大一统帝国,并认为只有这样的一个体系才是能够有效对抗外敌的入侵,保卫自身的安全。
以这种眼光去看罗马帝国之后的欧洲历史,你当然会觉得欧洲人搞了些什么玩意儿。罗马帝国崩溃以后,欧洲似乎就失去了统一的中央和核心,各个封建领主(其后是民族国家)们各自为政,彼此掣肘。面对伊斯兰帝国、蒙古帝国、土耳其帝国等等等等异族异教的扣门侵攻,时刻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甚至这种一盘散沙知道现代似乎依然如此,看看今天的欧洲地图吧,依然碎的不能再碎了。
可是这种轻薄常常忽略了一个历史事实——欧洲的主权虽然分裂而散碎,但异质文明真的深入其核心领土的事件,在西罗马帝国崩溃后的一千多年中,其实就再没有发生过。蒙古大汗的西征也好,苏莱曼大帝的雄心也罢,最终都因为种种“巧合”止步于欧洲的外围。
再没有任何一个异质文明能够征服欧洲,欧洲的核心历经数次磨难,最终保存了下来。并在近代开花结果,将其文明传播向全球。
反倒是继续沿用帝国模式,建立大一统王朝的东方,无论是宋还是明,最终都没有成功抵挡住游牧民族的快马弯刀,一次又一次的遭遇沦亡和涤荡。
当然你可以将这个现象解释为我们离欧亚草原这个“地缘大锤”更加接近,所以更倒霉一些。
可是换个角度考量,我们是否应该承认,欧洲这种看似一盘散沙的模式,也有我们之前认识不到的韧性与强悍呢?
这让我想起了我之前写过的《指环王》解读系列:
《指环王》密码:欧洲文明在惧怕谁?
《指环王》密码:比“魔戒圣战”更壮阔的,是它的历史原型
《指环王》密码:现实中,怎样的“王者归来”挽救了西方
其实你今天回过头来想想,托尔金老爷子写的《指环王》、以及他所亲手构建的整个中土世界叙事模式,其实就是一个现实中欧洲安全机制的倒影——中土世界的各个王国,无论人类、精灵、矮人都是各自为政、看似一盘散沙的。可是当“震天的战鼓再次敲响”,当魔戒重现世间,当索伦和他的仆从组织起军队试图侵攻中土世界时,大多数这些星罗棋布、不同种族的民族和国家又会团结在一起,组织成联军,在归来的王者的指挥下一起抵御索伦大军。
当然也会有投降者,比如萨鲁曼,也会有跑路党,比如精灵。可是最终那只组织起来的联军依然是强有力的,最终能够挫败魔王的阴谋。证明中土世界虽然看似散碎,却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然后,英雄们会各自回到故乡,去过托尔金老爷子最喜欢的夏尔人的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王命于我有何哉的小日子。
这个故事的基因,可能来源于古希腊“希波战争”中温泉关战役,也许来源于古罗马辛辛纳图斯的出山与归乡。但它所表达的含义是明确的——散碎不是软弱,小确幸的“日子人”更不软弱可欺。当真正对自身自由、尊严与利益的威胁临门时,他们会比昔日那个帝国的臣民更决绝的武装起来,抵御外来的侵略与奴役。
我想,这可能才是《指环王》这本小说真正的内核主旨,托尔金从一个讲给孩子听的童话故事出发,最终把故事写成了一个欧洲文明精神的倒影。也正因如此,所以这本书才能引发那么多的共鸣。
所以,今天西塞罗这边,就让我再重发一下之前写的指环王系列的第一篇。
在这个欧洲重新面临武装起来的时代,让我们再次重新理解一下这部小说,理解那个被我们误认许久的欧洲。
History became legend, legend became myth.
