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鬼如我，省小钱，吃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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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记不清楚是第几次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了。
方才还日丽风和的天气突然飘风骤雨，我狼狈地在空旷的街上跑，还得注意不让手中的奶茶洒出来。当我踩到一块烂砖跌倒后，回家的心不再急切，毕竟鞋子已经裂开，裙摆也被溅起一道黄泥，全身湿透再无赶路的必要。而后换完衣服再看进水的奶茶，倍觉不值——为什么我总是适得其反呢？
去十几分钟车程外的公司面试后，想着下午闲来无事，干脆步行返程，既省钱又散心一举两得。可走到中间觉得口干舌燥，恰好交叉路口的奶茶店举行节日大酬宾优惠活动，向来爱贪小便宜的我自然不会放过薅羊毛的大好时机，况且我还有“节省”下来的打车费这一借口，于是排了20多分钟的队买到了畅销的至尊奶茶。正当我对于今天的消费行为沾沾自喜时，天公不作美浇我一盆冷水。事后我总在后悔，打车或是不排队都能使我躲过无妄之灾。
《钱断情始》剧照
好友听了我的惨况这样形容：“你就是油门和刹车同时踩，不是原地踏步就是一头要失衡。”记得以前上学时，我就热衷于搜索各大平台的活动券，加入一些只会互赞集满减群聊，对于我发给她的好友助力砍一刀链接嗤之以鼻，她语重心长地讲：“你多花点时间在自己专业技能上找个待遇不错的工作，比你整日抠抠搜搜强得多。”在她眼里，我得不偿失的省钱行为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花招，穷鬼省下来的每一分钱，都会以其他一种非金钱的方式去支付。
去年刚开始租房时，被梦想中的生活方式冲昏了头脑，畅想发挥自己的厨艺，专买符合自己口味的蔬菜，做出一道又一道垂涎欲滴的单人食。提前向小区大爷大妈打听最近的批发市场，恳求他们带我去见见世面。当日清晨的公交像是买菜专列，连着两趟车我都没能挤上去，等到了市场，我混在买卖方中间打探着讲价的诀窍。掂量掂量西兰花，透光看看土鸡蛋，一份普通便当的价格我可以买上好几天的食材，一圈逛下来双手堆满了袋子。可当回程时就更挤不上公交车，没办法只好打车回家，期间堵车半小时，多付20元。
《请回答1988》剧照
将食材一一摆在冰箱里后，我才意识到被下意识忽略的问题：原材料平摊到每一餐的确不贵，但要花更多心思去备菜、洗碗、收拾厨房，水电煤气支出也翻番。更何况一周里我能有闲心炒菜的次数不超过四次，一周前买的豆腐早已发霉，散发浓浓臭味，其他食材也沾染上味道，只得忍痛丢掉。
我丢垃圾时正好遇见邻居阿婆在准备丢榨汁机，纵使她也觉得可惜但也无可奈何，蔬果汁含糖过高，她两口子都不敢喝，这东西是单位送的，放家里都没用过几次还白占地方。我的穷鬼心再次蠢蠢欲动，既然我不炒菜，那就试试这个，省下买饮料的钱。
殊不知这个免费的物件让我付出了更多的代价。白捡一个品牌家电自然是乐不可支，我就琢磨着如何提高利用率，避开了高糖分的水果但抵抗不了号称“美颜降压”的西芹，网上说饮用的最好时间是早上，为此我还到旗舰店单独配了隔音罩和外带杯，结果喝了没几天就开始上火，嘴里长口腔溃疡，唇周还不断爆痘，疼得我连夜挂了三甲医院急诊，吃了半周流食后才转好。我看着几百的医疗账单欲哭无泪，有些钱，该别人赚就让别人赚，自己就不要逞能，捡了芝麻丢西瓜。
《钱断情始》剧照
后来我与好友复盘自己因小失大的经历，发现我的省钱基因是从外婆那里遗传下来的。毕竟上周我妈还打电话向我吐槽：“你外婆又把那些我们丢掉的东西扛回老家了，她还说那都是宝贝，我们不识货。”
