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所有合格的贝叶斯主义者来说,一切事物都只能是某种虚构
没有事实,只有诠释。
——弗里德里希·尼采(1844—1900)
假设你被锁链束缚着,只能看见洞穴里的岩壁。你时不时会看到岩壁上有影子出现并移动。但无法回头的你不能直接看到这些影子出现的原因是什么。对于周遭世界,你所知道的一切就是感知到的岩壁上的影子,你的现实因此也局限在这些影子之中。你将这些影子当成了现实。
我刚才描述的,正是古希腊时期哲学家柏拉图提出的洞穴寓言。对柏拉图来说,这个寓言切实地暗喻了他那个时期的人的无知。柏拉图甚至更进一步,想象你某位同样被锁起来的同伴获得了自由。我们叫他皮埃尔 – 西蒙吧。他转过头,但阳光对他来说如此刺眼,他宁愿重新坐下来推敲岩壁和那些影子。在柏拉图看来,与他同时代的人不仅非常无知,而且甘于这种无知。
但柏拉图仍然继续想象,现在皮埃尔 – 西蒙被带出了洞穴,也许他是被强行拽出来的。皮埃尔 – 西蒙首先会觉得惊恐不安、不知所措,但他逐渐发现了一个远比岩壁和影子更真实的世界,并从中得到了乐趣。激动万分的他最后回到了洞穴,向你讲述了他不可胜数的发现。问题在于,现在你会把他当成一个疯子!你不相信他,全盘否定了他对你说的一切。对柏拉图来说,这就描绘了与他同时代的人的最大弱点:他们更愿意活在错误的现实之中,不会对此提出质疑。
电影《黑客帝国》中的一段经典情节重现了柏拉图的洞穴寓言。在主角尼奥开始怀疑日常生活的真实性时,莫菲斯向他提出了一个著名的两难问题,也就是在红色药丸和蓝色药丸之间如何选择。如果吃下蓝色药丸,尼奥就会带着无知醒来,享受日常生活,却无法发觉这种日常生活不过是投射在洞穴深处的影子;如果吃下红色药丸,他就会逃脱这种日常,发现世界的真实。对于电影叙事来说足以庆幸的是,尼奥选择了红色药丸。
红色药丸让尼奥逃出困住他的计算机模拟世界——那个有名的“母体”(Matrix)。尼奥在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中醒来,那是一个被机器统治、有如末日的危险世界。之后莫菲斯带着尼奥进入了另一个计算机模拟世界。尼奥不知所措,质疑道:“这不是现实。”莫菲斯的回答是另一个问题:“现实是什么?怎么定义现实?”然后莫菲斯提出了一个可能的答案:“如果你说的是我们能够触摸、嗅闻、品尝和看见的东西的话,那么现实就只是经过大脑诠释的电信号。”
柏拉图的洞穴寓言以及《黑客帝国》中的模拟都是发人深省的例子,因为它们质疑了现实的本质。但对于纯粹贝叶斯主义者来说,它们阐述得还不够彻底。这两个例子仍然承认一个前提:人们自愿被囚禁其中的世界的外面就是现实世界。因此它们仍然默认现实的确存在。在这些例子之中,现实并不符合这些世界中的居民的信念,这一点令人不安且令人好奇。
这种说法在许多科学家谈论科学的时候屡见不鲜。在许多地方都能零零星星地看到这样的说法:科学揭示了不可见的真理或者隐藏起来的真实世界。有人甚至说,科学就是到达真理的唯一方法,也是幻象的终点。人们可能认为水是无限可分的,但现实是,水不过是一组数目有限、互相穿行的分子;人们可能认为时间和空间都是绝对的,但现实是,它们都是相对于观察者在时空中的轨迹而言的;人们可能认为人体之中只有属于我们的细胞,但现实是,大部分组成人体的活细胞其实是各种各样的细菌,我们的健康和心境都有赖于它们。
如果我的论证没有问题的话,我要讨论的是贝叶斯主义的一个违反直觉却又不可避免的结论。我会将结论留到最后,因为即使你认真理解了思想链条,大概也会倾向于否定这个结论。某些虚构的说法对纯粹贝叶斯主义者来说更可信,而另一些虚构说法对实用贝叶斯主义者来说更有用。然而对于所有合格的贝叶斯主义者来说,一切事物都只能是某种虚构,或者更准确地说,所有事物都只是无限个随机算法的模拟,而我们其实就是在这些随机算法上下赌注。
因此,我认为合格的贝叶斯主义者必然会否定这样的假设:必然存在某种与人们的想象相符的现实,一个超越了柏拉图洞穴的宇宙,或者说“母体”以外的物质世界。我甚至进一步认为,电子真实存在的假设既无必要也不实用,甚至对于物理学确实牵涉客观现实的假设来说也是如此。当然,这些模型有着难以置信的用处和预测能力,值得我们向其赋予大部分的置信度。但正如博克斯的名言所说,我认为更有用的是要牢记这些东西都只是模型,而“所有模型都是错的”。作为合格的贝叶斯主义者,我尤其要为这种虚构主义立场的用处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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