历史变成了故事,故事变成了传说。
——《指环王》
对于《指环王》电影三部曲的同名原著小说,在西方有着相当崇高的地位,被认为是西方奇幻文学的鼻祖。今天我们很多耳熟能详的文学、电影、游戏系列——如魔兽、战锤、权力的游戏、龙与地下城等等,都从托尔金老爷子的这本巨著中受益甚深。但在中国,这本名著对我们却总有着某种疏离感。我想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这个系列缺乏一个历史的“锚定点”。中国人的思维是历史性的,我们的小说家编故事,即便《封神演义》那种瞎扯到亲妈都不敢认的小说,还依然要硬着头皮说,这是“商周故事”。在中文中,“故事”这个词本来的意思,就是“曾经发生的事情”的意思。讲故事不挂靠到某段历史身上,对我们来说就像上厕所不擦屁股一样,感觉很别扭。这个习惯有个好处,就是我们对故事的大致走向,故事中的人物谁是谁,有一个大体的预期。而指环王对中国人的难读之处就在于,它不仅不刻意挂靠历史、反而有意规避历史。所有看过指环王原著或电影的人,都会有一种感觉,托尔金好像在严肃的探讨什么,深深的忧虑着什么。但因为缺乏历史的“锚定点”。很多人读不懂。
于是《指环王》系列火了以后,曾有很多人跑去问托尔金:您老的究竟暗喻、或者至少取材于哪段历史啊?而托尔金每次的回答都是:哪段历史也不暗指,我就是写着玩,图一乐。托尔金:都别瞎联想哈,老爷子我就写着玩的。于是,这个回答被很多“原教旨主义中土粉”当做《指环王》与历史无关的圣旨。但你仔细想想就知道是不可能的,人的思维不可能设想出一个他从未见识的世界,托尔金构建《指环王》这样的鸿篇巨著,也不可能毫无所指,他一定是以某些历史为蓝本,并在表达某种观点。而在我看来,托老的那段发言,其实是一种典型的“英式狡猾”。指环王三部曲写于1954年-1955年,最早受热捧于1960-1970年代。当时受二战种族主义伤痕、冷战美苏互斗和中东战争共同的影响,民族、宗教问题已经开始在西方成为受“政治正确”约束的敏感话题。如果托尔金明言自己的写作灵感就是从某段历史中获得的,那势必会遭遇一些族群抵制、仇视甚至暗杀。毕竟托尔金所描绘的是一个善恶过于分明的世界。没有读者会为得知自己的族群是小说中索伦魔王大军的原型后还感到高兴。所以托尔金必须隐瞒故事的历史原型,为自己的饭碗(他是牛津大学的教授)、为自己的人身安全,也为这部小说能免受抵制和仇视。对比一下《查理漫画》的下场,你就知道托老爷子多有先见之明了。那么,被托尔金刻意隐瞒的《指环王三部曲》的历史隐喻,究竟是什么呢?(首先声明,本文只是对《指环王三部曲》的一种尝试性解读,旨在为读者提供一种有趣的假说,我知道国内目前也有很多骨灰级的托迷,对该书的解读会坚持自己的观点。这里无意争辩,一孔之见而已,请各位有不同意见的大佬轻喷、欢迎友善探讨。)
破解一部虚构小说的历史原型之谜,最容易入手的钥匙,就是先分析作者写书时的“时代焦虑”究竟是什么。
