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林海东
2021年1月，劳动党八大提出了经济建设与国防建设并举的总路线，标志是国民经济五年计划与国防发展五年计划分列并行。基于这一总路线，八大提出了十二字方针——以民为天、一心团结、自力更生。
这十二个字，与并举路线密切相关。简单讲，“以民为天”不仅是经济、民生，也有发展国防、保护人民之意；“自力更生”，讲的是经济和国防这并举的两翼都要靠自己（当然，这一点主要是姿态宣示）；“一心团结”，则讲的是“思想统一”问题，表面目标在于“一心一意搞并举”。“一心团结”的核心实质，是“思想统一”问题，涵盖全党全军全社会。“思想统一”的核心实质，一是“劳动党唯一领导体制”，亦即以“先党”为标志的金正恩时代；二是基于这一体制的“我国第一主义”。这就是“一心团结”要统一的思想，也是“一心团结”的真正目标。为了实现这一真正目标，八大之后，朝鲜连续召开了多个讲习会（即学习班）和大会，比如首次市郡党委责任书记讲习会、首次人民军军政指挥官讲习会、首次宣传部门干部讲习会，以及各级党委组织部党的生活指导部门工作人员特别讲习会、第六次支部书记大会、第二次基层党委书记大会等等。这些讲习会和大会的目的，首先是加强党建、解决党内军内的思想统一问题。至2022年10月，金正恩在劳动党中央干部学校（原金日成高级党校改组而来）进行“纪念讲课”，提出新时代五大党建路线，将党建摆在思想统一行动的首位。在社会层面上，思想统一行动被定义为“反对反社会主义、非社会主义现象斗争”（以下简称“反非斗争”）。但这一斗争并非八大之后才开始，而是要追溯到金正恩执政初期，是经过概念不断完善、不断丰富的一场长期性的思想统一行动；八大之后，反非斗争进一步加强。为什么进行这一斗争？用金正恩的话来讲，就是朝鲜的“反社会主义、非社会主义现象”已经“泛滥”；通俗点儿说，就是民心浮动、队伍不好带了。因为反非斗争涉及到社会治理和社会管控，所以八大之后，历次中央全会反复强调；至今年6月八届八中全会，更是把全社会的“一心团结”工作直接交由安全保卫机关（国家保卫省、社会安全省）“进一步进攻性地、有策略地顽强推进”。在八大之后的思想统一行动中，不难发现，全党全军全社会的“一心团结”都有相关部门在管。但在政务系统中，却似乎有所缺失。八届八中全会为此特设议程，提出“关于大大增强各级人民委员会干部的作用”问题。所谓人民委员会，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各级地方政府，涵盖道、市、郡，亦即省、市、县；各级人民委员会委员长，亦即道、市、郡之行政首长，在朝鲜被称为“人民委员长”。八届八中全会针对各级人民委员会干部存在的问题，提出“站在对党和国家完全负责自己地区的坚定观点和立场，在其工作中积极发扬主导性、创造性和活动性方面的原则问题”，并将各级人民委员会干部定义为“坚强引领本地区发展的牵引机、负责人民生活的户主”；同时，通报批评部分人民委员长“陷入失败主义泥坑、没有以主人的态度进行自己所肩负工作”。
八届八中全会的上述议程，实际上揭示了当前朝鲜各级地方政府系统存在的问题。首先，要搞清楚几个基本问题——- 朝鲜当前仍处于2022年5月以来的“建国以来最严重国难”局面；这一点，金正恩今年9月26日在最高人民会议全体会议讲话时再次强调，即目前朝鲜“面对建国以来未曾有过的重重国难”。
- 朝鲜实施“地方经济自立”，地方经济基本得不到中央财政支持，不仅一切基本靠自己，而且地方经济还要支援中央财政。去年江原道金化郡地方工业工厂现代化改造之所以成为一个样板，即是这一问题的反映，也是八大以来“市郡加强路线”的具体案例。
- 在上述1+2的条件下，要求地方在“市郡加强路线”政策下“把所有市、郡变成社会主义强国建设的战略据点，建成具有自己固有特色的发达地区”，要求各级人民委员长成为“引领本地区自立多方面发展的牵引机、负责人民生活的户主”，显然是相当困难的任务。
由此可见，部分人民委员长存在“失败主义”情绪、工作不利等现象，也就不足为奇了。这种现象的出现，基本可以用两句俗语概括，一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二是“又要马儿跑得好，又要马儿不吃草”。各级人民委员长中存在这种非“一心团结”的现象怎么办？老办法，开讲习会。
我们休假过双节的时候，朝鲜于9月29日至10月2日召开了首次道、市、郡人民委员长讲习会，参加人员包括各级人民委员长、各道人民委员会行政局长和内阁事务局工作人员。赵甬元致开讲词，金德训、李日焕、金才龙、吴秀容、李熙用（组织指导部第一副部长）、金金哲（内阁事务局局长）分别讲课。简言之，讲课的核心内容是在新时代、新形势下如何当好人民委员长，以及各级人民委员长当下的使命、任务；其中有三点最重要，一是切实执行党的决议；二是在工作中体现“人民群众第一主义”；三是“市郡加强路线”不变，地方仍然要多方面自立。此次各级人民委员长讲习会，是朝鲜史上“第一次”，既是八大以来“一心团结”思想统一行动的进一步延伸，也是对八届八中全会决议的具体落实。从问题的提出，到讲习会的召开，大致反映了这样的现实——其一，在近两年的思想统一行动中，对各级人民委员长的工作力度不够，或者说，出现了盲区；其二，部分各级人民委员长对困难现状悲观、对未来缺乏信心；其三，各级人民委员长实际地位不高、权力相对较小，动力不足。在这样的现实下，部分人民委员长想不“陷入失败主义泥坑”，可能也比较困难。虽然开了讲习会，但精神力量再大，物质条件跟不上，“地方多方面自立”也依旧很难。这可咋办？