外婆总是那个小心翼翼的样子，口头禅是“有钱当作无钱花，能省则省。”小时候我寄宿在她家，印象里她总是很瘦弱，夜晚就窝在一绺矮床里，床的另一大半是她浆洗好的衣裳。那时候定制一套木家具很贵，充当衣柜的是硬纸板粘起来的几个大箱子，受潮后会吸引蟑螂，外婆索性扯来几匹布铺在床上，衣物的存放就被她的妙招解决了，只是自己不能舒展地休息，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怀疑是狭窄的空间限制了外婆的生长，她愈发比记忆中瘦小。
可也是那么瘦小的她，操持着繁琐而沉重的一切事物，我的省钱法则与她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早年间她和外公两个人种了十几亩地，每到收获季节，南瓜、稻谷、玉米、红薯、土豆、白菜就轮番堆在堂屋里，使得刚装修好的房子看起来依旧凌乱，种的菜大多喂给家畜，肉价虽说比菜贵不少，但辛苦卖几千块钱却费心费力大半年。我初中时有外地老板到村里谈租赁，和村里筹划着种更值钱的花树，外婆不敢把土地交到别人手上，即使这样事少钱多。她和外公还是一锄一镰刀地劳作，比起用资源赚钱，她更擅长用体力省钱。
《去有风的地方》剧照
年前表哥想在本地请月嫂带婴儿，外婆听见了头一个不答应，非要赶很远的路去帮他，嘴里还念着旁的人哪有血亲仔细的道理。但她好像忘记了自己已经70多岁，不再拥有当初背一个抱一个的强健体魄，即使去了也是干着急，毕竟表哥的妈妈才是照顾孩子的主力。在核心区域使不上力外婆就发挥她的长处迂回帮忙，每天走几里地去队里收土鸡蛋，积攒多了之后再坐大巴背到市里，匀下来一个要比嫂嫂在超市买便宜几分钱，营养还更有保障。但也就是这让她引以为豪的便宜方法使她在翻田埂过程中摔伤了胳膊，做手术、打石膏、熬中药一个不落，但毕竟年事已高，恢复起来缓慢且痛苦，外婆懊悔着，要是自己不计价那几分钱，也不会花出去外孙几大千。
耳濡目染之下，我就成了大穷鬼养出来的小穷鬼。外婆会从她那堆破烂里淘出宝贝，反复清洗，反复缝补，十几年前的衣裳照样穿得心满意足。我的省钱方法因为时代迥异而显得逊色不少，例如为了节省几十块路费，选择购买凌晨的高铁，结果打车就花掉了两倍，最终还没赶上。刷短视频可提现，沉溺在小额圈套里浪费出去更多的时间，在刷的同时也被安利许多看似高效实则鸡肋的产品。在二手群里收了衣柜，却要自己买清漆和手把，最后再搭上一面镜子，在摇摇欲坠的主体上装点本就是白费力的事情，没过几天，衣柜就宣告报废再不能使用，我还是乖乖在网上下单了新的。
《黄昏时分，牵着手》剧照
购物节精挑细选货比十家，但收到包裹后的快乐并不能消除我熬夜凑单的黑眼圈。时间、精力、情绪成本耗损了几倍，但我毫无知觉，回头反思本以为自己捡漏却得到一堆质量堪忧并且使用次数不高的小物件，堆在小出租内几个月，蒙灰之后归宿只能是垃圾桶。再一次感叹自己的无用之举：“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当外婆手术后，我开始审视自己的省钱行为，那是老一辈对于苦难的执念，长此以往后遗留在后代身上的印迹。要说穷，可是他们在村里甚至评不上低保户，外公明明除了种地收入还有作为乡小教师的退休工资，足够老两口日常的生活。外婆的外婆告诉她，吃亏是福，她便吃了一辈子亏，但有些苦是完全没必要吃的。省钱省到最后，总有一个更大的坑等着我们跳入，还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熟年》剧照
穷鬼穷着穷着，精神上渐渐变得困囧。省下了钱的同时极大概率把对很多事物的热情和喜爱也省掉了。以前喜欢的东西现在变成了“不是刚需”、“不买也行”、“真心没必要”，表面上活得清心寡欲，可潜意识里认为不配拥有更好的，只能在抠抠搜搜里打转，越哄自己便越像那些对孩子哭穷而不愿进取的家长。省钱的惯性思维会让我仅在表面价格中盘算最优解，看似繁忙实则偷懒。
好友告诫我：“你真正需要做的是不断用知识、技能开源。有些钱浪费了也就浪费了，世上有很多事重要得多，例如不再拧巴、不再纠结、不在精神内耗。总之省钱本无错，但辛苦无效省钱绝对不可取。”
《自恋刑警》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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