克罗奇有言: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同样的道理,一本好的史诗小说,能受到欢迎,一定也体现了它所创作的那个时代、作者所在族群的集体焦虑。比如《三国演义》明写的虽然是三国故事,但实则反应的却是南宋以后汉人失去中原统治权之后,对自己是否还是正统的焦虑感,所以三国中一定要尊刘抑曹,强调蜀汉政权虽偏居一隅、却是正统的概念。这个暗喻当时的汉人一看就懂,并能接受,所以三国的相关“话本”才能在南宋以后蓬勃发展,最终在元末明初,汉人要“日月重开大宋天”时最终成型。同样的道理,《指环王》系列小说之所以在西方能火,是因为它也藏着一个欧洲基督教文明一看既懂,看懂既能接受的共同“时代焦虑”。这个焦虑是什么呢?欧洲基督教文明自近代以来,真正共同的“时代焦虑”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来自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所领导的伊斯兰文明的侵攻与逼迫。《全球通史》的作者斯塔夫里阿诺斯,在其书中开讲15世纪以后的世界近代史之前,曾经有过一段非常深刻的阐述。大意是说:今天(20世纪中叶)的人们回头看来,可能会觉得近代仿佛就是一个西方基督教文明勃兴,并将自己的理念传播向整个世界的过程。但如果站在近代最初的那几百年看,情况是完全不同的。西方文明这条路走得相当之辛苦。其文明的那点小火苗,差一点就被掐灭了。如果当时有一个外星观察者在那时审视地球,他首先注意到的应该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急速扩张,几乎将欧洲文明逼入绝境。是的,如果将视角局限于以地中海为中心的“传统西方”,你会发现不仅在近代,自中世纪起,西方基督教文明在面对伊斯兰文明时,就一直是节节败退的。公元七世纪初,伊斯兰教文明自阿拉伯半岛勃兴,第一波发力就夺走了原属于基督教的地中海世界半壁江山。基督教文明是有赖于法兰克帝国和东罗马帝国一西一东的勉力支撑,才堪堪保住了欧洲的一隅之地。法兰克与阿拉伯在公元732年展开的普瓦提埃战役,《战锤》和《指环王》世界观中都有隐喻的欧洲文明生死之战。
然而,到了公元1453年,东罗马帝都君士坦丁堡在土耳其人的乌尔班巨炮轰击下沦陷。欧洲的东方门户被洞开。当时整个欧洲都在土耳其人的炮口下瑟瑟发抖——连君堡这样坚固的永恒之城都陷落了,还有什么能阻挡信仰伊斯兰教的土耳其人横扫整个欧洲呢?是的,奥斯曼帝国在灭亡东罗马、占领巴尔干后,西方文明几乎已被逼到了绝境。在陆上,土耳其人兵锋直指基督教世界的心脏意大利半岛。在海上,曾经繁荣的地中海贸易体系也在其其支持的巴巴里海盗攻击下走向衰落。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后欧洲开启的“大航海时代”,更像是欧洲人在崛起的土耳其人逼迫下被迫远渡重洋,去新大陆“避难”。说到这里,你是不是想起了《指环王》中精灵女王凯兰崔尔一再重复的那个悲观预言?凯兰崔尔女王担忧:中土世界即将陷落,精灵们只能远渡重洋去阿门洲避祸。是的,在《指环王系列》中存在感强烈的这位凯兰崔尔女王,在很多方面都有历史上西班牙开国君主“武士女王”伊莎贝拉的影子。这两位女王都与国王完成了政治联姻,并对合并的王国进行联合统治,还都在这种统治中占据了主导权,让丈夫存在感稀薄,还都资助了伟大的探险。凯兰崔尔她老公叫凯勒鹏,伊莎贝拉她老公叫费迪南——不过跟他们那光芒万丈的老婆相比,这两位不太重要。在面对东方强敌的步步紧逼时,两位女王还都将希望的目光望向了更西方那片广阔的大陆。在托尔金笔下,对凯兰崔尔和伊莎贝拉这种“惹不起躲得起”的思路评价还是挺积极正面的,毕竟在故事的结尾,巴金斯叔侄跟着女王去了阿门洲。很多人到这肯定看不懂,明明打了半天,好不容易保住了中土,为啥最后还是要移民亚美利加……啊不,阿门洲。不知这个结局,是不是也暗喻了这层意思——西方文明即便能守住欧洲(中土),它的未来,最后还在新大陆。不过在这个光明的“新大陆移民”之前,主角们还是要跟索伦所率领的魔军刚一次正面。所以我们接下来讲讲索伦大军身上的隐喻。
《指环王》故事中黑暗势力索伦魔军,显然就与历史上对西方步步紧逼的土耳其相对应的。
首先,从托尔金晚年钦定的这张中土世界地图上,你很容易能看出,索伦魔军的大本营魔多地区,在外型上就非常类似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所兴起的小亚细亚半岛。末日火山则对应着安纳托利亚高原。而在《指环王》中,索伦魔军有两支非常重要的仆从军队:一支仆从军是生活在地图东南角之外哈拉德人(Haradrim,电影中蒙面纱、统御猛犸战象的那支部队)。从这个中东味十足的名字中,你就能感觉到这分明是在对应奥斯曼帝国兴起后被其纳为仆从的中东和北非阿拉伯民族。另一支仆从军则是昂巴海盗(Corsairs of Umbar,电影里驾驶黑帆舰队,还没上场就被阿拉贡率领的亡灵军队灭了)。这支部队的原型则显然是曾经听命于奥斯曼帝国,横行地中海的巴巴里海盗集团,他们获得了奥斯曼帝国的“授权私掠”,是皇家海盗的最早鼻祖。巴巴里海盗里最出名的是这位海雷丁,玩过光荣《大航海时代》的朋友应该都熟。但历史上真实的海雷丁,几乎让基督徒的地中海贸易彻底瘫痪。在他们眼中是个魔鬼般的存在。更有意思的是,索伦魔军的真正主力部队,并非这两批人,而是后来奇幻世界观被不断借鉴的族群——兽人(Orcs)。托尔金在后续作品中给兽人军团安排了一个非常古怪的出身,他说这些生物原本其实是精灵或人类。这些人或精灵在孩提时代被魔君索伦的黑暗力量所捕获之后,然后被灌输了对精灵和人类的强烈仇恨,最终被扭曲为了战斗力超强也凶残无比的兽人。可是托尔金又说,由于这种特殊的身世,兽人群体的对其主人索伦的憎恨无疑更加强烈。所以一旦奴役和管束的枷锁被解开,他们会反噬其主。这个设定更加鲜明的暴露了托尔金以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为原型塑造索伦魔军的思路。因为奥斯曼帝国在历史上,有一套制度与小说中的“兽人培养计划”不能说高度雷同,只能说一模一样。这就是奥斯曼帝国的“耶里切尼制”。“耶里切尼制”又称血税制。每当奥斯曼人获得新的疆土,就会按部就班的从基督徒中抽取“血税”。每隔5-7年,派征兵官员到地方,从 40户家庭中抽取1个小男孩,将其带到君士坦丁堡进行军事训练。在普通希腊人(东罗马帝国末裔)人口不足时,也会从波斯尼亚、黑塞哥维纳、亚美尼亚等非主体民族的基督徒中挑选。这些被征收上来的“血税”由于远离家庭、脱离旧有社会关系,只能效忠于苏丹本人。苏丹让这些孩子皈依伊斯兰教,再向他们灌输对异教徒的仇恨思想,最终,这些人就会成长为比普通穆斯林更加狂热、战斗力强悍、且只对苏丹本人效忠的苏丹亲兵,成为奥斯曼帝国向欧洲扩张的主力军。拿原本基督徒出身的苏丹亲兵们去攻打基督徒,这是不是跟让精灵和人类出身的兽人去打精灵和人类异曲同工呢?更相似的是,跟兽人一旦挣脱管束,就会反噬其主一样。在奥斯曼帝国的中后期,过于强横的苏丹亲兵们也成了对苏丹本人威胁。禁卫军兵变杀死苏丹,另立新主成为了家常便饭。另外,在《指环王》中,魔君索伦在上古时代曾经亲临战阵,但到了正篇当中却被无法重归了,只留下一只魔眼,在末日火山之前四处探查。在奥斯曼帝国前期“武德充沛”的时候,苏丹亲临战阵指挥作战,甚至率领亲兵冲锋,是帝国的一项传统。但这虽然振奋了士气,也让苏丹容易被刺杀。最著名的案例,是在1389年的科索沃战役中,土耳其苏丹穆拉德一世在战场上被塞尔维亚民族英雄米洛斯·奥比利奇所刺杀——多说一句,刺杀真是塞尔维亚人的种族天赋。这个故事,应该就是《指环王》电影开篇时人类英雄埃西铎砍断魔王索伦带魔戒的手指的灵感来源。更有意思的是,在获知父亲死后,苏丹次子巴耶塞特(绰号“雷霆”)又当机立断,立刻诱杀同在军中、刚刚登基的兄长,自己继位为苏丹。从这个故事里,你可以看出奥斯曼帝国苏丹亲临战阵多么危险,不仅要防对手的明枪、还要躲自己人的暗箭。
所以,到了奥斯曼帝国中后期,在内外刺杀的威胁下,为了保障自己的绝对安全,苏丹开始玩起了神龙见首不见尾。自“君堡征服者”默罕默德二世开始,苏丹甚至不再参加临朝听政,而将国家常务决策权交给了“御前会议”,这个每周召开4次,每次历时7-8小时,与会者包括三名维齐尔(宰相),两名大法官和四名财务官,共九人(帝国晚期有扩充)。这个九人会议,是不是很眼熟?想起了索伦座下充当其爪牙的“九戒灵”没?是的,按照托尔金的描述,这九个戒灵使者原本都是人类的国王,在被索伦诱惑之后堕落为了他的爪牙。而历史上,真实的御前会议大臣们,有相当一部分都是“耶里切尼制度”培养下的苏丹亲兵出身。他们奉苏丹之命向原本同宗的欧洲基督徒发动进攻,在欧洲的基督徒们看来,确实有点像索伦驱使曾是人类的戒灵去打人类。另外,这个御前会议的召开方式也很有意思。在后期,苏丹本人不仅不说话,而且不露面,在御前会议室的旁边修了一个小隔间,小隔间上有一扇蒙纱的小窗户,苏丹想监视大臣时,就把窗户拉开,听听他们在谈论什么。而开会的大臣们则无法知道苏丹此时此刻是否透过窗户旁听会议,也许下一秒,从小屋里递出一张条子,某说错话的大臣就被拖出去喂狗了。这样苏丹就始终处于一种在场又不在场、盯着你又没盯着你、表达意见有不表达意见的测不准态,让大臣们感到压力山大,而苏丹又永远不必为决策的失败负责,可谓深得专制统治之精髓。看过《大明王朝1566》对这种做法应该眼熟,里面的嘉靖皇帝也玩这套。
而不得不说,这种你永远不知道“老大哥”是否在看着你的窥探游戏,在《指环王》中,通过“索伦魔眼”这个魔物被生动的具象还原了。综上所述,反派索伦一方的地缘、盟友、军事政治制度,几乎都能在历史上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身上找到影子。如果托尔金老爷子真的无意“内涵”奥斯曼帝国,我实在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苦心埋这么多梗。而在托尔金笔下,索伦这个中土世界的敌人最可怕的能力是什么呢?是他能够诱惑并同化中土的人类和精灵为己用——兽人是堕落的精灵,而戒灵曾是人类的王者。这个暗喻引人深思。
《指环王》故事中的敌方是这样的,故事中的正义方又如何呢?
在《指环王》的世界观中,中土世界曾经存在过一个强盛的大帝国,名叫努曼诺尔帝国(Númenor),这个帝国的人科技爆表、尤善冶金、律法和航海殖民,唯独不善骑马。后来在索伦的引诱下堕落了,帝国灭亡,发生了著名的“努曼诺尔陆沉事件”。但帝国灭亡的最后时刻,有个伊兰迪尔的帝国王族带着他的两个儿子离开了努曼诺尔大陆,在中土登陆。他的两个儿子埃西铎和安那瑞安一起在中土建立了刚铎帝国的旧都,“星辰堡垒”奥斯吉力亚斯(Osgiliath)。后来埃西铎和安那瑞安为了保卫帝国而各奔东西,埃西铎在奥斯吉力亚斯的东侧、接近魔多边界的地方建造米那斯伊希尔(Minas Ithil,升月之塔)。同时,安那瑞安则在西侧建造了米那斯雅诺(Minas Anor,落日之塔)。我们显然可以看出,上述故事,其实就是托尔金将罗马兴起、衰败、分裂的历史重新打碎、重述之后的结果。埃西铎和安那瑞安共同建立奥斯吉力亚斯的故事,参照了真实历史上罗穆卢斯和瑞摩斯兄弟共同建立罗马的传说。所以奥斯吉力亚斯显然有罗马的影子。而两兄弟分别建立米那斯伊希尔和米纳斯雅诺的故事,则像极了罗马帝国末期同样为了帝国防卫,东西帝国一分为二,狄奥多西皇帝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在他死后各管一摊,分别驻守米兰和君士坦丁堡。对比之下,《指环王》中的“升月之塔”米那斯伊希尔显然就有君士坦丁堡的影子。据描述,米那斯伊希尔在建立之后一度曾经非常强盛,打的魔王索伦喘不过气来,但在第三纪元1636年,该城爆发了一场大瘟疫(Great Plague),力量由盛转衰。数百年后,索伦魔军对该城展开围攻,历经两年的漫长攻城战,最终魔军祭出了巨型攻城锤“戈隆德”,才最终攻陷了米那斯伊希尔。这里沦陷之后堕落为“米纳斯魔窟”,成为了之后整个故事中,索伦魔军出发四处侵略的集结点。历史上,以君士坦丁堡为都城的东罗马帝国的兴衰与故事中也极为相似。东罗马帝国由盛转衰的节点,是公元6世纪的查士丁尼大瘟疫,这场瘟疫造成东罗马帝国的兵员和劳动力锐减,恰在此后不久,阿拉伯帝国崛起,东罗马全线由攻转守。最终在1453年,固若金汤的君士坦丁堡还是被土耳其所攻陷。正如魔军使用了大杀器“戈隆德”一样,土耳其人也是用恐怖的乌尔班巨炮才轰开了君堡的城墙。此后,更名康士坦提尼耶的君堡就成了奥斯曼帝国向整个欧洲发动攻伐的集结点。所以,旧都“星辰堡垒”奥斯吉力亚斯对应的是罗马城。在故事开局就已经沦陷的“升月之塔”米那斯伊希尔对应的是君士坦丁堡。而刚铎帝国,对应的则是那个欧洲人理念中始终没有灭亡的罗马帝国。那么,整个指环王故事中,作为主要战场、戏份最重的那座白色巨城米那斯雅诺又所指为何呢?这里先卖个关子吧,因为我发现本文已经写得太长了。已经接近7000字,再写下去不适合手机阅读了。《指环王三部曲》原著即便不算它的诸多前传,也是鸿篇巨制。其中的暗喻,我即便很简略的讲,恐怕也无法在一篇文章中写完。所以在下篇文章中,我们将进入《指环王》电影的正文,更深度的解读其中的历史暗喻。所有这些国家、事件和人物,其实通通都是可以在欧洲近代史上找到历史原型的。托尔金利用这些素材在他的小说里做了非常巧妙的化用,让很多人看不出其原型。但他所记录的这部史诗,依然是一部童话化之后的欧洲史。而在这个童话背后,托老爷子也许藏着一个非常鲜明的现实主张。本文8000字,感谢读完。文末再次推荐今天的时评文:同时对《指环王》感兴趣的朋友,也可以移步去看我的该系列的其他文章:《指环王》密码:比“魔戒圣战”更壮阔的,是它的历史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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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金的魔戒之喻,怎样打脸了龙傲天爽文与“土猪拱白菜”
最近感到写文掣肘较多,为保障安全,所以西塞罗上不时发了些增改后的旧稿子,请大家理解,确实越写越难,西塞罗这边以后都写文史类的稿子,加图和维吉尔写些有棱角的时评文……
同时也容我缓缓,像护戒小队一样,遭遇挫折不要紧,要紧的是想好前路后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